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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衾衾睁眼。迟疑了一下,略松了松手。
安可洛见状,上前去抱那孩子,敞袖拂过床沿,彩线一瞬间晃花了范衾衾的眼。
她急急地挣扎起身。“安姐姐,孩子……”
安可洛身子微微一颤,“你放心。让太医看好了,就抱回来。”
抬脚往门外走,那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刃上一般。
就在跨过门槛的那一瞬,怀里的孩子突然“哇”地一声哭将出来。
尉迟决飞鞭快马,从五丈河直回帝京城内,往宁王府闯去。
僵硬的嘴角,横着的眉头。两颊内陷,宁王府上地下人见他这副模样,谁也不敢拦他,忙去禀卫靖。
待卫靖来时,尉迟决已将冒火。盯着他便道:“太后要将中琰之子接入宫中,此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卫靖看着他,手下猛地一甩袍子,冷笑道:“大将军急着回来,就是为了来斥我的?”
尉迟决咬牙,“臣不敢。”
卫靖看了看厅中下人,脸色有变,众人忙都退下,只留了他二人在内。
卫靖这才道:“我便是知道又如何?”
尉迟决脸色愈加黑了去,“既是知道,为何从未和我提起?”
卫靖睨他一眼,“若是告诉你了,你心里能痛快?”
尉迟决眼下不愿和他做口舌之争,心里只挂念着去范衾衾府上的宫人,逼近卫靖两步,压低声音道:“你去请太后收回懿旨可好?”
卫靖眸子眯了眯,又眯了眯,忽然声色俱厉道:“笑话!太后拿定的主意,你也让我去求?还是为了一个教坊女子!定之,莫要太过分了!”
尉迟决背后一凉,“范姑娘是中琰的人,又不是一般的……”
卫靖一摆手,“你也明白?既是明白,你就知道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中琰之子,哪里能够留在她身边?廖家唯一的骨血,难道就让这么一个女人养大?”尉迟决牙根咬得更紧,眉头皱紧道:“你不用同我讲这些大道理,我只知一点,就是我答应过中琰,无论如何不会让她受委屈!”
卫靖听了这话,当下便是一怒,“你别他娘地把中琰拿出来做幌子!”上前一把扯住尉迟决的衣领,“中琰没了,中琰他没了你知道吗?”
尉迟决身子定在那里,双眼里的火花似要灼人,“你只说一句,你去不去求太后?”
卫靖脸绷得紧紧的,“不可能!我就同你说实话了罢,此事最先还是我对太后提起的!”
尉迟决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似弦断了一般,僵愣了片刻,才缓缓道:“你……”
卫靖盯着他,“你就莫要在我跟前浪费时间了。若是中琰还活着,此事我断然不插手!只是中琰都没了,难道你还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廖家之后落在那样一个女人手中?”
话毕,拉着他衣领地手松开,又就势推了他一把,“大将军还是回去多消受消受美人恩罢,同我讲那些,没用的!”
尉迟决额角裂痛横生,目光缓缓移向门外,依稀可见宁王府的朱色外墙。
他凝目片刻,手猛地一攥,对卫靖道:“中琰未死,你且莫插手衾衾母子之事。”
这一句说完,整个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过后,卫靖的身子才微微一震,一点一点地转身过来,“你说什么?”
尉迟决侧目,眼睛还是望着屋外,“我说,中琰还活着。”
卫靖地眼瞳蓦地缩紧,“你再说一遍!”
尉迟决仍是不看他,也不再开口说话。
卫靖几大步过来,立于他身前,扬手便是一拳,正中尉迟决
尉迟决猛地倒吸一口气,身子朝后踉跄了几步,胸口传来阵阵剧痛,眼睛对上卫靖的,生生忍下了这一重拳。
“尉迟决你……”卫靖喘息愈烈,眼里水光乍现,“中琰他真的未死?!”
尉迟决点头,点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卫靖脚下一软,身子颓然倒在后面地木椅上,手却握成了拳,越捏越紧。
良久,他才开口,语气仍是极不置信,“当初为何骗我?”
