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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捏着那钱直皱眉,她有些不信:“真的?”
小红咧着嘴笑:“当然是真的,要是我说假话,我就跟你姓!”
马小红每次说谎话,左腿就会抖啊抖的,今天也不例外。
“你这裤子都买出去多少条啊?”桂香笑。
小红挠了挠头道:“额……我有点忘记了。”
桂香也没揭穿她,握了握她的手道:“不管怎样,小红,你这可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她这位朋友了解她的每一个难处,每次都想法设法的解决,这份情是多么难得啊。
九月一号眨眼间就到了,桂香亲自送了桂平去学校,帮他买了个热水壶。
整理妥帖了,桂香忽的想起来要帮桂平买几件衣服,这是城里,不比在乡下了。宿舍里的大多都是和桂平差不多年纪的人,穿得也齐整,只有一个往届生,梳着个油亮的头发不是很爱好,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
桂香瞅瞅时间,便拉着桂平去吃饭。来的时候,她怕他吃不饱,特意又准备了50斤粮票,趁着吃饭的档,全塞他兜里了。
吃完饭,桂香硬是扯着他买衣服,桂平直嚷嚷着有,不叫她乱花钱,桂香笑:“等你上了大学,我也不给你花了!”
开学第二天,老师给每个人发了一个玉水县中的校徽,桂平将那校徽整整齐齐的佩戴在胸前生怕掉了,那感觉就好古代的帝王要好看管好玉玺一般。每每桂平照镜子的时候就会特意看一眼那校徽。脑子里都是他姐临走前说了那几句话:“这高中我是不打算去的,你去的话就每天好好学习,顺便把我的那份也学了,我才觉得不亏。”
这半年来,桂香不和春生联系,桂平却一直和他联系着,只是桂香一直不知道罢了。这不,才安顿停当,桂平就把他姐的事汇报给侯春生了。在桂平脑子里,春生就是他现在的哥哥、未来的姐夫。
……
桂香本打定了主意,这学期就不去学校的,但单福满不让,这初中至少得毕业啊!不然前面上的学不都浪费了吗?桂香拗不过只好又背了书包去学校,但单福满这几天又趁着桂香不在家去上工了。
桂香见他晚回来,有些不高兴。单福满嘿嘿两声:“桂香啊,等你们都有出息了,我就不忙活了。”
桂香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不上工整个家就运转不下去。她倒腾想开家缝纫店,但这年头做生意还不敢张胆,只能口口相传。
村里的人自打知道桂香会踩缝纫机,不少都买了布来请她做。桂香的收费都不高,做的样子又新潮,准新娘都愿意找她做新衣裳,几个月下来光手工费就攒了五十多块钱。
桂香用上半年卖裤子攒下的钱,买了些的确良做了些衣服专门卖。只是她又要上学,到底做不了多少。
十月份,地里的棉花就该采了,桂香每天一丢下书包就提着篮子往自留地奔去,村里人送来的布料,多半要等上几天才能做好。
这个秋天,天气晴朗,棉花开得又大又白,想当年这棉花可是叫多少人家吃饱喝足了哟。桂香脑子里有个主意正在萌芽,她要是将这些棉花收购了起来,再转手到城里去,不就能挣上好大一笔差价吗?
她手里刚好有笔活钱呢!
……
西安的军区大院里,桂花刚刚开过一轮,落了一地的金黄。侯春生正领着新兵训练,今天练习的是打枪,他们有的第一次摸着枪,都兴奋的不行,这枪的冲击力也很大,姿势不对的话很容易受伤,姿势不对的侯春生都亲自指导:“叫你们抵住的是肩窝!你们往哪搁呢?这里面以后都是真枪实弹的,再有人找不准位置,就全体负重跑30圈!”
忽然章勤小跑过来,说来了两封家书。
春生估摸着是桂平来信了,但接过来一看,竟有一封字体清秀的,是……那姑娘写的,这么久了,她终于肯理他了吗……
那射击场旁边的白毛杨叫风卷得沙沙作响,章勤见他拿着那信竟然有些发抖,猜中了一点。
那底下的小班长找他有事,叫了半天也没见他反应,章勤直朝那人使眼色,春生忽的吹了军哨:“原地休息20分钟!”
