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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面人还没有那么多,空位到处都有。把视线移向坐在旁边座位的男人,他有像是练过柔道一般健壮的身体,以及一张国字脸。
“对不起,我等等再打电话给你。”
按下按钮切断通话。
片口从拿着乌龙茶过来的店员那边接过玻璃杯,告诉店员一个我不太熟的酒名。
他把乌龙茶的玻璃杯推向这边,看着前面的玻璃窗。
“有什么事吗?”
“你好象并不惊讶。”
“因为没有必要惊讶啊。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来跟你一起举杯庆祝的。”
“庆祝什么?”
店员把玻璃杯放在片口身边,里面盛着和乌龙茶一样颜色液体和冰块,他用骨节清楚的手将杯子拿起来。
“庆祝今天在众议院通过的犯罪防制法。”
“为什么?”
“你不开心吗?到目前为止,监视网都是在私人的建筑物上以加装或协助的形式而设置的,现在为了满足警视厅所订定的规定而变成是义务了。金属探测器和超音波装置,光是在东京就会增加三倍。你们的工作会变得比较好进行吧?”
“为了这个而特地跑来这种地方来举杯庆祝吗?而且还是来找我?”
“嗯,不行吗?”
“我是不介意,请慢用。”
打算从圆椅子起身,却被从旁边而来的话语硬是压了下来。
“等等,还有一件要举杯庆祝的事。是无名氏的线索。”
抬起到一半的腰慢慢坐回坚硬的椅垫上。
“有兴趣吗?”
把酒杯拿到嘴边,斜眼绽放着冷冷的光芒。
“听你说到这杯乌龙茶喝完吧。我还有点事。”
“那我长话短说。一个一直在和监视摄影机的纪录以及资料纪录奋战的同事,昨天找到了有用的资料。关于关东电视台案中,腹内装着拟态内脏而死亡的那个嫌犯,同时找到了嫌犯的详细身世以及交友关系等等的资料。”
“那个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了吧?我想在之前拿到的资料中就有了。”
“你先听下去嘛!嫌犯是胜本森英,二十八岁,读大学的时候和多数个左翼团体亲密的来往。在‘千手观音’激活后,他也大学毕业了,有两、三次犯罪遭目击,但是详细的行动脉络并不清楚。这是典型的情况。”
“那是在资料上有的。”
将玻璃杯中的酒喝完的嘴边,浮现一抹浅笑而吐出言词。
“冷静一点,接下来才是重点。我们找到他大学的友人,进行事证的确认时,发现有趣的事。听说那个时候的胜本跟一个女的亲密交往过。他们让几个人看了大学时代的名册而确认过了。一个一直和他同学年的男人,说他看胜本和那女孩在迎新的酒席上变得很亲密。实际上他也有从胜本说过那个女人的事。她的名字据说叫做橘京家。”
喝下一口乌龙茶。
“他们两人好象从大学时代就一直亲密交往着,失去胜本的行踪时,两人的交往也结束了。橘京家大学毕业后,因为想当主播而进入关东电视台,然后如愿地成为主播。在那之后两人是不是有接触,现在这个时点无法确认。”
喝下一口乌龙茶。
“橘京家因为在关东电视台的案子中随意跟拍而接受审讯的时候,并没有说出胜本的名字。借由在那之后的调查,我们将胜本出现在那个电视影像上的脸,给他大学时代的朋友确认过,听说虽然是为了躲避‘千手观音’的脸型辨识系统,而有几个地方动过手脚的脸型,不过并没有到看不出是本人的地步。”
喝下一口乌龙茶。
“根据潜入搜查班的报告,听说胜本是和‘忧国塾’有深刻关联的‘万民自由’旗下的成员,主要从事的是为了维持组织而调度资金等等的犯罪行为。他所犯下的罪,都是为了金钱。不过看纪录,他是以相当迅速而且流畅的手法在进行。调查员的说法是,那很有可能是借着人为网络之力进行,网络是从组织终端延伸出去,用来收集情报的。”
喝一口乌龙茶。
“从那个组织终端所连接的人中……”
“够了。”
玻璃杯中的乌龙茶已经没有了。正打算站起来,却突然想起她说的话。
“片口,为什么你要查这种事呢?”
