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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完了?”
“嗯,完了。”
“你讲故事讲得很差。”店主人侧侧头,“而且我觉得那个侠客很傻。不过,我喜欢你的故事。”
“当”的一声,一只大碗不偏不倚地飞到了戚少商面前立住,来势快、狠、准。
这小子扔暗器的手劲还是一样凌厉。戚少商暗暗抹一把汗,还好,他手上拿的只是碗,不是神哭小斧。
店主人拿出一只青瓷细盏放在自己面前。又摸出一个小泥坛,敲碎坛口的封泥,倾出透明的液体。
无色、无味、清如水、烈似火,一碗下去能让最壮实的汉子也辣出眼泪的炮打灯。
他举起酒盏,微微笑,“我陪你喝一杯。”
戚少商也笑:“惜朝,干杯。”
窗外,半钩残月,流云影无声。
……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猜的。”
……
“为什么你的酒杯比我的小得多?”
“等会儿你喝醉了总得有人把你抬回去吧。”
……
“你连故事都讲不好,居然还能开书斋?”
“告诉你一个秘密,店里卖的书都是我逼着无情去挑的。”
……
月牙儿闪闪烁烁,象是在无声地笑。
泉香酒洌,今夜与君尽一杯,醉扶归。
土匪做派
“此路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若想从此过……小星,你拉我做什么?!”
面目清秀的少年居高临下地往下一瞪,不满地嚷声道。
“本土匪大爷那个什么什么大王,两句话都还没有念完,你就配合一点好不好!”
一脸憨厚的少年眨眨眼,并没有受到少年凶神恶煞的影响,只是小声道。
“先生过来了……”
“三猴儿,你又在做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紧跟着传入耳中,三猴儿激灵灵颤了一下,连忙从凳子上跳了下来,露出与刚才的‘豪迈’截然不同的,安静羞怯的笑容,和憨厚少年一起,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先生。
院门口青衣的书生眉目间的线条清冷而清晰,姿态悠远有如天宇之上的浮云。慢慢地挪步过来把手里的瓷瓶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然后转身眯眼看着低头的两个少年。
“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些个乌七八糟的话是从哪个龌龊地方学来的?”
三猴儿在顾惜朝面前从来不敢放肆,听出顾惜朝话里的不悦,更是埋着头不敢作声。倒是旁边的憨厚少年一挺胸膛,朗声道。
“先生,镇上新来了一个说书先生,在三叔的店里摆场子,说的就是义薄云天,名声响当当的连云寨。连云寨里的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好男儿就该像连云寨的好汉们一样有作为。三猴儿和我以后都要加入连云寨,所以…想先演练一下……”
越说着,声音也愈小。在顾惜朝冰冷的注视下,小星也讷讷地停口埋下了头。
少年炯亮的眼睛已经看不到,顾惜朝转眼看向院门口那些隐现出颓败景象的藤枝,视线冷冷地也不往旁偏一偏。
“今日还要去赶集。回来后我要考校你指掌间的功夫。若有一项不过关,就将前日学的那些重头教习一遍。”说到这里,顾惜朝自顿了顿,冰冷的声音里才带上了些许的嗤意,“小星,无事自去找你的便宜师傅去,不要四处闲惹生事,随人瞎起哄。”
院门口被冠上了便宜名头的高大男子不在意笑了笑,阳光在洁白的齿间跳跃。弯身把一捆竹篾片靠立在竹篱上,对两个苦着脸用求救的目光看过来的少年挤眉弄眼地轻点头,随后扬声道。
“惜朝,该出发了罢?再晚些可赶不上热闹了。你不是早念叨着要看看江湖卖艺耍把戏是什么样子的么?”
