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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您一千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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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宋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可你不知道他试验的是什么飞船。” 
    “什么飞船?” 
    “是光子飞船。” 
    我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按相对论的原理,飞船上的时间过得比地球上要慢得多。俗话说:“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可在这种飞船驾驶员的眼里,世上的千年,有可能只相当于七小时,七分钟,甚至七秒钟。 
    我颓然说道:“这么说来,即使地球已经过了几百万年,那女学者的意中人在飞船上大概也只过了几年而已。” 
    唐宋点头称是:“我的故事还有个小尾巴。自从那位女学者立下誓言以后,每一代单性繁殖的后代都与别的男人发生过感情纠葛,可是不知为了什么,每代人都没有结婚,在地球上等待到五十岁不见那个人回来,就再繁殖一个后代。不知她们用了什么法子,在七十岁以前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最多只有二十八岁,也就是那女学者和宇航员分别时的年龄,可一过七十岁,她们就会死去,把位置让给下一代。” 
    
    我听得目瞪口呆,我实在想象不出世界上会有这种事。我问唐宋:“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他大笑,用力一拍我的肩膀:“你以为我这几天在干嘛?我早就觉得她对你的态度不对头,你醉了几天,我就用尽一切办法为你查了几天。谁叫我们是朋友呢?你还有什么问题?” 
    “只有一个,”我说道,“按道理,明菁应该在地球上等那个宇航员的,为什么她会跑去太空医院当医生呢?” 
    唐宋沉吟了一下:“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她母亲把她从小就送离了地球受教育,你最好自己去问明菁,否则她又该走了。” 
    十六 
    还真让唐宋说着了。当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时,明菁正从医院大门里出来。看到我,她站住了,冷冰冰地说:“你是来送我的吗?” 
    我摆了摆头:“我只想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的母亲为什么要让你从小就离开地球?你本来应该在那里等他回来的。”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全无血色,她呻吟了一声,无力地靠在墙上,说道:“你全都知道了?” 
    “差不多吧。”我扶住她,进了医院,在走廓里找了张长椅坐下,然后说道,“明菁,你何必这样苦自己呢?那个人在一千年以前就消失了,就算他回来了,他所爱的人也早在一千年前就死去了。你不是你的……应该算是倒数第二十一代外祖母吧?虽然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可你并不是他所爱的那个人。” 
    她默然无语,只把缠在我手腕上的那根项练取了回去重新挂在脖子上。我接着说道:“我想你的母亲让你从小就离开地球,就是为了让你摆脱这种痛苦的等待,不重蹈她的覆辙呀!” 
    “可是我根本摆脱不了这种命运。”她摆着头,珠泪涟涟。 
    “为什么?” 
    “因为我的遗传因子决定我只可以爱一个人,就是他。” 
    “什么遗传因子?”我奇怪地问。 
    她惨然一笑:“在我之前的一千年中,我的二十个祖先都与男人有过感情,可她们都失败了,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点了点头。 
    “我的母亲以为是因为在地球上的缘故,可是等到我这个在太空长大的女孩第一次动了真情之后就发现那完全不对。不管是在地球上,还是在太空里,只要我对别的男人一动真情,我就会变成与本来的我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我变成什么样子,相信你不会忘记。”我当然忘不了。第一次她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而后两次她简直成了泼妇。 
    “于是,我想找出原因来,但我现在宁愿不知道的好。我查出来,原来我那位外祖母在繁殖自己的后代时就料到了她许下的诺言,后代未必会守。她是当时最好的遗传学家,当然有办法叫我们这些后代守信,你知不知道‘记忆遗传’?” 
    “这个我不太清楚,好象以前有人用小虫做过实验,给小虫通电时同时开灯,小虫会痉挛。形成条件反射后,只开灯不通电,小虫同样会痉挛,然后让这些小虫繁殖,再给从未受过电击的小虫后代开灯,新的小虫在开灯不通电的情况下也会痉挛。” 
    “对了,”她颔首,“我的那位外祖母更进一步,她把两道禁制直接编进了后代的遗传密码中。一条规定,后代不许对除他以外的任何男人起意,一旦起意就会变成你看到过的那样子。二是如果到了五十岁他还不回来,我们就要再繁殖一个后代。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在七十岁前我们的身体状况永远都是二十八岁。可一过七十,我们就会立刻死去。这些都是她的杰作。” 
    
