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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显然不是现在这种场合
火焰噼啪燃烧,橘色的温暖光芒下,海棠本来因为寒冷而青白的肌肤呈现出了一种奇妙的牛奶般温润的颜色
背上伤痕累累,当萧羌沾着药粉抹上的刹那,之前因为高度紧张而忽略的疼痛全都排山倒海的涌了过来。
她几乎想惨叫,但是奇妙的,就是不想在萧羌面前示弱的念头让海棠咬紧了嘴唇,回头愤愤的盯着萧羌。男人看看她,她看看男人,萧羌明白什么似的点点头,伸手递过去一团还算干净的布,“咬着吧,小心咬坏了牙和嘴唇。”
该说萧羌没把手指伸过来让她咬也算幸运的一种吗?海棠悻悻的咬住布,一股潮湿的水腥味冲入了口腔,然后,脊背就仿佛火烧一样疼。
萧羌没有受伤的那侧手腕环住了她的身体,她听到男人安抚一样说着什么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的回荡,海棠眨眨眼,觉得从额角渗出的汗流到了眼睛里,沙沙的疼,橘色的光芒都模糊了起来。
她忽然一口把布吐了出来,在萧羌的手腕里低低说了一句,“这次……我真的以为我会死的。”
萧羌没有说话,他只身微微倾身,在她发上落下一吻。
然后揉了揉她满把湿漉漉的青丝。
萧羌知道其实自己现在还有一堆别的事情要做要想,但是此刻,看着手腕之间象个孩子一样蜷缩进来的海棠,忽然就心里微微的疼了一下,这一瞬间除了想安抚她的不安之外,什么都不做他想。
靠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有点给他不对的海棠把他稍微推开一点,问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海棠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萧羌只能看到她湿漉漉的发顶,他慢慢地说,“等。”
海棠抬头看他,等他解释。
萧羌喘了口气,火光下一张脸苍白如纸,连嘴唇的颜色都是暗淡枯萎,唯独眼角和脸颊上红的敷了层胭脂一般,“这个村庄看起来毁弃了已经很久了,照常理推断,几十里内应该会有新村,但是问题是,我们大概没有力气支撑到找到村子。而且现在恐怕到处都有人在搜捕我们,贸然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那我们等什么?”没有药物也缺乏食物,这样的情况,要怎么等下去?
萧羌比了个手势,“等我们的人什么时候找到我们。”
海棠眨眨眼。萧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一路上我已经留下标记符号,等他们来找我们。”
“……要是等不到呢?”
“那就死在这里吧。”萧羌若无其事的说道,唇角甚至还带了一丝极浅的笑。
“……”沉默,海棠承认,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从骨子里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的人,不在乎其他人的命,也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费力的站起来,坐到火堆边,一边转着柴火,一边烘着衣服,萧羌半眯着眼,看着低头照顾柴火的海棠。
火光满满洒来,她的头发浓浓的染了一层金,脸孔却模糊了,只有写意余笔般一痕淡淡的轮廓。
萧羌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淡薄的平和感。
眼前这个情景,让他想起年少云游的时候,经常在山村里看到的景象:一个少女或妇人,早早的起来,就着阳光汲了井水,洒扫做饭,脸上有淡淡的柔和。
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样贫穷那样劳作,为什么还会有那样平和的表情?
现在,他忽然就似乎能理解那些人的平和从何而来。
平常的女子,这种时候,该怨天尤人或者干脆缩成一团,那不得半点主意了吧?
而眼前这少女,却从容淡定,没唤过一声苦楚。
一个深闺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如何能做得到这样?
