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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反应比我想像中好得多了!」洛少麒眼眶泛红,语气里带着深沉的忧伤,在卡尔脚地慢慢坐下,像往常一样地侧头斜倚在卡尔的大腿上,让长发从浆得硬的西装长裤上自然流泻而下。「本来我以为你会指着房门叫我滚出去……」
「小麒,我的小麒……」卡尔伸手去抚摸覆盖在自己腿上的、黑缎似的长发梦呓般地低语,「我可曾对你恶言相向?我总是宠溺你、纵容你,你是我毕生挚爱,也是齐氏这顶冠冕上最闪亮的辉玉……」
「我不是宝石、翡翠那一类的东西,我是人,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高兴的时候会笑、伤心的时候会哭,为恋爱烦恼的时候会找我的表哥倾诉,只要他支持我……」他抬起头来,深邃得宛如星空的眼中充盈着晶亮的泪水,「……得到幸福的时候会希望他祝福我。」
卡尔轻抚着长发的手指瞬间停顿了下来,「抱歉,小麒,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因为你对他仍有恨意?」洛少麒眼中的水气更多了,那企求般的眼神几乎将卡尔的心融化。
卡尔摇摇头,继续抚着他的长发,「我不恨他,那不是他的错,只是我依然无法释怀。」
「从某个角度来说,耿耿于怀比纯粹的恨意更槽。」
卡尔叹了口气,「恨意可以解决,可以化消,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因为时间的逝去而逐渐淡薄;耿耿于怀却是一把插在心头上的利刃,碰一次便痛一下,越刺越深……」
「我不要求你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上,卡尔,甚至不要求你支持我,我只要你祝福我们,告诉我你很高兴我终于找到了幸福……」洛少麒闭上眼睛,把嘴唇贴在致密的布料上,透过粗糙的织阵,感受卡尔的体温,虔诚似地低语。
多年来的倾慕和痴恋,能不能在全部结束之后换得一句淡淡的「恭喜?」
卡尔看着倚靠在脚边的洛少麒,过往的亲呢和真挚的情感霎时间涌上心头,他无法不疼爱这个表弟,但对于自己亲生的孩子,却始终难以释怀。
「原谅我小麒。」他轻轻地、低声说了出来。
黑色的夜空在窗外铺陈出一片墨色背景,古纬廷和姬长风闲适地对坐,喝着晚茶,相谈甚欢。
「风叔,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古纬廷好奇地问道。老人的年纪已经到可以退休事清福的时候了。
「从我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了。少爷是我一手带大的。」姬长风的态度一向谦恭柔和,此刻却显得有些骄傲,「不只是少爷,和少爷同样辈份的几位公子小姐也是我从小呵护到成年。至于老爷,自从离婚旅居国外后便很少回来了。幸好少爷很懂事,和老爷虽然不亲近,仍能保持最低限度的礼貌和敬意,父子在相处上并无重大磨擦。我在这所宅邸里生活了大半辈子,退休后也想在这里安养。」
「真是好福气。」古纬廷艳羡不已地说道。
能在这么美丽的建筑物里度过晚年,确实是很令人羡慕的。言谈间,他的眼光又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飘向那庞大得有如城堡的本馆。他心神荡漾,下意识地脱口问道,「卡尔呢?他为什么没过来?」尔后才譬觉失言,脸颊不禁红了红。
「少爷有些烦心的事情要处理,暂时待在书房里;书房就在走廓底最后一间,有空不妨过去看看他。」姬长风显得坦然自在,毫不避讳。看来卡尔并没有瞒着这位老人家什么;两人之间的私密关系姬长风是知情的。
「风叔,你……你不觉得奇怪吗?或是别扭?」古纬廷小心翼翼地探询道。
姬长风温和地笑了笑,摇摇头,「少爷的兴趣在家族里外都不是秘密。古先生,你刚成为少爷的人,不习惯是必然的。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理由,不管你是自愿或被胁迫,我衷心地劝告你暂时忍耐;难堪的日子将不会太长。少爷以往也断断续续有过几个固定的侍寝者,短的只有几个礼拜,最长的不过两三年光景。不妨放纵心情,享受一番。少爷并不是吝啬的人……」
古纬廷不禁蹙起眉头。从老人明亮清澈的眼神和慈祥和蔼的嘴角里,他明白老人并没有恶意,只是太过疼爱卡尔,事事把卡尔放在第一位,因而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
「包养两三年?那可真是希奇了!」古纬廷的声音里有着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出来的嫉妒,语气也变得酸溜溜的,「什么样的人能让他迷恋这么久?」
姬长风端着茶杯的手指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恐惧。「对不起,我失言了!」他站了起来,急迫地想离开。
「不,风叔,你没说错任何话……」古纬廷想挽留他。
「我很抱歉,古先生。虽然少爷没有明白的表示,但是他对于你……并不是单纯的供需关系。他在你身上投注的心力连我也大吃一惊,而且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到尽头……」
「风叔,我在意的不是包养不包养的问题。」古纬廷紧张地起身道,「陪伴卡尔最长久的侍寝者……那个人究竟是谁?」
谁能让卡尔如此迷恋?那个人为什么失宠?后来又到哪里去了?太多的迷题困扰着古纬廷,眼里这位老者或许是唯一能为他解开迷惑的人。
姬长风逃难似地踱到门边,让古纬廷追问不及:临去前,他只说了一句话言词闪烁,却是语重心长的,「在这里,那个人是最大的禁忌。」随即一闪而。
古纬廷怔在原地,苦苦思索,苦苦自问,而终究没有答案。
姬长风快步走出客房,里面的气氛太紧绷,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也许古先生真是有某种魅力的吧!交谈片刻后,他变得太松懈了,竟然将最不应该透露的事说了出来,即使少爷不追究,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不过,古先生和「那个人」似乎有所不同。乍看之下僻为神似,但是近距离接触后却有显著的差异。
