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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笨蛋吗?”
“只有笨蛋才愿意驾驶水雷艇!对手相当不好对付!”
雷波特加以警戒。以搭载鱼雷的小型船对抗巨大战舰,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任务,必须事先抱定必死的觉悟才能进行如此贴近的攻击。敌军空雷艇的所有船员都舍弃性命在飞行,将被炸碎的同伴抛在后头,自己炸碎之后又成为后方同僚的烟幕。最后剩下几艘空雷艇隐藏在被炸死的同伴造成的炮烟中,接近到足以命中目标的距离。
牺牲数十艘船之后,最后逼近射程的只有四艘。
誓死运送的空雷从船身下方被抛出。
“空雷掉下来了!”
“右舷!快闪!”
参谋高喊。投掷下来的四发空雷逼近路纳·巴克的右舷,接下来的瞬间,减轻重量的空雷艇便上升并左转,以友军为盾牌眺望空雷的轨迹。
路纳拚命扭转方向,然而敌军的贴近攻击却胜过路纳的机动性。
四发空雷贯穿右舷,造成破坏。
弹头的钢铁装甲裂开,导火线点燃内部装满的火药。
路纳·巴克的舰内产生四颗巨大的火球。
超越两百六十公尺的船身大幅倾斜,从右舷的破洞冒出剧烈的火焰。
“四发命中右舷!”
参谋在大幅倾斜的司令室内呐喊。
“不行,撑住!一定要撑过去!”
雷波特怒吼,然而回应他的是朝右舷迅速逼近的敌军空雷艇群。眼尖的敌人才不会放过路纳此刻的弱点。
“右舷成为敌军目标!”
右舷的对空武器几乎完全沉默,先前炮击战中裂开的伤口被空雷艇的枪尖刺入,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右舷主炮呢?”
“只有第二主炮塔勉强幸存!”
“快射击!用三式弹赶走它们!”
“是!”
急切的号令在舰内传送,右舷第二主炮塔装填完三式弹,对准摩拳擦掌的空雷艇群。
“发射!”
四十六公分炮的咆哮声回荡在天际。
转眼间,伊斯拉空艇骑士团自豪的三式弹便在空雷艇群的正中央爆炸。
三式弹内部是数千发小铅球,藉由导火线在空中引爆外壳之后,散出的铅球激流便会由内部撕裂敌军机群。
刹那间,惊人的光芒笼罩路纳巴克右方的天空。
空雷爆炸后卷入飞在近处的空雷艇,引发凄惨的连环爆炸,绽放出数十道光束,好似从天上掉下来的太阳。
“干得好!我们成功了!”
“活该,蛮族!领教到文明世界的厉害了吧!”
司令室内纷纷传出拍手喝采的声音,雷波特也满足地抚摸着八字胡。虽然发明三式弹的不是巴雷特洛斯而是斋之国,但此刻不需要在意这些细节。
然而——
“……嗯?”
闪光消失之后,空中仍旧听得到不祥的螺旋桨声。
炮烟被风吹散,视野再度变得清晰。
蓝天中没有东西在飞翔,但圣泉中浮游着十条左右和先前相同的可憎鱼影。
“他们竟然躲入圣泉逃过攻击!”
“快装填三式弹!”
乐观的气氛瞬间消失,舰内所有传声管再度响起如同暴风雨般急切的怒吼。
防弹玻璃外头,退守到圣泉的空雷艇群再度浮出。躲过先前炮火、共计九艘空雷艇的机首,全都朝向右舷第二主炮塔。
双翼的螺旋桨发出噪音,幸存的九艘空雷艇翻转机翼朝路纳的右舷进攻。
右舷的对空炮依旧沉默,第二主炮来不及装填炸弹。
“右舷!右舷!”
拚命的叫声带着绝望的色彩。
“完了。”
雷波特低声说完,路纳·巴克的右舷再度染上灼热的色彩。
舰内回荡着惨叫声。
两发、三发、四发、五发,接二连三的攻击将路纳巨大的身躯染成赤铜色。
升起的火焰瞬间涌到舰桥。
奔驰在空中的空雷艇悠然自得地飞过路纳上方,好似故意要让舰桥司令室看到机身的下腹部。所有飞艇都投下空雷,其中五发命中目标。即使是超级战舰,右舷受到共计九发空雷集中攻击,损伤仍相当严重。
“无法上升,船身倾斜,无法复原!”