还是说……果然不愧是箫逐喜欢上的女子吗……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眼神从海棠的方向飘开。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耳畔有小小一声模糊的呻吟,萧羌下意识的转头,看到海棠正倒向火堆,长长黑发的末尾已被燎焦,卷曲成古怪的形状——
萧羌一把伸出手来把她揽在怀里,火舌在他手背上舔了一口,火辣辣的疼,却怎么也不及海棠的身子撞到他肋骨伤处那一记来的痛彻心肺,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他下意识的用没受伤的手臂撑着海棠的身子。海棠全无意识,被他一撑,就要向旁边倒,他又赶紧一捞,海棠瘫在他身上,直让他觉得身体内断裂的骨头几乎要刺入内脏一般的疼痛。
身上伏着的少女丝毫没有动静,萧羌小心而费力的伸出一只手察看她的状况——这样简单的动作已让他浑身出了一身汗,咬破了嘴唇。的
指尖触到海棠鼻下的时候,正好是腥甜滚烫的液体从唇角蜿蜒而下的瞬间。
很奇妙,萧羌的注意力全用到了探察海棠上,一霎时风冷火热全不在乎,却偏偏能感觉到唇角一缕鲜血汨汨的流了下来。
没有呼吸。
荷带衣再度发作了—
萧羌眼睛微微睁大,瞳仁却收缩,他定了定神,伸手去海棠怀里摸索,过了片刻,他镇静的抽出手。
没有。
两个人刚进小屋的时候,海棠掏出的东西里就没有“大司命”的瓶子,现在,她身上也没有。
她要死了吗?
萧羌的手指从她鼻端滑过,有一线残丝,随时都会断去一般的呼吸缭绕过来。
她的身体冷了没有?萧羌正在发烧,所以他没法判断怀里冰冷的身体到底是真的冰冷还是相对而言的冷。
萧羌仰了下头,牵扯得伤口活活撕开一样的疼,他却全不在乎,只冷静的判断,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那就想些别的吧。他开始努力思考别的东西。
例如按兵不动的长昭接下来的动向等等——
思维流畅清晰,短短时间内做出了数十个应对后续发展的沙盘推演,撑着海棠的手臂稍有酸软,少女失去意识而显得特别沉重的身体向旁边滑去,又压在了他的伤口上。
这次,萧羌没有推开。
没力气了,再说,不断的刺疼钝疼和内脏泛起来的疼有助于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清醒。
睡过去其实没什么不好,只是,他不想睡过去。
眼里和脸上胸膛上都是满把漆黑青丝。
然后是那张苍白的,睡着了一般靠在自己胸前的脸。
她脸上还有刚才照顾柴火留下的灰印。
然后费力的拉起旁边的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
“……睡吧,现在还不会冷……”他那样温柔地说。
小小的屋子里沉静下来,惟一的声音是火焰噼啪和微弱的呼吸。
萧羌慢慢的放松,然后听到了不该发生在此时的声音——
门口传来了沙沙的皮靴踏动沙子的声音,然后半扇门板动了动,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诶呀,羌儿,你真是让奴家好找哟~~”
沉烈是在三月初十才彻底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而此时,战况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
坐舰沉没的时候,他被身边的萧远一把抱住拖下水去,他伤得极重,萧远却还好,只是撞断了一条胳膊。
沉烈醒了之后,侍卫向他禀报军情。
到初十早上为止,大越军队已经攻下了定州雍城的两个附属城池。
因为追击萧羌而几乎调空了兵力的雍城现在靠着自身险峻,和已经回援的部分沉冰的军队联手守城,勉强守住,现在危在旦夕。
定州是沉国门户,而雍城又是定州门户,一旦被大越军团取下雍城,大越的军队所要面对的就是六百余里畅通无阻,直达沉国国都的一片坦途了。
在沉烈不能理事这段时间,随军的武相已经下令回援,今天之内,包括王船在内的部分快船就能登陆渡口,到达雍城。
沉烈颔首,他思索了一下现在的形势,下了几个指令,忽然想起什么来的问了一句,“萧远现在怎么样?”
“安然无恙。”
沉烈一笑,“传说那孩子极是聪明,琴棋书画尽得萧羌真传,这般年纪一笔飞白书已得萧羌七分笔力。武术剑法据说都堪比当年的萧逐,武相,你说这孩子优秀不优秀?”
武相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明白自己主子在说什么,只是老实的点点头,“萧远机敏得很。”
“是,尤其是船沉之时,他居然还想得到和我同归于尽,这孩子胆识气魄都当得一个好字,再过十年,怕就是我沉国的心腹大患了。”沉烈这么说着,兀自唇边含笑,武相一躬身。
“陛下的意思是,杀了他?”
“干嘛要杀了他?这孩子如此资质,杀了他我都心疼啊。”沉烈悠哉游哉的呷了一口汤药,“只不过,小孩子做错了事,总要有点惩戒,你说是不是?”
