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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滚滚的西瓜往灶台上一放,一破再破。
春生怕小宝吃多了秋子豆一会又上火,赶紧抱了他起去。冰凉凉的西瓜往嘴里一送,小家伙就不闹了,只围嘴里漏了一圈红印子。
这桂香自打开了这厂,白天就很少见到她人了。这会儿连春生都在家独独缺了她,连生家媳妇做的饭,这会儿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侯爸现在也能体谅大儿媳妇的辛苦了,这屋子可是儿媳妇的同意才盖的。
小媳妇虽然天天在家,但到现在肚子也没啥动静,这活计都是连生在干,跟桂香一比就差了一大截,自打有了对比,侯爸对桂香的看法也不知高了多少:“春生啊,你先别吃,装点好的给桂香送去,这娃娃比咱都辛苦。”侯爸这话是说给李红英听的,刚刚小媳妇的话不知她听进去多少。
“哥,我正想和你说我和小颜商量了下,将我们原来那间轧棉花的铺子重新休整下,反正家里还有些闲钱,正好可以再买台新机子回来。”
春生顿了筷子道:“这事你要问问你嫂子。”
李红英冷哼了声,再瞧见许颜细白的手就替她闺女不平,凭啥这会子一家人都吃饭独独撂了她家桂香?连生这话绝对不是自己想出了来的,定然是心思细腻的许颜扇了枕头风。
当然李红英脸上没表现出来,上次她听桂香说一家人的经济都搅在一起。这根本不好!这小儿子都已经娶老婆了,侯家也该分家了。
叫桂香和春生两人的拼劲,在这西南村混过万元户还不是轻轻巧巧的事么?
等着收了锅,李红英就和侯爸说了这件事。在农村结了婚再分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桂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不愿分家,从前她劝了几次她也没听进去。小媳妇都骑到头上了还不分,她就要使点劲了。
侯爸点了锅烟不禁叹气,这大儿子吧当初当的兵,这会子有出息了,小儿子可没那么幸运了,他长久以来不想叫他们分家的原因就是分了家,他会担心小儿子的营生。
李红英见他这般大约也理解了他眼下的心思:“亲家公,咱们这一代都是过来人,搅在一起过日子,没矛盾的能有几个?我家桂香心软不愿意分家,但这家啊,还是早些分了好,免得到时候吵死打架,你两边不是人。你作为上人该多为孩子未来考虑。”
侯爸点点头,这个确实是这样的。
等着摸黑了,春生才崽子桂香才摇了铃铛回来。侯爸说要开个家庭会议将家里的事讨论讨论,桂香见侯爸主动说分家的事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欣慰,上一辈子她就是因为分家的事和婆家闹的不快乐。
“咱家的地,我打算按照给你们对半分,桂香你们这地种不种我都给你们,家里的经济我打算照我账本里记的走,大媳妇整天在你厂里不能白忙活了。”
谁知桂香主动提出将家里的闲钱拿出去给弟媳和弟弟买个营生的机子,反正她的厂也在盈利了,春生的月月发的补助也不少,这钱她以后再存就是。
“爹,咱不能亏待了二弟,说到底我和春生是哥哥和嫂子,我们手头现在也宽裕了些,这钱啊没了可以再挣,这情感要是淡了再想要回来就难了。”
侯爸见大媳妇这么懂事总算松了口气,刚刚他做那个决定也是没办法啊!
