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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呼叫着邪魔恶鬼的调子,扫起了千尺巨浪向岸沿打来。
温柔平静的大海完全变了模样。
暴涨起来的海潮淹没了整个海滩,愤怒的波涛还不住地力图向更高处打来。闪电在海上吼叫飞舞,黑暗中闪动着幻象般的白光。海在风下猛烈地跳动着,颠簸着张开巨口吞噬下胆敢冒犯它天威的船只。
雨还没有下,但海的威力已叫人心惊肉跳。
包围他们的海盗们是不是因为这场风暴而有所损耗不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苦等了六天的后援大军被这场风暴一阻,已绝不可能按期赶来。
「飞,这次也许是天要亡我了。」
听着外面的飓风击吹刮起飞沙巨石击打屋脊的声音,素卿苦笑着,幽幽地向凝神倾听风中是否有异动传来的叶?飞说道。
「它在嘲笑我不自量力。明明已经不再是天数选定的那个人,还胆敢妄想求得它的庇佑。」
喃喃地说着没人懂的话,素卿的眸有意无意间地,看着的是帝都的方向。
外面已经有「轰轰」的爆炸声传来,想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挤到了岛上来的海盗们也已经被引得凶性大发,不再有任何顾忌的蛮干乱来了。
坐困愁城,命悬于旦夕之间。可是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人。恨他,也爱他,到底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就算将到生命的尽头也还是辨不清。
「师兄!伊贺公公说,这鹤岛上有一个奇迹,在海水浸过了岛下的灵鹤石之后,海水的压力就能打开后山的一个潮洞口。潮洞通向哪里谁也不知道,不过……水性好一点的人应该可以想办法试一试……」
大自然的神力,通常有种种不可思异的奇观。
雨终于还是下了起来,冒着风雨跑来的秦俭却向守在石道里的叶栴飞报告了这样一个消息。
他父亲就曾经成功地在暴风雨之夜自那个潮洞中游出去,虽然其它人都不知道洞中有何凶险,总算是绝处逢生。
「我……不太会游泳……」
素卿愣了愣,第一个反应过来。
「我请伊贺公公他们找了好几口大箱子,外面用油布裹好,不太会水的孩子和妇人就让他们藏在箱里,由会水的人拖出去。」
——当初他爹爹就是这样将尚在襁褓中的他带出去的。
「轰——」
由不得人再做多想了,被猛烈的火药炸开的石山坍塌了一角,他们所处的石洞也震动着,颤危危地。
「走!」
对看了一眼,叶栴飞与秦俭一左一右地挟着素卿从这里离开,赶到后山。
暴雨下得很猛,想是连岛下那高高耸起的「鹤石」都早已被浸过了。后山上本是平整的一块巨石却缓缓地升了起来,渐渐露出一个黝深的水口,水纹一波一波地,从底下涌来,却似乎没有受到外边海上风暴的影响,仍是高深莫测的平静。——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时候存在了这样的奇观,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的潮洞系出天然还是人为,在伊贺族长老的指挥下,精熟水性的青壮年已经先行下水去一探深浅了。
岛上的人一个一个地没入水中,不会水的孩子与妇人也藏入了油布包裹的木箱,系上粗绳,由几个青年扶持着带下水。留下来断后的叶栴飞与秦俭守在洞前目送他们有条不紊地离开,素卿却持意要留下跟他们一起最后一批走。
「师弟……」
听着已经越来越迫近的爆裂声,外面的石屏终于已经被攻陷,叶栴飞从怀里摸出了断做两截的紫玉箫,淡淡地道:「答应我,不管有什么危险,你一定也要安全离开,别再回头。」
裂隙处,已经可以看到海盗们穿梭而来的身影,可是这边的尚有二十人还未来得及送走。
叶栴飞无法再做多想,决意就算是站在这里拼尽了最后一口气,也要盼得他的安全离开。
「师兄,我不能……」
看这情形,就算所有人下水了他们也不能走了,为了保护下面的人能逃出生天,必须要牺牲掉断后之人。
秦俭急着想违抗师兄这一成命。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拿出紫玉箫,不管我的要求是什么,你都必须无条件地做到!」
叶栴飞严厉起来,催促着素卿藏进箱子后,顺手从秦俭腰畔中取下了长剑,反手一掌将他们送下水去——他不若秦俭般好斗,觉得本派的剑法太过狠辣,所以通常用的兵器只是一支洞箫,今天却不得不大开杀戒了。
叶栴飞屹立的身形在隐没于水中的秦俭看来,威峨如天神——他的守护神。
在第一拨匪人冲到面前的时候,叶栴飞一拍剑匣,三尺青钢长剑精光四射,从匣中弹跳而出,声威赫赫。
剑来!