尉迟决低声道:“那时太乱,你性子又躁,事情未定,与你说了,保不准会出什么乱子。”
卫靖抬眼,目光牢牢锁住尉迟决的脸,“中琰此时人在哪里?”
尉迟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是不能同你说的。”
卫靖唰地起身,瞪着他道:“为何不能同我说?”
尉迟决黑眸眯起,“殿下不过亲王身份,按例不能说。”
卫靖一怔,随即脸上浮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中琰他现在是职方司的人?”
尉迟决一叹,“就算是罢。”
卫靖的拳头又攥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尉迟决你好大的胆子,皇上面前你都谎称中琰阵亡,这欺君之罪你怕是不怕?”
尉迟决抬眼,忽地微微一笑,“怎么,殿下要弹劾我么?”
卫靖牙齿一磕,下唇便破了,“你……”一甩袖摆,气鼓鼓地又坐回椅子上去了。
两人相峙半晌,才又都叹了一口气。
卫靖嘴角歪了歪,“罢了,中琰活着便好,范衾衾的事情我也不管了!”他看着尉迟决,“只是你好狠地心,难道不知我这心里为了中琰已成了什么地步么?”
尉迟决点头,垂了眼道:“当是事出无奈,若是连你也告诉了,那你岂会那番悲痛欲绝?那别人岂会都信中琰之死为真?”
卫靖脸色一变,正欲发作,却忍了回去,想了想,又问道:“不告俗我中琰人在何处,也就罢了。你且同我说,中琰他……还好着罢?”
他这话将将问毕,就见尉迟决脸色又是一僵,随后听他声音低哑道:“我也不知。”
卫靖愣住,以为尉迟决仍是不肯告诉他实情,遂也作罢。
他却不知,尉迟决这话,竟是真的。
自上回北国乱始,接到一封廖珉从析津府传回的密函后,尉迟决便再也没有收到过廖珉的任何消息。
人在何处,是否安好,他,的确不知。
尉迟决眼角皱了皱,不由望向屋外,望向北面。
中琰,你人到底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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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忍思量耳边曾道 一二零章
上京皇城,宫内。
帐暖生香,绫罗堆地,香汗拂发,体如飞絮。
外面珠帘动了一动,轻轻哗啦一声作响,一个着北班服饰的宫女低着头进来了,手里捧了个食盒,精致耀目的一等红木,上面细细刻了滕文。
“太后,给您放这儿了。”宫女小声说了一声,仍是低着头不敢朝前看,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帐塌边上的黑色平脚案上,便默着退了出去。
《天妓》 第87节
《天妓》 第87节
作者: 行烟烟
帐幔晃了晃,里面似有人影起身,却又被人拉下,紧接着传来一声不胜娇羞的轻唤:“那么快起来做什么……”
塌底微微一震,里面女子一声惊喘,随即又咯咯笑了起来……
良久,那帐幔才被人拉起,塌内一片香旖之景,艳红刺金的锦被揉成了一团,萧氏软软地躺在里面,酥胸半裸,上面还点着滴滴汗粒。
闵念钦出得帐外,背过身子,脸上毫无表情,伸手去掀那食盒,待看清那盒子与里面的菜样时,眉头才略动了动,眼中带了些光彩。
萧氏披了件薄袍,悠悠起身,慢慢晃将过来,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声色俱媚道:“喜欢么?特为了你,从南京道找来的厨子……那食盒是上回天朝纳的岁贡,平常都是好生收着的,只见了你,我才……”
一听那岁贡二字,闵念钦身子顿时一硬,眸子微眯,忍了忍,才道:“多谢太后。”
萧氏略略一捶他的肩,靠上他的背,道:“都说了多少回了,没有旁人的时候,别叫我太后。倒显得我比你老了那么多……”
闵念钦由着她靠着。不再说话,径自拿银筷衔了些那菜,送入口中,慢慢嚼着。
味道,是天朝的味道……
可他竟品不出可口与否。
北国风物若何,在他眼中,全是一个样。
莫论旁的。就连这身子,也似一个壳子一般,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
他的心,早就在那一晚,留在天音楼里了……
萧氏见他不语。不由轻叹一声,道:“也不知你生来性子就是这样,还是只对我这样……无论让你怎样你都不拒,可让人看在眼里却恁得生冷,你究竟……”
闵念钦回过神来。旋即转过身子,对上萧氏的目光,嘴角扯过一抹笑。“太后多虑了,闵某本来就是个不喜多言之人,有事情也只是搁在心里罢了。”
萧氏看着他,看着他,忽然扑哧一笑,又捶了他一把,“坏人,偏生我就喜欢你这副样子。你说你坏是不坏?”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不过二十六岁地年纪,就手握北国大权,任是谁也不敢轻易动她一动……可在他面前,却总时常像姑娘一般。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看上了他哪里。
俊逸?休论他现在这张满布伤疤的脸,单说这上京下城内的天朝降民。貌比潘安的就数不胜数。
对天朝的了解?且不说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叛降武将,但想想北国平日里养地那么多南班官员,哪一个是吃闲饭的?