    她苦笑了一声,声音干涩:“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能爱你了?” 
    我无言以对。 
    片刻的冷场之后,我问道:“你有没有试过解除这两道禁制?” 
    她一楞:“没有。不过我自己就是医生,能不能解我还不清楚吗?” 
    我“啪”地一拍双掌,叫道:“你怎么可以不试!你只是外科大夫,并不是研究遗传学的。都过了一千年了,难道现在的遗传工程水平还不足以解除这区区两道禁制?” 
    她望着我,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可嘴上却依旧迟迟疑疑地说:“嗯……那就依你吧。” 
    十七 
    一个人有时候实在不可以过于自信。 
    我自以为时间早已过去了一千年,一千年前埋下的禁制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解除。我偏偏就忘了,有一些问题是一千年也解决不了的。例如数学上的“罗素悖伦”。“费马大定理”被提出来早就超过了一千年,可至今仍无法解决。明菁的问题也一样。 
    当我陪着明菁访遍了全银河系联邦的所有名医和遗传学家后,我才知道遗传学不过是一个总称,下面竟有无数的分支学派。一千年前那位女学者所属的那个学派后继无人,简直都快失传了。那些名医、专家把明菁检查来,检查去得出一个共同结论:“遗传基因的突变造成的潜意识综合症。”至于如何治病,由于那个学派几近失传,故此人人都略知一些皮毛,可又人人都束手无策。最后我们找到了秦教授,一位退了休的,造诣极高的,背地里被同行叫做“老怪物”的遗传学泰斗。 
    
    他一边听一边皱眉头,然后抽了明菁的一点血就把我们丢在一边,自顾自地跑进隔壁另一间小屋去了。他大概以为谁都能象他那样在一屋子被解剖的人体“零件”中间睡觉。 
    我这么说是因为秦教授在那间小屋里足足呆了一天才出来。幸亏我和明菁都在“半人马座号”那充满恐怖气氛的船上呆过,才不致生出什么问题。 
    他一出来,我就焦急地迎上去问:“怎么样教授?有希望吗?” 
    他摊了摊手,这个动作我在求医的过程中见得太多,太熟悉了。我立刻知道他下面要说的那两个字:“不行。”不过秦教授把那两个字说得相当婉转:“如果你的女朋友还只是一个细胞的时候,我倒可能想得出一个办法把埋在遗传基因里的那两道禁制去掉,可现在她是一个大活人,浑身上下的细胞不计其数,每个细胞都含有一套完整的基因,这叫我怎么去掉呢?” 
    
