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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永祥是个老“市政”,六十年代当过局总工程师,后来调到建委当处长,已经五十九岁了。老曹满以为再干上一年就该老老实实退休了。谁知,老了老了,临退休之前,突然被市长点将做了市政工程局局长,取代了原局长赵山,而且委以道路改造工程总指挥的重任。受命于危难,这些日子老曹的压力很大。
“不轻松呀,这不是外科大夫给一个病人开刀,而是给一座城市开刀,动不好就是几个亿的损失,市政府的威信扫地,你想想我肩膀头的分量吧。”曹永祥叫苦。
“正因为如此,我才请你这个金刚钻出山。我是临死拉个垫背的。我替你想好了,你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条是成功,功德无量,体体面面离休,安度晚年;一条是把工程搞砸,丢人现眼,落个处分,苟且余生。”阎鸿唤诙谐地说。他早就摸准了曹永祥的脾气。这个老家伙,专爱吃石头。搞工程,曹永祥是个行家,思路开阔,办法多。城市建设的很多点子是他出的,方案是他做的,电厂工程是他指挥的。这样的好马,不能让他早早就解套。组织部提出,像老曹这样的年龄,任期只有一年。局级干部,尤其是正局级干部最好选一个稍年轻一些的,以免更替过于频繁。阎鸿唤火了:“你们组织部考察干部是考察实际能力呢,还是考察岁数?由年龄决定取舍,那要你们干什么?有户籍警就够了!一年你们嫌少,我要的就是他这一年,这一年是黄金。”常委会上,又有人提出异议:“是否再到医院请示一下高书记?”阎鸿唤一摆手:“道路工程由我负责,市政工程局局长归我管,这个人我任定了,将来他出什么毛病,先拿我问罪。”他找到曹永祥,想着如何用激将法将这个“老帅”激上马,谁知曹永祥二话没说,转天就到局里报到去了。手中没有金刚钻,怎敢包揽瓷器活儿?阎鸿唤心定了,更确信自己没拜错帅。
“我也给自己选了两条道,一条是进医院,一条是进监狱。”曹局长十分认真。
阎鸿唤哈哈笑起来:“老曹,有你这句话,我就稳操胜券了。反正我把脑袋系在你裤腰上了,你可得对它负责。”
“我担心只给一年时间能不能拿下来,关键的问题不在我这儿。”
“在哪?”
“在上帝和你这里。因为道路拥挤、堵塞,我们才改造,可一动工,那么多条道封死不能通行,交通问题就更大了,到时候,群众怨声载道,你顶住顶不住?”
“提得好。”阎鸿唤点点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搞切割式分段施工,堵死几条马路是没办法的事,问题在于时间。你必须给我搞出一个高速度、高质量来,建一座立交桥,我只给你三四个月,挨三四个月的骂,我认了。挨过这阵儿骂,以后五十年五百年不挨骂。”
“还有,我这里快速施工,拆迁工作跟上跟不上?你是要我在一个房屋密集的地方,开一条道。别看路不好走,市民有意见。可真要改造,涉及到他自己利益,拆他房,让他搬走,就该想不通了。现在不是五八年炼钢铁那阵子,一声号令,千军万马,砸锅卖铁跟你上。到时候,真给你出点难题,一个地段出几个‘钉子户’,整个工程就停滞,你总不能动用军队吧?”