☆、第37章
产仔
入了夜,水塘里映照出一轮明亮的月,那立在池塘边的杨树此时在水里落下一片漆黑的倒映。桂香和李红英这才要上田埂,那些才忙完了自己生活的农人们也差不多在这个点赶回去吃晚饭。
李红英瞧见自家本家兄弟李长胜,喊了声“老表”,桂香也赶紧叫了人:“长胜叔好。”
桂香记得这个人!这李长胜是个老光棍,家里的口粮多的是,他家的自留地里都长的是棉花。后来他弄了家粮食加工厂,还娶了个小他很多的老婆哩!
李长胜笑:“你们这是红色娘子军啊!”
桂香也笑:“长胜叔你种了那么多棉花,那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当哩。”
“哈哈,红英啊,这闺女真是有文化不一样啊!有意思,有意思。那丫头,你倒是说说我种这些棉花是要做甚?”他说着将头转向她问。
“行钱。”
她只说了两个字,李长胜似乎是很满意,挑了挑眉道:“丫头聪明。”
这人的脾气很是随和,和单福满是同年,两人从下关系就亲厚些。桂香曾听她爹说过李长胜当年有过一个喜欢的姑娘,后来那姑娘却嫁给旁人了,想必他是因着这个原因才一直没娶妻,不过一个人却也是孤单的很。
“长胜叔,正巧到我家吃饭去吧。”到了她家门口,桂香忽然开口说道。
他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中午多煮了些饭,晚上弄点稀饭就可以了。”他孤独惯了,不高兴一下子太热闹,不然一会回家又该冷清了。
“去吃点吧,稀饭留着明天早上再吃就是。”李红英道。
“长胜叔,您都成大禹了,过家门而不入了!我爹前几天还在叨念你呢。”
李长胜脱了那冲锋帽端在手里:“哈哈,你这丫头有意思,我去你家就是,不去吃你顿饭,你指不定一会怎么说我呢。”
桂香放学回来将饭菜热在锅里才下地去,揭了锅就好吃。
单福满见李长胜来也高兴,终于有人能陪他喝口小酒了,桂平不在家他还怪不习惯的。
桂香离李长胜最近,见他碗里没了酒就倒上一点:“长胜叔,你种那么多棉花准备往哪里卖呢?”
“等着跑马榔头的来吧。”他心里也没底,这棉花比大豆什么的谷子好些,隔年不坏,再不济他留着冷天做被子就是。
桂香笑:“我倒是想推个车去收棉花呢!”
李长胜将那酒杯“啪”地落到桌上:“哈哈,你这丫头要真来收棉花,我就全部转给你!”
桂香就等着他这句话呢,眼底早结了笑意:“长胜叔,您说话可得算数!我爹可在这儿呢!您以后可不能说这是酒话。”
李长胜也是人精,眯着眼笑道:“福满啊,你瞅瞅你闺女,下好陷阱等我跳呢,这丫头还要干这倒买倒卖的勾当呢!”
“长胜叔,我说的可是真的!倒买倒卖怎么了,反正城里缺棉花,咱村里又给咱安排个去处。”她愿意吃点苦,赚点差价。
她说的话在理,李长胜不禁禁了声,半天说了个“好”字。
单福满见桂香这么说,也是一愣,等着李长胜出了门才说道:“桂香啊,咋又打起棉花的主意了?倒买倒卖可不好听啊!”
桂香垂着脑袋,半天嘟囔了句:“爹,我想多行些钱。”她在乎那些个虚名做什么?他们这些中下贫农早就吃尽了苦头了。
是啊,家里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啊。
……
落了几场雨之后,天气渐渐转冷,这几天桂香家喂的那三头母猪要产仔了,桂香隔个半天就去瞅瞅,夜里她和她爹轮流看着,绝不能叫这前面的功夫白费了。
上一世的时候因为他们没掌握好时间,白白叫老母猪压死了一窝小猪。
春天她家母猪才带了肚子,桂香就特意送了十个鸡蛋给了李家管的兽医,那人收了桂香的鸡蛋,又写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给她。
过去的几个月,桂香可真的当起了这三头母猪的保姆了,先是每天给它们洗一遍澡,铲一遍猪屎,然后又每天早起将那糠合着南瓜山芋给它吃,夏天的时候她还特意去河埂上采了驱蚊草回来给它们点上。
李红英也盼着这窝小猪赶紧生下来呢!等产了小猪,这些母猪就要重新抓阄分配人家了!