心里默默念了几圈,不禁浅浅一勾唇侧,自嘲地一笑。
他,竟也有这么一天,沦落到倚着女人床头行事的地步了。
纯澈透亮的眸子里升了淡淡一层雾,想当初……他和定之是如何说的?
只要能荡平北十六州,便是他不不成鬼,那又如何!
闵念钦回头看萧氏,眼睫一动,“太后早些歇了罢,明日还要上殿议事。”
说着,便开始理身上地衣袍,谁知收却被萧氏一把拽住。
她望着他,“就不能留下来么?次次都是这番……”
他眉头一缩,看着她,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便觉腕上一松,低眼一看,萧氏的手已经放了。
就见她背过身去,口中低声道:“罢了罢了,你要走就走,我也不拦你。知道你们天朝男人讲究多,事已至此,还非得图个名声上的清白……”
这一番话,像刀子一样劈进他心里。
闵念钦深吸了口气,飞速穿好衣袍,便是再无说一句话,就退了出去。
萧氏回头,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神情一点一点变淡,缓缓一叹,倚着塌边坐下,抬掌一手打翻了那桌上地食盒。
里面菜肴淅淅啦啦地全洒在地上,一片狼藉。
闵念钦出得殿外,冷风猛地扑来,倒叫他不由得一缩。
宫城西门照旧给他备了车马,他只念着早些回去,脚下步子快了去,倒没留意到身旁过来的人,险些撞上。
那人口中轻呼了一声,住了脚,抬眼朝他看过来。
他看看,原来是先前那送食的小宫女,当下朝她点了点头,就抬脚再走。
谁知那小宫女竟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唤了他一声:“闵公子。”
那声音平稳不惊,与先前寝宫那个缩收缩脚地小宫女全然是两个人。
闵念钦眉头略皱,回头上下打量她,“怎么?”
小宫女左右打量一番,见宫卫都在远处,此时正巧没人往西面这个角落打量,于是上前两步,紧紧拉过他的衣袖,将他往墙边阴影处带。
闵念钦愈发不解,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小宫女见确实无人再能注意到他们,才对上他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忽然开口道:“晓光催角。”
闵念钦心中陡然一惊,口中却不自觉地对道:“马嘶人起。”才一说完,便忍不住道:“你……”
小宫女听到他说的这四个字,微微一笑,似放心了一般,从袖中摸出一颗彩珠,“这是先前在太后寝宫门口的地上拾到的,应是你的罢?看来我果然没有料错,你竟然也是……”
她这些话,在他心底里来回兜了几十圈,然后蓦地让他又惊又喜。
他竟没想到,职方司在北国宫内还有人!
自从被耶律宁带到了上京,他便和析津府那几人失了联系,这么多日子过去,他再也不曾与帝京有过联系,想来定之都要急死了……
闵念钦一时欢喜,顾不得还在宫内,便抓住那宫女的手腕,急急道:“你可有办法替我送封信去帝京?我来此处,实非计划之内地,这段日子,真真是心如焦火……”
小宫女点点头,甩开他的手,将彩珠塞还进他掌心里,“明日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