桂香的这决定叫春生也吃了一惊,白天春生去送饭的时候已经将连生他们打算用钱的事和桂香说了,她心里是不打算出这个钱的,连生他们那铺子的效益并没有多高,这贸然再投进这么些钱,怕出些意外。春生笑:“其实,我也不愿叫你辛苦的这钱给他们糟蹋了。”
桂香抱着他的腰直笑:“我记得这钱里,你也有一半的。”
春生也笑,“结了婚,我只听老婆的。”他见不得这丫头受委屈。
此时桂香做这个决定为的不是旁的,为的就是维持他在家人心中大哥的地位,春生心里蓦地一软,握了她的手细细捏了下。
连生没想到桂香这么大方,一时间有些愣,许颜一个劲地感谢大嫂,倒有些谄媚了。连生面子上有些挂不去,赶紧说了句:“谢谢嫂子。”
*
连生和许颜拿着家里的钱又去了一趟河北,仍然往那银河制造厂里直接去了,这次买的是架大机子,吞吐棉花又快又好。
为了好叫这机子能放个好点的地方,连生还特意在玉水市里盘了个门面。这生意看着比往前好了很多,却是不怎么盈利的,底下的各个乡镇都往城里来赶棉花,但房租实在是太高了,再加上他们没什么经验,面对城里的各种竞争也有些手足无措。
才过了一个多月,他们兜里的钱就要着了底,过了一段时间连生发现城里人到了晚上还会出来,干脆晚上也开张到八点。
好在许颜只是嘴碎,但对连生还是不离不弃的,玉水的这个店面开始渐渐回本了。
冬月十四,许颜本来在机子旁边帮着抱棉花,谁料忽的倒了下去,连生生意也不做了,赶紧抱了她去医院,检查结果竟然是许颜怀了小宝宝。
连生走了好几步,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许颜掩着唇忽的笑了,宁静的幸福大约就是这样吧。
*
桂香知道弟媳妇怀孕,赶紧叫连生送了她回家,这前几个月身子危险的很,一定要注意。买了一大堆营养品给她,倒是叫许颜有些不好意思。
☆、第85第章
83章失去
那一排排的树木往后跑去,桂平睁着眼一直没睡。火车里有很多人,不同地方的口音,交错混合,桂平觉得这种感觉不错,鼻子里好像都是股新兴的气息。
大约是到了饭点,不少人拿了自带的干粮啃了起来,桂香备了些吃的在包里给他,桂平分了些给坐在对面的四五岁的小姑娘。
那小女孩抱着那馒头往自己妈妈那里问过几遍,桂平大约是感觉到有人朝他看,那人穿着考究,但眼里带了些试探,桂平朝她笑了笑,将手心里馒头又咬了一口,示意她没毒。年轻的妈妈这才准许自己女儿吃那馒头。
出门在外,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桂平也没什么意外。
夜渐渐来临,车厢里响起了微微的鼾声,桂平躺在那不足一米宽的硬卧上渐渐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面前的桌上放了一碗泡面,昨天那个小丫头笑眯眯地将碗递给了他,桂平心里倏地一软,捏了捏那小娃娃的脸蛋。
昨天那个年轻的妈妈往他看了看,眼底带了笑意。
*
来北京的第一周,所有的高校都陆陆续续地开学了,只是始终没见到马小红。走之前,他给马小红留了封信,大约是还没有收到。
自打来了北京就没回去过,回家的车费太高,他总也舍不得。宿舍里的几个人也都是天南海北来的,不同的专业,却是一样的年纪,聊着便熟稔起来了。
浙江来的赵波和桂平一个院系,脑子也灵活一点,在闹市附近摆了个小桌子,花了三个月的生活费租了间小房子,本来是打算招了几个小孩子一放学就过来补课。桂平也被他叫着一道去了,都是舍友,桂平也不好意思拒绝。
往来停留的人不少,愿意将孩子交过来学习的人却很少。赵波有些气馁,他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和桂平说做家教赚钱的,这眼看着就要转黑了,一笔也没成。
桂平拍了拍他的背,这事急不得。桂平帮着把东西往回收,这里他们初来乍到,啥也不了解,这也是自然。忽的有个小丫头走过来抱住了他:“哥哥!”桂平一眼认出是那个在火车上遇到的小娃娃。
那小丫头的妈妈也赶紧推了车门出来,远远朝桂平点了点头。刚刚接了小敏放学,她就嚷嚷说路边那个是火车上的哥哥,非要叫她停了车下来。陈丽看了看他旁边站着赵波,再看了看他咯吱窝里面夹着的大牌子,看到北京大学几个字才忽的笑了,难怪……
赵波有些傻眼,桂平和他一样在北京可没有什么亲戚的。小敏见了自己妈妈只好松开桂平走到她脚边站好,背上的小书包圆鼓鼓的。
陈丽先开了口:“你们这是在做家教吗?”
赵波点头,陈丽转了身子和小娃娃说:“你不是一直念叨的么,送你来桂平哥哥这里上课好吗?”