武相躬身,等他继续说下去。
沉烈的声音悠悠的,“这样一个孩子,被削去双手拇指,挖掉膝盖,让他无法握笔,无法弹琴,无法拿剑……连走路都走不了……这般聪慧天才的孩子会变成怎样?你说,期待这个答案,有没有趣?”
他悠悠然的笑了笑,“我很期待,武相,你期待吗?”他又喝了一口药,随手拿过丝帕擦了擦嘴,瞥过一眼,“去吧,别让我等太久,啊,记得把挖出来的骨头给我拿过来,也许有用。”
武相浑身一冷,领命而出,沉烈转头看向窗外,雍城渡口已经近在眼前,远远就能看到硝烟弥漫,沉烈咧开嘴笑了起来,唤来侍卫为自己换好衣服,向甲板而去——
三月初十的早晨,云林江上浓浓的一层雾气。
箫逐停马在桥船之上,远远的看着雾气里逐渐接近的沉国青龙舰。
沉寒被洛同衣救了起来,杜笑儿和萧羌却到现在还音信全无,一想到这点,他心头就有一种被沸油泼过一般的焦心疼痛,对沉烈的恨意陡然高涨,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他握紧手里银枪,只觉得枪上花纹烙入掌心,生生的疼。
一团团浓白色的雾气中间,能看到高高升起的沉国王船上一面漆黑的旗帜,中间是鲜烈的金色所描绘上的一个字——“沉”。
看到那个沉字,箫逐脸上陡然升起一种冷厉神色,声音从牙缝里迸了出来。
“沉!烈!”
这两个充满憎恨的字一出口,口中一腥,原来牙齿已咬出了血。萧羌恨不得立刻冲上王船,把沉烈撕成碎片。
不行,要冷静,现在要以大局为重,一定要在沉烈登陆之前拿下雍城!
他回头一看,雍城城头战旗烈烈,硝烟滚滚,眼眸一细,秀丽优雅的薄唇抿成一道冷酷的弧度。
他足尖一点,整个人从马上急掠而出,向雍城城头而去!
他速度极快,当他身边侍从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鲜红身影已翩然落在城头。
五丈城头,在他面前有若矮墙,当城头守兵嘶喊放箭的时候,只见红影一动,还来不及应对,陡然就觉得自己的视线范围猛的拔高了三四尺,赫然看到自己已经没有头颅,从颈子里喷出泉涌鲜血的身体——弓手们就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缓缓倒下——
一时之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雾气犹如女鬼的衣袖,慢慢浓了起来。
灰尘落定,黑发绝色的青年傲然而立,周围断箭残肢,他红衣如血,手中一杆银枪,如同上古凶兽雪亮的獠牙。
绝色的青年一头漆黑长发无风自飘,真气游走全身,手中银枪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看着周围围上来的人,箫逐长喝一声,“退下!”
这一声怒喝内含真气,靠得近的人无不被震得坐在地上,沉国守城士兵气势稍馁,却没有人退后,反而渐渐围了上来。
“忠君之卒吗?也罢,殉城大概也是你们的梦想吧!”
犹如水晶相撞一般清澈的声音以完全冰冷的语调说出这句话之后,箫逐真气一催,修长白皙的手掌上爆出一蓬鲜血,全数撒在掌中银枪之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流满银枪的鲜血没有一滴流下,全数被吸入了枪身之中!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惊,只能愣愣的看着箫逐手中长枪上渐渐浮现出血红色,诡异的纹路。不知道是谁首先恐惧的嘶喊了一声,“凤鸣!”
潮水一样的恐惧立刻席卷了整个城头!
箫逐手中的枪,正是东陆传说中上古神兵之一的凤鸣。吸饱了主人鲜血之后,凤鸣展露出来它本来应有的面目——
萧逐已飞跃而起!
红衣广袖翩飞,苍白的阳光浓白的雾里,有红衣烈烈,仿佛是朱红的凤凰展开了羽翼——
清啸一声,有若凤鸣千里!
萧逐一声长啸之中,手中凤鸣周身陡然升起了一层血雾!
血雾弥漫中,他一枪击下,雍城号称百年不落的城门,轰然动摇——
硝烟卷起鲜血沙尘,守城沉国士兵死不瞑目的瞳仁里映出来的,是箫逐上古战神一般的姿态。
黑发红衣,白玉一般的脸颊上染着滚烫浓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