两者的眉眼同样妩媚,同样锐利,那个人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叛逆和激烈,古先生的眼中却带着某种深刻的沧桑,仿佛经历过坎坷的命运……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历劫而归,恐怕古先生会是个更难应付的侍寝者。
姬长风感到这份愁闷的情绪回荡在胸中,心脏不自觉地揪紧,喉咙哽着一股气说不出话来;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
与此同时,他瘦长的身躯蓦地倒了下去。
心绞痛的宿疾又发作了吗……
「碰!」
古纬廷听到一阵巨大的撞击声,探头出门,却瞥见姬长风倒在地上,他吓了一跳,立刻唤人帮忙。
骚动把侍者们都引了过来。
手忙脚乱地安置好姬长风后,古纬廷痞到荚名的疲倦了,坐在病房里的沙发椅上,背部倚靠着墙壁,静静地睡着了。
他做了梦,猛到养父中风的那一天,股东会议上,众人脸红脖子粗地痛加指责,仿佛把这名老人活活吊死便能拿回他们一生的积蓄似的……
吉叔坐在他身边,攥紧了他的手,肥厚的掌心热得出汗,黏腻潮湿的触感却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吉叔用眼神、用嘴角,示意他忍耐,现在冲出去只会让情况更糟;他颤抖着咬紧下唇,死死地不让半满眼泪流下来。
不能丢爸爸的脸,他默默地一再告诉自己。
然后,在一阵又一阵火爆、毫无建设性的谩骂后,养父倒了下去,发出轰然巨响……
像他稍早前听到的那样。
巨响过后,他的世界便告崩溃。
古纬廷悚然一惊,两眼蓦地张开。老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接了好几条不知名
侍者点点头。
古纬廷环顾了一下,在别馆里设置病房,齐家也未免太有钱了。
不过,以此地的广阔和偏远,要是馆内没有安排一些急救设备,那才真是危险。
不知道本馆内部有没有类似的设施呢……
他的心思还是绕着那栋白色的主宅打转。
「陪着姬先生的是什么人?」
「一位是姬先生的长公子,一位是孙少爷。」
古纬廷点点头,表示知情。儿子陪伴生病的老父天经地义,至于孙少爷,大概是风叔的什么远房表亲一类的。他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在房外张望了一会儿,草草写了张慰问的便笺交给侍者递送,便径自回房休息了。
也许是出于对父亲的怀念,也许是无法孝养父亲的遗憾深植于心,古纬廷时常去探病,为姬长风处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念念报纸和闲话家常,两人的距不觉拉近许多。
姬长风的大儿子在父亲病况稳定下来后便很少过来了,他有繁重的公事必须处理;至于孙少爷,古纬廷也没再见过他,想来是个疏远的亲族,没什么要紧的。
卡尔一天会来探望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问问姬长风觉得如何了,需要哪些物品,除此之外,古纬廷很少再见到卡尔,两人在病房里打照面的时候也难得交口,彼此生疏得像陌生人;然而古纬廷知道卡尔在他心里仍然占据着一个重要的地位。
那证据就是,他见到卡尔的时候身体便空虚得好像要燃烧起来似的。
卡尔一定也察觉到他的异样了吧……古纬廷漫不经心地削着苹果,逃避着卡尔那对洞察人心的狼眼,几乎不敢拾起头来面对他。
送走卡尔后,古纬廷坐回原位,姬长风怔怔地盯着他,看得出神。
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古纬廷被他看得别扭了,不觉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什么吗?」
「对不起,小廷。」姬长风语地惭愧;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直呼古纬廷的小名,「我想我误会你了。」
「误会?」古纬廷有些不甚了解,又有些了然于心。任何一个关爱卡尔、对卡尔忠心耿耿的人都会对他——一个来历不明却又每晚睡在黑暗帝王身边的侍寝者——保持高度戒心。
「我原以为你接近少爷是不怀好意的。现在我明白了,你是真的喜欢他。」
古纬廷的脸颊一下子飞上两抹微红,连忙否认,「不,风叔,我没有……」
「傻孩子,风叔几岁了,见过多少人,是不是真的喜欢,难道我会看不出来吗?」姬长风慈蔼、宠溺地说。
古纬廷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喜欢……是吗?他的心里仍在负隅顽抗,他不能喜欢,也不会喜欢那样一头高傲、冷酷、花心而且没有节操的野兽。
见他不说话,姬长风又补上一句,「而且,少爷也真喜欢你。」
「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有一点点喜欢我,为什么……」想起那个备受宠爱又放荡无行的男娼,古纬廷忍不住有些气闷。
那一个还只是他亲眼所见的,不知道的恐怕多着呢!
「恩?」姬长风专注地聆听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古纬廷勉强拉开笑容,「我不是他唯一的恃寝者。」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姬长风恍然大悟,「这在世家大族里并不罕见呀!」
「我不这么认为。」古纬廷凄楚地道,「我只有他。」
姬长风老迈、略为皱的的脸颊上浮现一抹羞涩的红晕,「傻孩子,我在这所大宅里工作了大半辈子,家族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瞒不过我。有些事说起来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其实每个人都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