“第二主炮塔重度破损!”
“前方甲板重度破损,发生火灾!”
舰上处处交错着悲鸣,船首附近冒出火焰,甲板下的船员居住区被火舌吞没,船内此刻再度展开与火焰和煤烟的战斗。
“这、这样下去,无法继续战斗……”
“左舷的主炮和对空炮都还在,将左舷对准敌军飞行要塞,继续炮击!”
“可是照目前的状况,无法抵挡敌军的第二波攻击!”
“路纳如果放弃战斗,伊斯拉就输了。到最后关头,还可以占据敌军飞行要塞作为陆上炮台。会战结束之前,路纳不能回到伊斯拉。”
雷波特固执地下达命令。这项命令过分悲壮,但路纳·巴克是伊斯拉的生命线,路纳如果殒落,伊斯拉也会灭亡,参谋们只好点头。
“掩护机到底在干什么?快过来呀!”
先前要求派遣的掩护机到现在连一架都没有飞来,放眼望去,伊斯拉上空依旧进行着激烈的空战,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战力分配到这里。虽然心知肚明,但数量不及敌人的战斗实在是太艰辛、太痛苦。
这时传来几乎震裂传声管的叫声。
“左斜上方,四千公尺高度,敌军的俯冲轰炸机编队接近中!”
雷波特用肉眼瞪着报告中的方向。
在灰暗的天空云层缝隙之间,出现一颗颗不祥的芥子粒般黑影。
在远比路纳·巴克航行的一千公尺高度更高的空中,井然有序的舰上轰炸机编队飞翔在四千公尺的高度。雷波特用手上的双筒望远镜观察,看到十架螳螂机掩护二十四架俯冲轰炸机,正朝着这边逼近。轰炸机底部悬挂的,是足以贯穿战舰装甲的两百五十公斤炸弹。凭路纳目前对空武器的状态,很难迎击对方。
雷波特不禁咬牙切齿。
最恶劣的敌人在最恶劣的时机来临。
对于飞行战舰而言,最可怕的不是炸弹也不是空雷,而是俯冲轰炸机。
对付水上舰艇时,一般的俯冲轰炸机通常会在约八百公尺的高度投掷炸弹,继续俯冲到接近水面时抬起机身飞离。投掷高度越接近敌舰,命中率也越高,然而如果从太低的位置投掷,俯冲的机身有可能来不及抬起,直接冲入海中而坠死。即使是老手,投掷高度的最低极限也是四百公尺,在更低的高度投掷则必死无疑。
然而,如果是对付飞行舰艇,轰炸机就没有冲入海中的危险,可以顺着投掷炸弹的气势直接沿着舰艇旁边俯冲,直到远在底下的海面附近再轻轻松松抬起机身。因此即使是平庸的飞行员,也能与目标接近到四百公尺以内的距离再投掷炸弹,命中率也会大幅提升。对于俯冲轰炸机而言,飞翔中的战舰巨大的躯体是绝佳标的。
“降低高度!接近圣泉!”
雷波特自己在风之革命中,也藉由俯冲轰炸机摧毁守卫王都亚历山大的禁卫军团两艘重巡,因此深知眼前敌人的危险性。
“所有主炮准备三式弹!”
左舷的主炮仰起角度,但敌军编队似乎已掌握有关路纳现状的情报,避开左舷转向右舷方面。负责掩护的十架螳螂机固守在轰炸机周围没有离开。
敌军编队占据路纳的逆风方向,路纳拚命回旋下降,勉强将左舷前方的十二公分对空炮对准敌机群。
带头的队长机将机首往下钻,从四千公尺的高度一口气俯冲,其余飞机也以猛禽般的机动性跟随在后。第一编队共计十二架轰炸机,俯冲角度六十度。
“对空炮,等它们降到两千公尺!”