阎鸿唤又沉思地点点头:“喂,伙计,给支烟。”
曹永祥掏出一包烟,塞给市长。阎鸿唤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然后扬扬香烟盒,放进自己衣袋里。
老曹的问题正提到坎上。阎鸿唤对工程的准备工作基本满意,这仅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同样举足轻重,这就是民心。这些日子,他也一直思考这个问题,总觉得缺一把火儿。搬迁工作,他把任务派给了各区和有关的局。虽然大家都立了“军令状”,但他知道这是把难题交给了下面,他这个市长还没有将解决难题的路铺垫好。要想法子,调动全市人民对道路改造工程的热情和关注。这个工作做漂亮了,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人民的城市人民建,把城市的发展和人民群众的直接利益联系起来,就会形成一种舆论,就会产生巨大的能量,势不可挡,这些一旦形成,速度就有了,质量也就有了。
“你应该搞个电视讲话,把道理晓知群众,道理讲透了,就会减少阻力。”曹永祥见市长足足抽下半根烟,还不说话,便提出自己的建议。
“不。”阎鸿唤摆摆手,“这把火要引得艺术些,要让群众自己把火烧起来。”
曹永祥不再说话,向市长告辞。他的话点到了,市长自会有办法。跟着想干事的人干,干得痛快,他之所以肯接这副担子,就因为是阎鸿唤挂帅。
阎鸿唤送走了老曹,立刻叫来了秘书。
“小朱,你叫办公厅,明天上午八点半,把全市大小报纸和电台、电视台的负责人召到我这里开会。”
“会的内容?”朱秘书问。
阎鸿唤略微想了想:“就说,我要和诸位总编、台长交交心。”转天,七点五十分。参加会的人就陆续到齐了。市长很少召集新闻界的头头开会,像这次除了日报、晚报还把工人报、青年报、妇女报、少年报等一些群众性报纸的总编也召来谈心,更是前所未有。大家猜不出市长今天要交什么心。出于常规,各自都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前一段报道工作的成绩,今后的计划;本报宣传的典型事迹;披露的典型案例,调查的重大问题,发行量……全部整理一遍。有的报纸还专门召集了编委会,对汇报内容做了充分的研究,甚至有的人还准备把报社的困难带到会上,与市长“交心”。
八点钟。市长阎鸿唤准时进入会议室。他与各负责人认识了一下,点燃一支烟,坐在中间的沙发上。
“和你们搞新闻的人谈心,就谈新闻。你们先把你们的宣传报道计划和我谈谈,我再向你们交我的心。怎么样,谁先谈?”
电视台台长早料到市长的目的是听汇报。他摊开笔记本,把电视台下一阶段如何宣传全市工农业生产的大好形势、宣传经济体制改革所取得的成就具体化。组织出更为丰富、更为活泼的节目,提高电视宣传效果。
接着,晚报、电台相继汇报,宣传重点也是放在本市各条战线的大好形势上。
日报总编则更为敏感。他提出下一个阶段,日报主要结合宣传近年来市政建设方面的成就,做好即将动工的道路改造工程的报道宣传,尤其注意突出宣传工程中将涌现出的先进事迹。
阎鸿唤听到这里笑了,用手势打断日报总编的汇报。
“我看你们大好形势已经宣传得不少了。”他把抽到烟屁股的一支烟又接上一支,放在嘴上吸了两口。走到桌前,“宣传市里大好形势作为最近一个时期的重点,这个,我同意,不过……”
他把手臂交叉在胸前,慢步踱在大家坐的沙发外围,边走边说:
“不过,我们的报纸、电台、电视台不能在那里光宣传好的,不说坏的。你们天天歌功颂德,老百姓听多了,就反感了,咱们不是一切都那么好,莺歌燕舞,要实事求是,提出问题,反映群众的意见和呼声,反映我们存在的问题和现状,成绩不讲,群众看得到;问题不讲,群众也看得到。因此,我觉得宣传的作用关键在于沟通上下的思想,影响群众的注意力,协调人们的兴奋点。党报嘛,应该有党性,是党的喉舌。可党性不等于一味只说市委、市政府的好话,而不敢批评我们工作中的问题。共产党的党性,是以人民利益为最高原则的。反映人民的愿望和呼声,同样是党报应遵循的党性原则。有的事情,我们干了,需要宣传,让群众了解我们的工作,从而受到鼓舞,增添干劲。但有些事,不用宣传,人人都看得到,说多了反而让人觉得你大吹大擂。可问题呢?你不讲,群众心里也有数,他在那里一肚气,你却喋喋不休地讲那点子好事,大家不骂你们报纸才怪呢。”
各报总编和两台台长面面相觑,不解市长之意。
阎鸿唤坐回自己位置上。
