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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少年-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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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诸葛道:「那宋呢?刘呢?」他一口气说了七、八个字,窦天赐都一一写了。 
程小六大声道:「他肯定不会写『程』。」 
顾小幺说:「肯定会!」 
宋诸葛道:「前程的程,你写看看。」 
窦天赐往没写过的空地上蹲了蹲,划了一个程。 
顾小幺说:「怎么样?我就说他会!」程小六往地上瞟一眼,不屑地唏一声。 
刘铁嘴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窦天赐看了看他,知道是在考自己,道:「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刘铁嘴点头,捋着胡子道:「天命之谓出,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窦天赐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刘铁嘴的脸上渐渐诧异,又道:「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 
窦天赐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刘铁嘴大惊,「非其道, 一箪食不可受于人。」 
窦天赐小声道。「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 
刘铁嘴抹了一把额头,两眼发直,喃喃道:「这孩子了不得」 
宋诸葛的脸色也大是震惊,顾小幺眼程小六如鸭子听雷,不明所以。不过镇住了程小六,顾小幺很得意,揉了几把窦天暍的头顶。 
窦天赐知道顾小幺不再生自己的气,晚上等顾小幺卷好被筒主动爬进去。等灯熄灭,顾小幺没把枕头从他头底下抽过去。窦天赐向枕头边挪了挪,轻轻拉顾小幺的衣裳。感觉顾小幺的头搁到枕头上,开心地把头抵在顾小幺身上,睡着了。 

等第二天早上,顾小幺带着窦天赐出门,程小六鬼头鬼脑地钻回窝棚,弯腰在地上找到应该是窦天赐写「程」字的地方,拿树棍在印子上细细比着划了十来遍,又在自家手心里划了一遍,再鬼头鬼脑地四处看看,确定没人看见,飞快地闪出窝棚去了。 

好日子不久长。再一天清晨,窝棚里的人个个犹正睡得香,一群兵爷破门而入,一声拿下,将刘铁嘴宋诸葛程小六顾小幺窦天赐统统从被窝里拽出来。一条铁链串成一串,直接押到兵营衙门。 
赵副将端坐在兵营衙门的大帐里,铜印权当惊堂木,重重往桌上一拍,声色俱厉道:「说!哪个是从城郊捡的小儿!」 
顾小幺被拽出来的时候还有些犯迷糊,此刻看到大帐里的情景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地腿乱哆嗦。低声问刘铁嘴:「刘先生,是不是也要把我们吊起来再打死?」 
程小六也觉得自己的腿在乱颤,窦天赐抱住顾小幺的胳膊缩着。顾小幺看刘铁嘴,程小六与窦天赐都不由自主地看顾小幺。赵副将明察秋毫的利眼一直,伸手指一点:「把那个孩子给本将军拿下!」 
顾小幺眼看两三个凶神恶煞的兵爷向自己扑来,颤声大吼:「不是我!」 
赵副将道:「不是你,是谁?」顾小幺觉得抱着自己胳膊的小手紧了一下,心里一缩,全身抖得像筛糠,只说不出来。 
赵副将身边站了一位穿儒衫的军师,是个明眼人。低声向副将道:「将军,依属下看,是那个小的。」 
刘铁嘴与宋诸葛留下窦天赐的时候便料到可能会有今日,因此早预备下对答存在心里。刘搬嘴抬头道:「将军,且先住手听小民一句话。小民捡这个孩子未曾及时与将军禀报是小民的过错。但这孩子浑身上下的物事与衣裳小民都仔细瞧过,委实与前朝余孽无干。将军进城素有好生之德,小民想着留个普通人家走丢的孩子没什么干系,方才留了。衣裳物事都在棚里放着,还有块玉佩在我老儿怀里。将军不信,可以派人找来验看。」 