那小娃娃使劲点了点头。
陈丽不仅帮自己闺女报了名,还顺带着帮亲戚家的几个小娃娃一道报了名。赵波搓了搓手,高兴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明显比之前顺利了许多,趁着吃晚饭的档,两人商量了下这除了成本以外的收成两人平分。
赵波脑子活,桂平有人精,不过一周的时间,两人就攒了一个月的生活费。
再次往家里写信的时候桂平就叫李红英不要再寄生活过来了。桂香又买了些过冬的东西一并寄了给他,父母的身体都还健康,桂平这才放了心。
这天桂平刚刚将那带的小孩子送回家,望着那路边灯忽的有些想家,路边上有家卖小馄饨的,桂平要了一碗,吃了几口就听见有人叫他。
桂平抬了眼望去,竟然是高中的同学鲁明广。一个班里来北京上学的并不多,崔明广学的是粒子物理,这人的志向大得很,但相处着也舒服。桂平又要了碗馄饨,两人趁着夜风,边吃边聊。话题不一会就转到了考试成绩极好却只上了省大的马小红。
桂平抱着海碗的手忽的一顿,眼底已经染了怒意:“你说……她去了省大?”
“对啊,我那时还以为你们两是一对儿的,敢情你还不知道啊,想来也是讹传,不然她怎么会不告诉你。”鲁明广继续说道。
桂平半天没说话,喉咙里像是叫什么东西死死地卡住了,上不去,也下不来,他不是马小红什么人,所以他不该知道她去了省大。他等了这么久就是这样的答案么……
桂平脑子里全是那天她信誓旦旦地和自己说报北京的学校。等着碗里的馄饨终于凉透,他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去付了钱,两人的学校只隔了一条巷子,正巧顺路走了,只是到了门口,桂平却没进去。
今晚,桂平觉得自己失去了这么多年最宝贝的东西,心脏里一片酸涩的疼痛,天黑的刚好,他胸膛几个起伏间,终于抬手抹了抹眼泪。从前他觉得马小红离他有这么远,他能接受小红不喜欢他,却不能接受她骗自己。
不一会天空竟然下起了雨,雨丝不小,桂平靠在街边的一条长廊里喘气,行道树叫风一吹,落了一地金黄的叶子,这会儿像纷飞的蝶。
这雨并不见停,桂平也顾不得,蹚了水往回走,当晚回去就感冒了。赵波也不知这人刚刚干嘛去了,泡了杯板蓝根给他:“哥们,咋了?”
桂平不理他,赵波就开始猜,猜到失恋的时候,桂平倏地不做声了。
赵波叹了口气道:“果然……哎……”
铁架子床晃了晃,桂平一下爬到上去了,赵波见他没理自己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也不说话了。
他们虽然是念了大学,但课业也不比从前轻松多少,那教建筑学原理的老师直接说了月底就考试,全部过关的才开新书。
桂平没忘记桂香的话,从被子里翻出几本书来看。繁琐而枯燥的叙述似乎真的能舒缓心里的不适一般……
*
入了冬,各家各户这才算是暂时闲了下来,桂香今天回去是去水塘村看看。
此时距离桂平去上大学的四个月了,水塘村的马家终于住进了人,马富源因着化疗的缘故,头上已经没什么头发了,丁云怕他难受,找了顶灰色的绒线帽子叫他戴着。
丁云见了桂香赶紧邀请了她进去:“小红昨天正巧回来了。”
桂香看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马富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人啊,到底还是健康最重要……
马小红穿了个红色毛呢的大衣从楼上下来,比初初见到的时候要靓丽许多,马小红见来人是桂香连忙拉了她上楼,桂香这才知道她在省城读的大学。
屋子里冷的很,小红将桌上的盐水瓶子递给桂香:“喏,先捂着吧。”这水温已经不如最开始那般烫了,但捂手却是正好。
“你那时候是故意骗桂平去北京的?”桂香终是开了口,她从这丫头的表情上已经猜到了。
“你说对了一半。”小红扣了扣手指甲道。
“那是啥原因?小红,你要在哪里念书,桂平肯定不会走远,桂平他对你……”自家弟弟的那点心思明眼人谁看不出?
小红忽的打断道:“桂香,我爸爸只剩下最后半年的光景了,你叫我怎么去北京?”
“马叔叔他……”桂香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握了握她的手。
小红往床上一躺着,半天才喃喃地说道:“哎,只是这次……桂平肯定要记恨我了。”
“你应该同他说实话。”桂平最讨厌盘绕跟旁人骗他。
“叫他留下来,我都会替他不甘心的……”
*
桂香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