这几天晚上,李红英和单桂香轮流值班照顾老母猪,猪圈里早铺好了准备接生的干草、清水。
第四天夜里,有只母猪先生了一窝小猪,一共五只,桂香帮老母猪处理干净,又抱了小猪去喂奶。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明晚会迎来第二窝小猪,李红英一个人值班,桂香怕不周全,硬是要和她一起,毕竟这就是那只压死小崽的母猪。
白天的时候,桂香特意喂这猪喝过一些红糖和益母草。
才过了十点,那只母猪就忽然变得有些焦躁,在那圈里走来走去,“哼哼”直叫,圆滚滚的肚子晃来晃去,桂香估摸着它这是要生了。
“旁的猪要生的时候自动会往这干草上躺,这猪咋回事啊?”李红英先开了口。
桂香拧了眉道:“怕是难产。”
“啊?那咋办啊?”李红英长这么大也没听说过猪难产咋办呀?
“不急,再看看,我只是猜测。”那兽医和她说过一些母猪初次产仔会遇到的情况。
半个小时后那母猪渐渐安静下来,桂香把它赶到早就准备好的干草上去,不一会,那猪的羊水就破了,可等了半天也没见有小猪出来,母猪显然一直在努力在生,但效果不大。
李红英看它这样挣扎,叹了口气道:“同样是做母亲的,我看着它这样我都难受……”
桂香蹲在地上一脸的严肃地看了看产道,额角都急出了汗,羊水已经破了一段时间了,要是不及时把小崽取出来,可要闷死了,转身和李红英说道:“这羊水破了都有一个小时,看来真是难产了,小娘帮我把它赶到地上去活动活动。”
“啊?”李红英不明白她这是什么道里,但下意识里觉得桂香说的准没错,忙合力把那猪赶到了地上。
桂香拍了拍它屁股,那猪只得往前挪动了几步。可它不怎么愿意动,桂香摸了摸它耳朵,又拍了拍它屁股,来来回回走了十分钟左右,才又将它赶到那干草上去。
李红英看那猪带个大肚子还走来走去,有些于心不忍,直要掉眼泪。
桂香转头:“小娘,你去准备点开水过来吧。”李红英连忙应声掀了猪圈的帘子出去,她自己则干脆半跪在那干草上。这猪的胎位早就查过是正的,可咋就生不出来呢,桂香连忙安慰自己要冷静,它过去也是自己生的崽子。
她深吸一口气,抬了手由前向后轻轻挤压那母猪的腹部,这办法有些效果,只见那母猪渐渐安静下来,一收缩,一个小崽出来了。桂香赶紧叫李红英来。
终于照扶将剩下的小崽都生下来了,桂香这才松了口气。那母猪也没了什么力气,李红英喂它的,它也没动,桂香赶帮它注射了些葡萄糖不叫它脱水。
李红英帮那小猪喂了奶,桂香就催着她把那小崽放到了外头。等一切安排停当,桂香才起身换了衣服,东方已经露了鱼肚白了。
……
侯春生靠着那老旧的墙上,过了许久,才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拆了那封信。
“春生哥:
半年没联系你,不知你过得怎样。桂平考上玉水县中了,全家人都很开心,只是我爹这腰出了点问题,桂平和我都不想他太操劳。我打算开学就不去念书了,但我还没和我爹说。我其实挺舍不得离开学校的。
你仔细些自己的身体,队里不比家里。
你走的那天,我真不知道以什么心情去送你。春生哥,我怕我一送,你就不是我的哥哥了。要是旁人还好些,有些事我也不知怎么和你说,这半年来没和你联系也是因为心里乱。但愿你不要记恨我才好。
我和桂平都很想你。
祝:身体健康。
桂香”
春生捂着嘴将那信又看了一遍,经不住哽咽,这丫头不知道他等了这封信多久。桂平每每写给他的信里都会提到桂香,桂香不知道他过的怎样,但春生心里哪一天不记着她?
叫他为了她那一句“我和桂平都很想你”去死,他都愿意的啊。他哪里还会记恨她呢?
他大约明白了桂香的心思,她似乎在怕什么东西,就跟那日李红英提及她的婚事时一样,她抵触的似乎是婚姻;可她说要是旁人还好些,是给他判了死刑还是说他在她心中的份量不可小觑?他好想拉着她问问清楚……
二十分钟到了,那小班长跑过来叫他:“报告排长!”
春生这才将那信仔细叠好揣进怀里,再转身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