顾惜朝微皱着眉,轻哼一声,朝着院门口行去。行至途中又停下转身,眯眼冷声道。
“若是下次再这样没有形状,可不会这样便宜——还不过来。”
少年们互觑一眼,一声欢呼就要跳将起来,被顾惜朝扫来一眼,连忙作出规规矩矩的样子低头应声。
顾惜朝不再看他们。院门口的戚少商侧身过来,微笑着对他伸出了手。顾惜朝轻哼了一声,不做理会直直出了院门。
戚少商收回手,作出一张苦脸用怨怪的眼神瞪向三猴儿和小星,少年们吐舌,几步蹦跳着穿过了院门。
***
“此路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顾惜朝晶亮有神的眼睛狠瞪着前方,干净的眉宇间隐有一股森然的杀意。
戚少商抿着嘴角,很想叹气。把手里拎着的大小纸包全都归拢到一起,空出手去轻拍拍顾惜朝的肩膀,声音还是微微泄露出了笑意。
“惜朝,眼睛又瞪不死人,还是省些气力吧。”
散着寒气的黑亮眼珠子一下转过来,眼白的部位青荧荧地透亮,漂亮清澈地不得了。不过现在并不是欣赏的时候。戚少商涎着脸讨好地一笑,又瞪了眼两个眼睛闪亮亮满脸兴奋的少年,然后转向前面跳出来拦路的四个剪径强盗,用挑剔至极的眼光开始打量。
“刀这么破,一看就是村尾王家铁铺出品。”
“头上的布条颜色太粉嫩,小姑娘用还差不多,绑得也不是地方。”
“鬓发收拾得那么齐整做什么,这做得可是强盗土匪的勾当。”
“肩窝的地方破了口子,不是故意剪出来的吧?记得回去叫婆娘好好缝缝。”
“鞋也是。新靴?!……四位土匪兄弟可不是专程出来踏青的吧?”
“……”
对着憋红了脸几乎出不了气的土匪,戚少商满眼诚挚地补上最后一击。
“手抖得连刀也握不住就出来混,你们想成为真正的土匪,可差得远了。还是回家去抱老婆孩子,过些舒坦的日子吧。”
“……”
“……原来戚大哥说话的口气也能和先生说的差不多啊……”
“师傅,怎么办,他们好像气疯了……”
少年们一边小声感叹着一边从戚少商身后探出小脑袋小心地观看情况。
顾惜朝斜睨了戚少商一眼,然后朝着匪徒们露出了轻浅的笑容。
“……刚才的江湖卖艺到底没赶上,不过现在看也是一样。你们,会耍些什么把戏?”
绷紧的弦到此彻底宣告极限,土匪甲乙丙丁红着眼挥舞着大刀呼啦啦一股脑很有气势地冲了过来。
戚少商终于叹出了那口气,脸上却挂着一副笑吟吟的表情。手里的纸包塞给少年,一派潇洒地握拳松松筋骨,然后摇头浅笑,从容地转身迎上一片纷乱的刀光,轻巧地拨手一点。
“势头这么急,可显不出杂耍的趣味好看。你们且慢些来,先同我一道说完那卖艺的套词怎样?”
……
***
“说是土匪,也是青年人争强斗狠要名头耍着玩儿而已,到也没有伤过人,教训一顿也就是了。”
戚少商不畏热地用手拨弄开灯捻,看着火光跃腾起来,手浸到铜盆里洗去沾上的少许油花。才走过去侧身坐在炕上,对着顾惜朝露出笑容。
“正好也让三猴儿和小星断了当土匪强盗的念。……惜朝?在想什么?莫不是我那卖艺的把式太过精彩,还让你回味着呢?”
“哪来的这么厚的皮?野猪似的。不过就是泼皮无赖一样的蛮干一通……”
人懒懒地蜷卧着没有多余的生气,顾惜朝皱眉瞪了一眼,橙黄的灯光在黑亮的眼珠子里流转,更衬得一双眼晶莹透亮。
戚少商含笑看着,也不作声,只把顾惜朝身上的被褥更往上提了些。夏末初秋的天气,夜里毕竟寒凉了些。
“……惜朝,要睡了么?不看书了?”
“说了今天要歇息一天,不看了。”
窗外的竹叶在晚间的凉风下沙沙作响。床帏间,一个身影伏在另一个身影耳旁耳语低喃。
“……那,我就同你说个故事?”
“不好。你的故事向来都那么生闷无趣,都及不上说书的有意思。”
“说书的说什么?”声音有些忿忿。“土匪的故事我也会说……”
身上的被褥压得实实地很温暖,身体也缩进一个火热厚实的怀抱里,懒懒地不想动弹,露在外面的脸庞感受到凉意,于是往温暖的地方蹭了蹭,低低地懒懒地道。
“那你就说好了,我听着无聊也就睡了……”
眼眸暗沉了几分,手悄悄地滑向被窝的深处,戚少商唇角扬着笑,不动声色。
“惜朝,我同你讲讲什么才是土匪该有的做派罢。”
“哦?当土匪还有说法?”
顾惜朝稍微提起了兴致,黑亮的眼眸抬起来扫着戚少商的脸庞。
“说罢,我听着。”
“做一个真正的土匪,剪径拦路只是最粗糙的一种手段。只要嗓门够大,又人多壮足了声势,最多再加上些出其不意的恐吓,那就能把人唬住了乖乖地交出财物,是所谓的拦路抢劫。这是最简单的土匪做派。”
扣在腰上的手有些紧,顾惜朝皱眉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伏在戚少商胸前。
“这倒是有趣。那么往后的土匪做派是什么?”