匣中剑气冲斗霄,男儿豪气满乾坤!
一声长啸,叶栴飞一剑立威,已经将第一个迎面碰上的海盗斩于剑下。
一团雪亮光影盘旋在入水口之上,敢犯者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硬是单凭一己之力将那个逃生之道,防护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不知何时力尽?不过能撑一时是一时,多捱一刻,水下的人就多了一分希望,多了一刻安全。
赫赫电光闪烁在漆黑的天际,叶栴飞出神入化的剑技带起的身影竟如祭祀坛上的舞——为生者祈福的死亡之舞。
天快亮了,也许天亮外面的海啸就可以停止,海上的暴风雨往往来得是那样的倏然,瞬息万变。
可惜明天的太阳照在身上已经是冷的,他的血已冷。
一不留神下左腿吃了一剑,他最擅长的轻身功夫大打折扣,一滴滴的鲜血已染红了潮口处的水面——不过,他即便是双腿完好,也绝不打算利用自己高绝的轻功逃离这里,持意要死守到最后一刻。
「师兄!」
泼漱一声响,水底下钻出个水淋淋的人来,带了一口大木箱自黝黑的水口处浮出头,像是从幽冥水底钻出来的恶鬼,把岸边的人都各各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不走!」
叶栴飞大惊,秦俭却因为见到他一身浴血,被唤起了凶残的天性,扑身抢上前去夺了一个海盗手中的剑,反而全力回护在叶栴飞身前,他是「绝剑」,下手「辛」、「辣」、「狠」,声势上反而比叶栴飞更是惊人。
「师弟!」
叶栴飞心头一阵气苦,却也一阵甜蜜,他到底还是没舍下他的。
「喂,放我出来,我快闷死了!」
在箱子里闷声闷气地叫着,素卿竟然也没弃下他们而逃,跟着突然重返的秦俭一起出现在这个血腥弥漫的海岛上。
「师弟,你们快走,还来得及!」
外面的风暴想是快要停了,虽然天空仍是翻滚着雷轰电闪的雨云,可是那块凭借自然水力才能托起的巨石已经缓缓往回落。
「……」
秦俭不答话,杀红了眼般地奋战在他的前方,剑风带起凄厉的呼啸,像是剑上带了无数冤魂。
「他不会走的,要走刚刚我们早就走了。下了水后他一直拿他的大脑袋撞我的箱子,我也只好答应陪他回来了。」
坐在箱子里的素卿代他答着,将生死置之度外后,竟然从容起来,又有了顽皮捉弄人的心情。
其实秦俭只是以敲箱为信号,询问他是不是愿意跟他回来。
「你这笨蛋!为什么也答应他回来?」
叶栴飞气不由一处打来。这个奇怪的人,总是在莫明其妙的地方帮他不必要的倒忙。
「因为朕不能抛下自己的子民,独自逃生啊!」
箱子中,沉默了一晌,含含糊糊地回答着,却也没法让人听清。
「轰——」
更大的爆炸声在远处响起,火红的光亮映红了漆黑的夜空。
难道他们还有人要来?
叶栴飞暗暗叫苦,就这些冲到岛上的海盗就已经让他们杀到手软了,再多人的话就更叫人吃不消了。
不过……左右也只是死而已吧!