棚里的衣裳物事早被兵丁搜出来放在帐外,赵副将传唤呈上来,自己翻了一翻,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再将钢印一砸:「先将这些人押到小账,传几个裁缝玉匠仔细验查物事。」 
赵副将新近办案谨慎。数天前,朝廷里有同他过不去的人在原大帅当今万岁的面前参了他一本。说他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欲将这一方的权力从他手里夺了。军帅给赵副将献了一计,让他这此日子暂时先以安民为主,免得落人把柄。 
也因为如此,抓窦天瞩这回,赵副将经过印证再印证,考虑再考卢方才命人去抓,抓来后还要切实盘查根据。 
顾小幺待在小账里,心中委实害怕的很。窦天赐缩在他旁边小手仍然紧紧抓住他衣裳。程小六道:「都是你!非把他看成小丫头从河里捞出来,这下好了吧。我,刘先生,宋先生一个都跑不了!」 
顾小幺早吓的浑身发抖,被程小六一暍斥,忍不住回嘴:「我捞他的时候你不是也当他是小丫头!?还说卖钱要跟我对半分!」 
程小六梗起脖颈,开口要骂,宋诸葛道:「都先别闹了,赵将军没发话,事情还未可知。」 
程小六悻悻地闭上嘴,窦天赐抱住顾小幺的胳膊轻轻晃了晃。顾小幺扭头,见窦天赐两颗眼珠子红红地看着自己,觉得自己忽然像个大人物,拍拍窦天赐的头,粗声道:「别哭,这不怪你的。」窦天赐眼里两颗泪珠吧嗒掉下来,将脸在顾小幺胳膊上蹭蹭。 
程小六阴阳怪气地说:「不怪你还哭哩,脓包!顾小幺,你不是显摆他会写字么?会写字有屁用。打架部不会,光吃跟哭!嗳,有能耐你去把外头的人都打趴。我要是你,知道有人来逮我,绝对跟他打。打不过我就跑,跑的远远的,谁都抓不到。你会么?」 
窦天赐贬巴眼看程小六,程小六不看他,转头看帐篷顶,哧了一声。 


过了近两个时辰,忽然进来一个兵丁向帐口一摆手:「将军百令,你们可以走了!」 
这次连刘铁嘴与宋诸葛都结巴了,「啥啥。。。。。。?兵、兵爷,你说啥?」 
那位兵爷十分的不耐烦:「啰唆什么,叫你们走就走!将军有令,让你们回去罢!」 
刘铁嘴与宋诸葛面面相觑,宋诸葛反应比较快,立即趴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将军!谢谢将军!谢谢兵爷!」刘铁嘴也一同趴下磕。报信的兵爷哼了一声,向外一比:「快跟我走!」 
程小六与顾小幺还张大嘴傻着,刘铁嘴与宋诸葛一手扯过一个,刘铁嘴再拉上抓住顾小幺胳膊瞪着眼的窦天赐,「将军下令,还不快走!」 
判官手里捡回一条命来。 
至于赵副将为什么会开恩,当然自有他的理由。 
当务之急,安民为主。 
三个裁缝五个玉工将窦天赐的衣裳玉佩细细研究,得出结论。衣裳料子是京城的,但不是宫缎,连官缎都不是,是正宗高升阁的布料。袍子崭新,内衣半新,兜兜是旧的。针脚手工却是一个人,不像临时赶制。玉佩价值不菲,没有暗记与前朝的纹路,但窦字的写法看起来眼熟。 
赵副将亲自把玉佩举到鼻子尖前仔细又看了一遍:「这个『窦』字,本将军也看着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递给军师辨认,那军师一见,大惊失色:「将军,这个窦字属下曾在一处见过。」 
赵副将问:「哪里?」 
「中原五省漕帮总寨的大旗上。」 
赵副将的眼直了,「没错,我说怎么这样眼熟。窦潜,确实是窦潜的窦!这孩子是老窦的儿子?下对啊,我听说老窦那位夫人的肚皮只生丫头,生了六个全是女娃,没听说有儿子。」赵副将少年时与窦帮主有交情,至今仍称他一声老窦。 
军师摆手让左右退下,低声道:「大帅没听说过么?窦帮主在京城还愉偷纳了位如夫人。」 
赵副将皱眉:「传言倒听过,不过老窦这人惧内天下人都知道,他那位衡山剑派出身的夫人可是位出名的母老虎。老窦有这个胆?」 
军师道:「便是没这个胆才偷着纳小,属下前几天从京城赶过来,听一位故人说窦帮主纳小的事情瞒了几年,终于被他那位夫人晓得了。趁窦帮主去滇省处理事务带人将那位如夫人整治了一顿。据说其实不为那位如夫人,乃是为了如夫人给窦帮主生的一个儿子。若这孩子在,正夫人的几个闺女便分不了家产,因此务必除了他。如夫人被窦夫人弄得生不生死不死,但那孩子却不晓得哪里去了。」 
赵副将皱着眉头掂着玉佩:「你是说,这孩子便是老窦的儿子?」 
军师不语,赵副将道:「老窦跟我是老交情,若是他儿子,本将军要抱来先替他养着,等他回来再送过去,不能眼睁睁看他绝后。不过方我看那小儿长的清秀标致,没一分像老窦的模样。」 
