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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掉背包,扔掉沉甸甸的背包。抱着这个,他浮不起来。
只需要浮起来一次,只需要一秒,一口空气。
不。
不!里面有光盘,记载着他所有资料的光盘。
他不能再忍受一次。
“周扬,不要这么做!你不可以这么做!”
“我可以。”
“你以为我会让你象他一样离开我?别做梦了。”
“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一辈子只能是我的离尉。”
滴,什么在闪烁,是电脑?是电脑屏幕吗?
“不不不不!求求你,停止,停下来!”
那是谁的叫声?象来自地狱一样凄厉,狂乱地哭喊。
“我给你下跪,我向你求饶,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停下来……”
他的过去,将来,他的世界,通通消失了吗?
河水的轰鸣在耳膜中流窜,肺部就快爆炸了。陈明死抱背包,不甘地在水中翻腾。
绝望中,他的脚尖触到了硬物。
石?一丝微弱的光线,骤然照亮整片黑暗。
是河底的石头。仅剩的理智,或者是本能,促使他俯下,用一只手摸索着脚下这些坚硬的救命宝贝。
摸着石头,摸着石头……陈明疯子般地告诉自己。一直混沌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光亮。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他终于再次看见明朗的天空。新鲜空气扑面而来,他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他努力地走上岸,弯腰艰难地喘息着,欣慰地看了脚边一眼,拼了命保住的背包就在那里。
眼前有人影靠近。
他抬头,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边笑边喘:“薇薇,你看,你的包……”他忽然凝住了笑容。
薇薇站在他面前,脸上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冷漠,淡然,象看着陌生人,象一个旁观者。
陈明浑身的血,在瞬间冻结了。
薇薇什么也没说,走过来,提起自己的背包。湿漉漉的背包变得很沉重,她没有象往常一样抱怨。陈明看着她的背影,麻木了般,从岸边站起来,跟着她。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就象飘荡在原始森林中的一缕魂魄。
衣服在日落前被风吹干了,到了晚上,一直沉默的两人停了下来。
他们一整天没有说过一个字,耳边尽是森林和谐的风声和鸟鸣。但那已经不让他们感到欣喜。
红红的篝火,印照着两张没有表情的的脸。
陈明的背包在水里丢了,他们大部分的食物,手机,求救灯,一顶帐篷,还有一些工具都在里面。
薇薇把自己背包里的帐篷支撑好,回到篝火旁。
“你睡帐篷吧。”她说了从岸边离开后的第一句话。
陈明看着火光,他仿佛还没有从那被冻结的感觉中解脱出来。他的心还是冷的,象冰块一样。
“你睡帐篷吧。”薇薇再说了一次。
陈明这次摇了摇头。
薇薇在他身边站了很久,转身进去了。他以为她睡去了,但她又走了出来:“给你。”递给他一张光盘。
陈明看着那光盘,乌黑的眼睛终于有了焦点。似乎不敢相信似的,把它接了过来,象捧着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什么也没想,只是双手捧着,聚精会神地看着。
“上面什么也没有。”薇薇的话从头顶飘下来,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他心上:“你的资料,我已经全部删除了。”
“这是惩罚,你对周大哥痴心妄想的惩罚。”她转身,向帐篷走去。咬着牙,眼睛瞪着圆圆的,宛如一眨眼,就会忍不住软弱地落泪。
陈明压根没注意她仍在,还是已经走了。
火光红艳艳地照着他的脸,那火也是冰的,双手捧着的光盘,更是冰得透心。
他把反射着火光的光盘,缓缓压到胸前,似乎想拥抱它。
就象拥抱,他空白的过去。
“天空下……只有你……只有你……”
“其实只有你……只有你……”
大海中常有被美人鱼的歌声迷惑而迷失方向的水手。
如果周扬是美人鱼,他是否甘愿当一名水手?