倾着玻璃酒杯的手停住了。
那双眼睛看向大片玻璃窗对面的光群。
“你知道将要得到今年流行语大奖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不知道。”
“‘国家是生物’。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可能是觉得恐怖组织的话很有趣的人,开始拿来用的吧!但是,我想这话的确是对的。国家是生物,将这个国家的病原菌抓出来,让这个国家健健康康的,是我的工作。”
指节突起的手,摇晃着那装着琥珀色液体的玻璃杯,让那里面的冰块发出声响地摇晃着。
片口的眼神穿过玻璃杯、液体、冰块,还有窗户的玻璃,望向流动的红色尾灯群。
“你看,国家的确是生物。道路是血管,车子是红血球。将氧气,也就是人类,送到作为肌肉的公司或作为脑部的公司,然后又回来。因为氧气变成二氧化碳了,所以在家里休息,为了可以继续再工作。”
说到一半,片口嘿地一声失笑了。
“算了算了,这实在不像我。我想说的是,红血球在最糟糕的地方。”
车子是现今仅存的完全密室,是“千手观音”无法监视的最大的空间。
“在全部的市售车辆中设置摄影机的案子,原本要纳入这次的特别犯罪防制法中,最后被废止的理由你知道是什么吗?”
“舆论。”
“嗯,没错。找到病原菌的眼线仍不完全,而且,就算找到病原菌,也不能连正常的细胞一起抓起来。”
现行的间接检查的方式,并没有办法判别人体内是否有拟态内脏存在,就法令而言,光是有嫌疑是不能动手逮人的。只要与警察权力的失控扯上关系,媒体就会开始骚动。
“所以我才会私底下查。”他边说边将玻璃杯里剩下一半的液体喝完。“多谢招待。”
他就那样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大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就那样握着乌龙茶的空玻璃杯没有动,眼睛固定在放在吧台上的自己的手机上。连脑袋都停顿了。
可以看到、听到周围所有的事物,但是头脑无力辨识。
坐在远远包厢里的男女谈笑声,在吧台里擦着玻璃杯的店员的叹息,越过玻璃的所看到光群流动,全部都在虚幻的世界里飘飘然摇晃着。
在自己身体中蠢动着的东西是什么呢?
手中握住的玻璃仍是冷冷的,通过手掌附近的血管,血液温度被剥夺,慢慢爬上浮出手腕的静脉,往心脏前行最终进入心脏。
为了将血液送往肺部,心脏持续跳动着。
心脏跳动着。
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是依赖心脏才能动。
配合着跳动的节奏忆起了呼吸,借着呼吸的节奏忆起了肺。借着氧气与血液忆起了肌肉和脑部。
最后忆起自己的骨骼。
从头盖骨往下以脊椎为轴,肋骨和胸骨包覆着心脏和肺,忆起下方的骨盘,这才终于想起自己坐在椅子上。
忆起抓着玻璃杯的指骨,进一步想起在那前端的手骨。
“客人?”
店员神情好象很不悦地站在旁边。
往旁边晃了晃头之后将玻璃杯放下,擦干被杯子上凝结的水沾湿的手,接着拿起手机。
对着来电纪录上最上层的纪录按下通话钮。
“是。”
“不好意思,我现在可以过去你家吗?”
“刚刚还叫我早点睡的呢!真是突然啊。”
“不好意思。”
“可以啦,你到我们一开始见面的那间地下室的店来,我会先过去那边等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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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下一个人走来觉得漫长的阶梯,一盏盏昏暗的照明灯像是要招来什么东西般,从头顶穿过去。
自己的脚步声阴阴沉沉地回响着,脚步声被不可靠的照明灯光压抑而消失。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照明所召唤才会继续往下走,结果看到上次那个侍者站在眼前。他的打扮仍和以前一样,依旧也是不安的神情。但是这次在我正打算说点什么之前,他就已经迅速往旁边的走道迈开步伐了。
追着像是幽魂般迷蒙的白色背影,和之前一样用左手触摸着墙壁走过去。水泥墙壁上有眼睛看不到的门把,不过从手指触摸到的些微凹凸可以知道。
一个、两个地数着,到第十二个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幽魂停了下来。
幽魂把手穿入水泥墙壁,移动墙壁把门打开。挤进墙壁的缝隙里面之后,看到她在那里。
她坐在一样的地方,戴着白色眼罩的脸朝着我笑。
没有被眼罩包住的左眼涂着眼影和睫毛膏,所以眼罩的白色看起来更加明显。
“你的眼睛怎么了?”