舰上传递着号令。
在对空炮的瞄准器中,宛若老鹰的十二架飞机体积不断扩大。敌方到达两千公尺高度时,炮身发动射击,经过调整的导火线在轰炸机前方布下炸裂弹的网子。在几乎抹灭天空的火焰包覆下,四架轰炸机一举被炸毁。然而敌机毫不畏惧,即使被预知航线、在前方布下炸裂弹的散布界,依旧没有回顾中弹爆炸的友机。
到达一千两百公尺的高度后,仅剩的五架轰炸机抛下底部悬挂的两百五十公斤炸弹。
接着,它们宛若挥下镰刀一般穿过路纳旁边俯冲,被抛下的炸弹分别落在路纳前方中甲板、后部舰桥,以及飞艇仓库。
排水量超过六万吨的巨大身躯受到爆炸的冲击而剧烈摇动,浓密的火焰朝着天顶延伸。
传声管传来濒死的惨叫,碎裂的钢铁在悲鸣。五发炸弹中有三发命中,其中落在前方中甲板的炸弹爆炸后,一举烧毁士兵室与士官居住区。
暴风从敞开的破洞涌出,烧焦的人们被抛到空中、落入圣泉。船内此刻陷入一片火海。
然而,敌人不给他们复原的时间。
第二编队剩余的十二架报炸机向下俯冲,准备给予最后一击。
左舷剩余的三座对空炮仍旧努力在应战,然而路纳已经失去回头的力量。可悲的巨兽在受伤、流血状态中,只能眼巴巴地仰望着袭来的鹰群。
路纳发射的稀疏炮弹轻易地就被突破,只击中两架飞机,剩余十架飞机接近到与路纳只有一百公尺之遥的高度后抛下炸弹。
炸弹不可能会偏离目标。
十发炸弹全数命中,贯穿破损的钢铁装甲。
红色的火焰瞬间吞没路纳,接着冒出黑烟,船内形成火焰的滚流,席卷着因灼伤而惨叫的船员。
后甲板的铁塔倒下,压在船员身上,破裂的铁片、燃烧的木片和断裂的铁索在空中飞舞,船内纵横交错的蛇管变得滚烫,灼伤消防员。走廊成为一片血河,暗红色的烟雾笼罩在船内,坏掉的电灯不断明灭,映照着燃烧的器具、肉片和尸体。
幸存的十五架空族轰炸机飞翔在路纳·巴克的周围,好似要确认自己的战果。路纳已经无法射击对空炮,只能像婴儿一般在圣泉上方爬行。它没有再度上升的力量,只能等着坠入圣泉当中。
夸耀胜利的螳螂机由上方飞来,半是游戏地以机关枪扫射在甲板灭火的消防员。船员无法反击,只能单方面被机枪射杀、流血、被火焚烧,最后从倾斜的船身落到圣泉中。
司令室内没有人发言。
战斗的胜败已相当明显。
无敌战舰路纳·巴克已经无法回到伊斯拉。
舰上没有逃躲之处,只能等待沉没的时刻到来。
“往逆风的方向加速,用风力来灭火!直到最后都不能放弃!”
雷波特下达命令后,用军帽的帽檐遮蔽双眼,静静地俯瞰上甲板的火灾。很显然,此刻即使凭藉些许风力的吹拂,也很难熄灭如此旺盛的火势。如果是海上舰艇,还能下令“全体撤退”,然而飞行战舰却连撤退的选择都没有,全体船员都将迈向坠入圣泉的命运。
参谋和通信兵只能低着头忍住泪水。
航海长路易斯确认所有状况后,转身走向坐在司令室后方的妮娜。
“……看来已经结束了。”
他把手放在妮娜的肩上,以沉痛的表情宣告。
“我们无法逃脱……真抱歉,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妮娜抬起视线,开口询问: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路易斯以沉默代替回答。
“是吗……”
妮娜好似在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
“你还真冷静。”
“……是的……我想……我还是死了比较好……”
“唔……”
路易斯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歪着头思索。
这时候,舰桥防弹玻璃外传来另外一阵旋转翼声。
“嗯?”
司令室内的所有人都抬起头。这不是螳螂机的螺旋桨声音,而是更为熟悉的空艇骑士团的旋转翼声。雷波特的眉头动了一下。
“阿尔康号……竟然还有幸存者。”
一架阿尔康号飞过舰桥附近。
前座的学生瞥了舰桥内部一眼,后座的学生以手势比出承担掩护任务的信号,接着阿尔康号便伴随着旋转翼声,如海鸥般悠然离开舰桥。
“……卡路!”
妮娜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防弹玻璃凝视外头。
卡路儿和伊格纳修搭乘的阿尔康号单枪匹马向螳螂机挑起空战。原本在扫射船员取乐的螳螂机看到新猎物出现,欣喜地举起镰刀。卡路儿毫不畏惧,灵敏地操纵着机身与之抗衡。
“啊啊……卡路,为什么……”
妮娜的声音中含着泪水。
路易斯若有所思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