军师道:「将军不知道,窦帮上那位如夫人当年可是京城最大勾栏里最杠的花魁娘子。俗话说,儿子像娘。若依属下愚见,江湖上的事情本与官道无干。窦帮主人尚在云南不知情,他那位夫人娘家是衡山派宗主,能不得罪便不得罪。不如将军顺水做个糊涂人情。」 
赵副将摩挲下巴:「怎个糊涂人情?」 
军师道:「将军现在如果养着那个孩子,若是真窦帮主的儿子,被他夫人知道了,必定要得罪衡山那边。不如先将那两个老儿与几个孩子都放回去,东西扣着。派人暗中盯住不让他们离开此地,出什么闪失意外。窦帮主从云南回来晓得这件事情,一定要满天下寻子。到那时将军再派人把这块玉佩秘密给窦帮主送去,让他亲自来认。是儿子,窦帮主欠将军一个大人情。不是,将军也算为窦帮主的事情尽过心,依旧是个人情。谁也不得罪,退一万步说,到时候真查出这孩子是前朝余孽,也有凭有据不留把柄,岂不面面俱到?」 
赵副将大喜:「军师考虑周详,依你的话办!」 
于是程小六、顾小幺一串子五个人,就这么被放回去了。 


回到住的窝棚,夹道迎者甚众。 
从赵副将的兵营大帐里被囫囵放出来,刘铁嘴一行人是头一拨,比天狗吃星星还稀罕。托这一趟的福,程小六顾小幺与窦天赐吃了三天的饱饭。一条街上的婶婶婶娘,因为窦天赐经过赵副将法眼鉴别清白,塞东西塞得更勤,连程小六都捎带沾光,顾小幺更过得是鱼米丰盛。 
有天晚上,篙子的娘送来几个豆面掺菜烙的干饼。程小六嘴里啃着忍不住向刘铁嘴道:「先生,若都能像今天吃的这样,冬让抓几回才好哩。」被刘铁嘴咄一声喝道一边:「好端端的少讲破嘴话!」 
赵副将的小算盘没赶上时局变化,窦帮土从云南回家的消息尚未等到,东南的战况出了变故。保小皇帝的程将军忽然借到三万兵从东南方冒出来,打着正龙脉除乱党的旗号,居然就被他夺去南两三个省的地皮,查万岁大为震怒,立刻调兵反击,七万大军刚走到半路,原跟随查万岁起兵的平南节度使突然倒戈,在徐州布重兵将七万天命军闷了。 
平南节度使武大帅因为查人帅登基后只分给他江浙两省的地皮十分不满,因此特意挑在关键时刻杀个出其不意。徐州一役后,武大帅便在南京自己加了冕,也起了个固号「望」。这个头一带,当初跟着查大帅起兵的其他两方节度使也纷纷倒戈自立,天下分为四五家,再次大乱。 
赵副将接到查大帅万岁的遣调圣旨,暂留五千兵守住本城。带其余士卒先增援中线。 
赵副将一走,满城百姓全松了一口气。 
程小六问宋诸葛,「咱们逃不逃?」 
宋诸葛道:「天下都是一样的乱,能往哪里逃,索性以不变应万变。据老夫算的卦相,也是此处最保险。」 
街上住的人也都眼宋诸葛一样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横竖大家都在乱世里历练出来,打让他们去打,过咱自己且过。 
东来西过的消息还能当乐子讲,今天查万岁的兵赢了武大帅的兵,明天李大帅的兵赢了查万岁的兵,后天王大帅的兵输给武大帅的兵。四个大帅打的热闹,没留神程将军跟他的三万军只冒了那一个泡忽然不见了。等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四方的兵都打得差不多干净,程将军的三万军再出来却变成了十三万。 
这中间经过的时间,大概有一年。 
一年里,程小六觉得自己长得比顾小幺高了,顾小幺觉得是自己长得比程小六高,不过程小六与顾小幺都认定窦天赐没长,因为他还是比顾小幺和程小六都矮了半头。 
不过,用刘铁嘴的话来说:「这孩子跟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用宋诸葛的话来说:「这孩子比刚来时越发的精神了。」 
用程小六的话说:「天赐是我这个大哥教得好,他迟早做我兄弟,不同蛤蟆村的顾小幺玩!」 
用顾小幺的话说:「程小六你别想,天赐只跟我一个玩。他都是我教的!」 
大街上爱窦天赐的婶婶姨娘们含笑说:「天赐这孩子,全是被小六跟小幺两个猴崽子带坏了!」 
窦天赐很疑惑,为什么人人都说他变了呢?他只是会爬树了能同人家玩了,谁欺负自己敢还手了,谁骂自己能回嘴了而已。 
这些都是怎么学的,窦天赐记得很清楚。 
一开始,街上的婶婶们给自己东西吃,其他的孩子们不高兴,又打不过顾小幺,就趁顾小幺不在的时候打他。窦天赐不喜欢人家打自己,第一次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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