“我今天给你们一个任务———针对市政府的工作来一次攻势,攻击点在市内交通问题上,保你们得民心。我可以给你们出几个题目,供你们参考。青年报去了解一下有多少青年因道路堵塞,学生上课迟到,工人拿不到全勤奖;妇女报,了解了解孩子妈妈天天上班挤车的苦衷;工人报统计一下因运输不畅造成的企业经济损失;晚报听听市民普遍的反应和呼声;日报可以搞得再大一点,把天天早晚道路大战的情景,写个连续性通讯。电视台可以拍一点这种现场新闻片嘛。我希望你们在这方面做做文章,迅速报道出来,要绝对真实地反映,不用夸大或缩小。”
工人报总编笑了:“谈这个问题,恐怕群众有的是话要说。群众整天骂大街。”
晚报总编摇摇头:“真可谓怨声载道呀。”
阎鸿唤哈哈一笑:“群众骂我这个市长坐在大楼里听不到,你们的报纸要替群众骂出来,变成铅字,市长就看到了。这些骂声、意见、牢骚,不要贪污。当然你们报纸发表时,要把骂娘的话删去,注意不要污染了我们精神文明建设。”他风趣地开了个玩笑。
日报总编向后捋了一下花白的头发:“鸿唤同志,您真要组织这么一场攻击?恐怕要骂得你很被动。”
阎鸿唤又笑了:“当然是真的。群众的骂声,会使我们这些领导者头脑清醒,坚定信心,鞭策我们在任期间为人民办更多的事。在任挨骂,总比卸任后挨骂好。更重要的是,这骂声一旦得到全市人民的共鸣,就会凝聚成一股力量,形成上下呼应,变成一种自觉自愿的行动。这样,我们即将开工的环线工程就有了根本保证,我们需要的是这个。”
在座的人这时才理解了市长的意图。
“环线什么时候动工?”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道路改造工程的风早就吹出去了,可据我了解,群众听了反应不大,认为这只是建筑部门、市政部门的事。这不行,如果修条环形路这么好办,恐怕市政府早就办了。不仅仅是物力财力,更主要的需要群众的理解和支持,需要群众和我们一起动手扫除障碍。大家的事,大家一起来办,这个东风,靠你们借来,而且在整个工程进行过程中,都离不开这个东风。你们先打好这场攻击战,然后市政府要公布改造市内交通,修建环城线的决定。你们一年内有的是文章好做,保证东风不衰。这件事办好了,我代表人民感谢你们。”
众人领命而去。
阎鸿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中午他要组织一个宴会,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他准备细细审定一下整个工程各级指挥人员的名单和施工力量部署。总部署制定完毕,各路大将必须是强将。四梁八柱,一根不能折。
首先是拆迁工作。柳若晨的总指挥。他不怀疑柳若晨的才华,但不放心他的指挥组织能力。可拆迁工作由他负责是顺理成章。他要为柳若晨配备一个强手当副将,康克俭最合适。他对这个人很赏识,康克俭人精明,能实干,一把小九九装在肚子,开会爱发个牢骚,讨价还价,轻易不吃亏,可犟虽犟,总比那些惟上是从,毫不考虑本单位利益,只求个人在领导面前留个好印象的干部称职。康克俭心里装着他的区。这一次东市区面临最重的拆迁任务。仅一个普店街大居民区就有上千间民房和公共设施需要拆除。康克俭当然又得叫了,但他叫归叫,真摊到头上任务,还没有“熊”过,这是个实干家。现在给他压一副拆迁工程副指挥的担子,让他自己向自己叫苦去吧,这家伙准有办法。
另一个副手张义民,阎鸿唤还拿不太准。他对这个年轻干部还缺乏真正的了解。他之所以给张义民这副担子,一是因为他那天发现张义民谈出许多好的想法,是个苗子。应该给个机会,进一步培养锻炼他。艰巨的任务往往是出干部的熔炉。二是他把拆迁指挥部,有意安排成老中青梯队,以便相互补充。老柳缺乏魄力,而且这一阶段思想不能集中,徐力里的病,会使他分心,实际担子落在康克俭一个人身上。安排个年轻干部会帮老康减轻些负担。他看出张义民很想表现自己,这种心情,他不反感,他以为这种愿望是可贵的,想表现自己,把事情办好,想挑担子,想被重视是好事。给他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他会拿出别人拿不出的精力和智慧,而这个正是目前所需要的。
阎鸿唤一级级地认真审查。
怪事。市政二公司的经理人选居然报到市长这儿来定夺。他注意地看了看名单,有两个人选。一个叫杨建华,他对这个在市政工程局大楼里见过一面的年轻人有印象。据说二公司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