“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炎,发烧也是因为这个。”
在她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她右眼的眼罩。
“不要这样盯着人家看嘛!人家会害羞。”
“不是,这个打扮好象是什么海盗头子。”
“什么嘛!”
她的单边眼睛笑着。
“发烧已经退了吗?”
“这可不是把我叫出来的人应该说的话吧!有什么事呢?”
“没有,不要紧。没什么事。”
她单边眼睛的笑意更深了。
“有什么事呢?”
“真的没事。要喝点什么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来点果汁比较好。”
稍微往前探身。
“要我猜猜看吗?”
把桌子的一部分移开,打算去按碰触控式面板的手指停住了。
“是胜本森英的事吧?”她用单眼笑着说:“本来是打算不说,就那样让它结束的。”
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要说什么才好。
从肺里挤出来的气息在喉咙纠缠着不肯呼出来。
“我……”
硬是深呼吸一口将缠住喉咙的气息吞了进去,打算将它呼出来的时候言语终于从嘴里说了出来。
“好了,不用说。”
在单边的睫毛添上色彩的眼瞳,里面的虹彩突然缩小,变成像是尖刺般的视线。
这是肉食性动物的眼睛,脑子任意下了评断。
“我是‘万民自由’情报收集组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做这种事吗?你想是为了什么呢?”
“收集情报。”
“对,没错。虽然我想要从你那边问出爆炸物对策小组的资料,不过现在这个时点,并没有探出可以向上面报告的情报。真是可惜啊!”
硬是吞下去的气息在肺中挣扎,经由血液传到了心脏。
如同其它的生物般跳动的心脏,好象要穿破胸骨而出一样。
如果把这些东西全部在这里倒出来的话,似乎就能变得轻松。如果把手从嘴巴伸进气管,穿过肺抓出心脏丢在这桌上的话,应该就可以顺畅地对她说一些话了吧!
桌上交握着的手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怒气,还是觉得可怕。将想要蠢动的双手,互相紧握压抑住。
自己将打算伸进喉咙里的手压制住。
就算想要大口深吸呼,也被肺中挣扎的气息阻碍着,没有办法照想法去做。
像是要咬下什么般硬是大大张开嘴巴,首先将一开始在肺中挣扎的气息,从头开始到最后的最后为止都吐出来,像是要让肺破裂一般吸着气。
然后把它变成言语吐出来。
“我喜欢你。”
单边眼中的虹彩接受着照明的灯光而闪耀着,那光芒像是碰到什么东西般散落。
“像初中生一样耶!”
“即使如此,也还是喜欢你。”
她发出像是从肺中漏出的声音般笑着。
“这样的对话,之前也有过。”
“可以现在马上到警察那边去自首吗?你还没有犯下什么罪,所以应该还没关系……”
“我做不到。”
很明确的拒绝。
将房间里的空气切成两半的锐利语言刺进了胸腔。
切断胸骨穿破心膜,损伤从左心室延伸而出的大动脉,刺进脊椎里。
拼命压抑着将要痉挛的身体,但是从胸前的伤口涌出的鲜红血液,再怎么样努力仍是泉涌而出。
“为什么?因为那个死掉的男人吗?”
初次对她说出激烈言词,使得单眼的笑意加深。
“才不是呢!我想要改变现在的国家。警察本来应该是要保护国家的,现在却变成将国家五花大绑的凶手。人们根本不想理解这种事。这个国家是生物,过多的免疫反应会将国家杀死的。”
“所以你打算要成为病原菌的一部分将那个驱逐吗?为什么有必要做这种事呢?”
“我并不是病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