叶栴飞与秦俭对望了一眼,在这紧要关头竟然心意相通起来。
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人都快要死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叶栴飞剑法一变,招招只是回护着自己的心上人,混然不顾自己的危险。而与他心意已通的秦俭使出的竟然也是同样的剑招,并肩而立的两人像是化做了两道纠缠难解的清风。守在外围的叶栴飞是动的,腾挪间迅如疾电,就象在秦俭身周刮起一道旋风;而秦俭相对于游移不定的叶栴飞而言却是静的,他只在叶栴飞围起的光圈内砣螺似的急骤地在原地转动着,反而又带动了外围叶栴飞的流转得更圆畅。
这两人以这种打法的双剑合璧后,竟然象平地刮起了一道龙卷风,无人能直捋其缨。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打法,这两人每个人都破绽百出,但一个人的破绽却又全被另一个人补了去,剑光赫赫,稍一碰上就是血肉分崩,当真鬼神莫敌。
「如果用这种招式创出一套厉害的剑法来师弟一定高兴……只可惜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了。」
叶栴飞发现这无心使出的合招竟然威力无穷,心中又是喜欢,又是悲伤。
师傅一向对他期望甚高,可惜这最后才悟出的剑招是没办法流传于世了。
不过,能与自己喜欢的人死在一起,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思潮翻涌,叶栴飞与秦俭竟然都没有注意看到海滩上冲下来的大批人马是救他们的援兵,眼中只有彼此,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在将死关头反倒显得情意绵绵起来,倒还是躲在箱子里的素卿自风声中辨识出了外面的异动。
听得有熟悉的军号声响起的时候,又是惊讶,又是喜悦。
金铁交鸣的大战,大批兵士一涌而上,声势浩大,本来就是乌合之众的海盗大军立刻溃不成军。
「末将救驾来迟!请太上皇赦罪。」
以十万人的兵力加上火炮利器将岛上游勇尽数拿下之后,一个身着二品朝员大服的武将亲自打开了那口箱子,将素卿扶了出来,翻身拜倒。
「太上皇……呵!」
一个完全被架空的称谓。
素卿轻轻地重复着他刚刚唤自己的尊称。面色深沉。
来者并非他们苦苦等候了数日的福建水师,却是两广巡抚苏励亭。说起来,这里本来就距离广东海域比较近,能从广东调兵自然是比调回已赴太平岛的福建水师远水救近火的好。
「臣接皇上密诏,带军出海剿匪,如御驾亲征。」
苏励亭跪地不起,只恐自己因为风暴来得迟了,会被凌迟处斩。
「如御驾亲征?」
素卿极目眺了眺停在海滩处的船只,果然当先一只顶上挑着一面杏黄的龙旗,在风中招展。
他算到底,还是比不过他的。就连这条小命都被他这样拣了回来。心中又苦又酸,品不出的五味杂陈。可是最后,却有一丝微甜泛起。
「起来吧。我没事。」
淡淡地摆一摆手,让跪了一地的兵士们平身。素卿对上叶栴飞几近呆滞的神色,苦笑了一下,低声吩咐让他们将这对满身伤痕累累的师兄弟抬到船上去好生疗伤,自己却犹豫着,似乎下不了决心。
「请太上皇起驾回宫!」
苏励亭头也不敢抬,再三跪求。
素卿望瞭望风平浪静后微露曙光的天边,金色的光线给黑丝绒似的云层镶上了一道金边,万簇金箭从云层里迸射出来,那片乌云饱吸了霞光的颜色,渐渐变得鲜红起来,阴霾尽散。
终是淡淡一笑,上船去了。
这一战虽然变量良多,但战绩还算辉煌。歼敌六千余,之后又陆续招降四千余人,一举涤清了南海海域的海上盗匪。出入南海海域的渔民、旅人、商贾无不盛赞朝廷为民众办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第十章
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