    明菁失望之极,拉着我就要走,说道:“久常,我早说过,没有用的。我是命里注定不能有爱的。” 
    我却不甘心,挣开了她的手,又问:“教授,您是遗传学界的泰山北斗,您难道连一点点的设想都没有吗?哪怕是不成熟、不完善的也行啊。” 
    秦教授想了一会儿,才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对她那位外祖母的那个学派,并不是很了解,不过我想,她自己设下的禁制,她自己总应该会解,要不然如果那位宇航员在她单性繁殖了一个女儿后回来了,那岂不麻烦得很?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去地球查一查她的遗物,说不定会找到解救的办法呢?” 
    十八 
    曾几何时,地球是唯一的文明世界,拥有过八十亿人口。但随着人类散布到整个宇宙,在人类眼中,地球就变成了一颗在太空毫不起眼的土坷垃。只是由于她是人类的发祥地,联邦政府才把这颗所有资源都被开发殆尽、暮气沉沉的行星定为首都。 
    可说来也怪,当我到了地球就发现,我喜欢上了这颗蓝色星球。我也说不清我喜欢地球的什么东西,也许仅仅因为当我和明菁下飞船时,那美丽夕阳让我产生了一种象到了家似的感觉吧。 
    明菁家的老屋在她母亲死后,一直空着,我们一进屋就带起了一片灰尘。屋子并不大,家具摆设极为古旧。夕阳从西窗照进来,透过飞舞的灰尘形成了一道道昏黄的光柱,令人顿有恍如隔世之感。 
    我的目光扫过各种家具,最后停留在一张有着三面大镜子的梳妆台上。我的心中一动,问道:“这梳妆台是从你那位外祖母那里传下来的吗?” 
    明菁道:“对。你的眼力可真好。” 
    我走到梳妆台前,伸手抓住右边第一个抽屉的把手顺时针拧了起来。随着把手的转动,桌面忽然向左移开了一尺,露出了一个小小的保险箱。 
    明菁惊呼了一声,走到那个保险箱前:“我从来都不知道梳妆台里有这个机关,这个保险箱怎么开?” 
    那个保险箱的锁,看上去根本不象锁,而是一格白、一格黑纵横各十的小方格,一共是一百格,但有一格是空的,可让那九十九个小方格利用这一个空格作移动。要开这个保险箱,只有让那九十九个小方格移动到设计者原来安排好的位置才行。 
    “这种锁叫‘秘密的守护神’!”我脱口而出,“只要让黑白格子相间排列就可以打开。” 
    “怪了,你怎么会知道的?”明菁边开箱子边问我。 
    我怎么会知道的?我当然知道这种锁叫“秘密的守护神”。是由欧洲十五世纪著名锁匠皮勒发明的,因为这个梳妆台本来就是我买的。 
    刹那之间,我脑子里的闸门被冲开了,记忆的洪流喷涌而出,顷刻将我的脑海填满。我想起来了!我的失忆症好了!我想起来了! 
    “久常,你在叫什么?你想起什么了?”温柔的话语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一看,明眸皓齿,雪肤冰肌的她不正站在我面前吗?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雪宜,我回来了。” 
    “久常,你抓得我好痛啊。”她用力把手抽了回去,“你醒一醒,我是明菁啊!” 
    我定了定神,看清了,站在我面前的果然是明菁。地边揉着手边问我:“我怎么了?你为什么叫我雪宜?这是我那位外祖母的名字。” 
    我说道:“你还不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她猛然打住,吃惊地瞪着我,强笑道,“不,这不可能。久常,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很爱我,可这不是办法……” 
    我长叹了一声:“明菁,我没和你开玩笑。我不叫王久常,我的真名叫石坚,我就是那个你一直在等的人。象这种‘秘密的守护神’,除非事先知道锁匠原来是怎样设计小方格的排列的,否则任何人也永远打不开。这个梳妆台是我当年买了送给雪宜的生日礼物,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开。这还不能证明吗?” 
    她楞在那里,半晌才说:“这有可能是巧合,久常,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不可能!” 
    我发现她语无伦次,显然是这个变化对她的刺激太大了。我拿起她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说道:“你定一定神,我从头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雪宜跑到发射场来送我,哭着问我几时能回来。我告诉她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七八年,我在飞船上最多只过了几个月,可她就要给耽误了。她告诉我她会等我回来,无论多久,她都会永远等我。当时我听了只是一笑,再也想不到会这么久。 
    “我的飞船起飞后没多久就遇上了一个黑洞。我措手不及给它吸了进去。不过,我并没有给这个重力陷阱压成肉饼,而是验证了那个被黑洞吸入的物质会从白洞里被挤出来的猜想。我出来时正好遇上了小行星区,在飞船坠毁前,我逃了出来。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现在发现,被黑洞吸入的物质会做时间旅行,象我就向前飞越了一千年。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你用‘学习机’治不好我的失忆症了吧?你给我输入的信息,都是后一千年里的。唉,我本来就不曾有过的记忆,你又怎能唤得醒呢?” 
    
    她又是半晌没出声,然后她拉开保险箱的门,里面放着一只小小的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张闪着奇异光彩的圆片。她低低地叫了一声:“记忆存贮片!” 
    我急忙问:什么‘记忆存贮片’!” 
    “这是将近一千年前的发明。那时的人可以通过计算机把所有的记忆都存贮在这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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