“往后的土匪么……”
戚少商随着顾惜朝一起换了姿势,仍将人紧紧地扣在怀里。
“当然是拉些人入伙,壮大声势,占山为王,行强的对象也要拣选了才下手。然后……”
“然后什么?”
顾惜朝仰头盯着戚少商的脸,没有注意到现下这个贴近的姿势有什么危险之处。
戚少商意味深长地笑,放在腰后的手蓄势待发。
“然后,土匪窝少了一个压寨夫人,当然是要看准了抢过来了……”
……
——END——
起风了。在盛夏的最后几天,参杂着微微凉意的细风游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街道上的落叶随着风的弧度悠悠飘起,而后悠悠落下,悠荡着,旋转着,擦过顾惜朝苍白的脸。
青衣,小斧,玉面修罗。
顾惜朝抬起头,眯起眼注视着头顶耀眼的阳光。己时三刻。
“这个地方真让人感到不舒服。”他皱着眉说。
一旁的白衣侠客回过头笑了笑,捉住他冰冷的手。“前几年,这里可是发生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呢。”
“什么大案?”顾惜朝立即好奇的问。
戚少商温和地看着他,拉着他边走边讲。
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夏末,平日繁茂的街道空无一人,犹如废弃了的城市,无数的人们涌到那个他们平日绕道而行,甚至不愿提及的地方。那一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京城的菜市口一直是阴霾和不吉利的代名词,有太多的人在那里丧失了生命,太多的鲜血将那里的街道都染上了一层去不掉的红。那里是刑场,是脍子手喧嚣的舞台,是最穷凶极恶的罪人和最无辜的冤案昭示天下的地方,是最愤怒的叫喊和最悲伤的痛哭冲刷过的地方。
是曾经名满天下,如今却是朝廷重犯的戚少商,受刑的地方。
汹涌的人潮一圈一圈的将那并不太高的高台层层围住,试图冲过官府的围栏,有人开始叫嚣,有人开始暴动,有人开始哭泣,而更多的人只是默默地站着,悲伤的低下他们无助的头。
戚少商跪在人群的中央,挺的笔直的背上有着被鞭子抽打的痕迹,他的脸色灰白而憔悴,凌乱的头发丝丝缕缕的落在他的肩上。他的肋骨断了好几根,在日日夜夜的轮番折磨中受了很重的内伤,有些也许永远也恢复不了。可是他的眼睛仍旧很明亮,尽管已经布满了血丝,尽管沧桑和痛苦使那双本应年轻的眼睛苍老了许多,可在那漆黑的眸子里,顾惜朝仍旧看到了不断燃烧的熊熊的火焰。
那是顾惜朝渴望,却无法了解的火焰。
这一切都是由一个阴谋开始。一个阴谋可以成就很多事,胜利,死亡,鲜血,财富,地位,或者,一段友谊。顾惜朝不曾想过友谊,他也不曾拥有过,他的一生在无休止的训练和挣扎中度过,他世界的中心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他的义父,当朝丞相傅宗书。这并不是说他真的有多么感谢他或者敬爱他,但他只有他,甚至他心中那一点小小的温暖和希翼,也源自于傅宗书的女儿傅晚晴。
成功接近戚少商的那一夜,他们秉烛夜谈,抚琴舞剑,顾惜朝将一切归咎于炮打灯的不良反应,他不知道那句“以谢知音”是否包含着一点真心,或者真有那么一点,但那毕竟是一个骗局,虚情假意,假意虚情,不如不想。
戚少商是一条龙,而天下只能有一条龙,那条龙正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无关他能不能腾飞。
奉旨剿匪,世间没有比这更光明正大的事了。
战争就像一场疲劳的拉锯,直到榨干双方的最后一滴血,在宋王朝耗空了近乎整个国库后,叛军的首领戚少商也终于被抓住了,这个本该普天同庆的日子,这个温和的夏日,随着日头的一点一点升高,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哭泣,没有人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一个人,两个人,然后一片,两片。
哭泣,这是顾惜朝无法了解的另一个东西,为什么要哭泣呢,即使把泪水都流干了,也永远不会有人来拯救你。
在他模糊而遥远的记忆里,他最后一次流泪是在他八岁那年,傅宗书对他说:“想跟着我,就永远不要再哭。”
顾惜朝轻点足尖,飞身掠上一个屋顶,他的身影落在空中,犹如一只青鸟。戚少商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