“我看见,我看见,在我记忆中,只有一个你。”
“我看见,天空下,只有你,只有你。”
“我没有忘记你,永不会忘记你。”
“我爱的,其实只有你,只有你。”
惩罚,这是对痴心妄想的惩罚。
陈明抖动着肩膀,笑出眼泪。
第三十五章
旅程就此变得艰难无比,无论对体力,或者心灵,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薇薇整理行装,两人都注意到罐头所剩不多。地图在陈明的背包里,随着水流不知所踪。他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现代求救设备,手上仅存的指南针现在变得无比重要。
行路时大家都没有怎么作声,不算是冷战。两人都没有冷战的心情,只象被风霜打过的花骨儿,被沉甸甸的心事压得蔫了。
只能呆板地,本能地赶路。
神秘的森林现在充满无法探知的恐怖,他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薇薇掌握了所有的食物,陈明毫不在乎,薇薇给他食物,他就接过来。
但总留下一点。
他明白,如果不早点走出这片茫茫林海,饥饿迟早会到来。
他们在原始森林的深处一同求生,却形同陌路。有时候,陈明察觉薇薇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停留在他身上,但当他迎上去时,薇薇又已经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你的资料,我已经全部删除了。
陈明没有足够的胸怀,让自己忘记薇薇那冷漠的语气。
那是惩罚,你对周大哥痴心妄想的惩罚。18DC弹幽:)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这话象冬夜的风一样钻进耳膜,钻到他的脑子里,冷得神经发疼。
周扬没有将他的资料保留后再次删除,周扬没有暗中安排洗脑专家为他动手术,周扬没有企图再次扼杀他的理智和自我。
他懵懵懂懂地在绿色中前进,渐渐明白过来。揭开真相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只要敢于面对,就会猜到其中蹊跷。
就如薇薇的背包,不会无缘无故掉入水中。
他们依靠着求生的本能艰难跋涉,大兴安岭的广阔连绵却使人绝望。
食物短缺的那日终于到来,薇薇在中午递给陈明半瓶罐头,到了晚上,她再也找不出什么来递给他。
一直恍如在梦中的两人都清醒了点,饥饿的阴云已经笼罩了他们。
“要开始找食物了。”
“晚风很冷,一起到帐篷睡吧。”薇薇说:“要是你病了,走不了路,我可抬不动你。”
陈明没有说话。他已经没有逞强的余地,这个时候,谁都病不起。
晴朗了几天后,乌云又开始在头顶出现。陈明的肚子从早上开始就咕咕地叫着,他摸了袋子里省下来的巧克力几次,终究忍了下来。
《野外生存大全》也掉了,森林中那么多的果子,绚烂漂亮的外表,总让他忍不住猜想那里面是否藏着剧毒。
太美丽的东西都有毒,就象人生一样。
太幸福,到后来才发现很苦。
“用这个吧。”薇薇把银色的手枪递给他:“你以前学过,应该可以打些吃的。”事到如今,只能齐心合力。
陈明开始寻找猎物,树上的猴子,充满灵性地在林中飞跃,他不忍心开枪。最后,一条差点被薇薇踩到的蟒蛇成了枪下冤魂。
生起火,薇薇一扫多日的阴骘,忍不住欢呼起来:“有吃的啦!”
陈明忍不住微笑起来。两道带着笑意的目光不经意碰在一起,两人都愣了愣。
四周又是死寂一片。
没有调味的蛇肉半生不熟,但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几乎不浪费骨缝中的任何一丝肉,剩下的带在身上。蛇肉让他们坚持了一天半,很快,又开始断粮。
再度的饥饿让人更难以忍受。乌云压在头顶不散,大雨遮遮掩掩,不肯痛快地下,但林中湿气越来越重,不小心就会滑倒。
饿坏了。
陈明几乎要按捺不住理智,吃掉口袋里仅剩的巧克力。就在这时,薇薇停下了脚步,叫道:“看那边。”
陈明顺着薇薇的手指看过去,一树或红或青的果子,引人垂涎。
“野果!”连陈明也禁不住惊喜,他认得这果子的外形,在《野外生存大全》上,清清楚楚写着可食用。
两人惊喜若狂地飞奔过去,仿佛怕这棵可爱的果树会瞬间消失在眼前。他们疯狂地采摘着,不管青色还是红色,只要是果子,一律放进怀里,围绕着树干,仰着头,脚步在及膝的草间不曾停顿。
陈明摘了满满一怀的野果,脚下却忽然一个踏空,身不由己向下坠去。
“小心!”
晕眩的刹那间,手腕被猛然拉住。果子从怀里掉处,直直坠向下方。陈明低头看向脚下,惊出一身冷汗。
那果树就长在悬崖边上,茂密的野草,遮掩了高处的杀机。
边缘的砂石簌簌滑落,陈明身不由己,又向下坠了两分。手腕被扯得生疼,薇薇趴在地上,咬紧了牙,指甲在陈明手上抓出血来。
“别动。”薇薇轻轻说,生怕声音大一点,引来了死神。
陈明抬起头,举起悬空的另一只手,试图抓住崖边的一条青藤,或者攀住一块石头。
伸尽了指尖,够不着。
一个指头的距离,原来那么远,足以隔开生与死。
“别动。”薇薇说:“我会拉你上来,慢慢的。我的脚勾着树根呢。”她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一下,稚气的鼻子挺立着。
让陈明想起离蔚。
他记得薇薇在岸边冷漠的脸,象一个陌生人,一个旁观者。
“放手吧。”陈明抬头看着她:“你不是想杀了我吗?”
薇薇呆了片刻,不错,她是想杀了他。
不是曾经下过手吗?在那条有着漩涡的河里,被冷冷的河水浸着,感受他扶在腰间的手,杀意就那么忽然冒出来,狠毒决断得连薇薇自己也不敢相信。
仿佛被恶魔诅咒了一般,猛然将背包取下放入水中,然后尖叫一声。
她知道他会跳下去的。
她知道。
“只要一松手就行了。”
不,不行。
陈明抬头看着她,苦笑:“我什么都毁了,什么都没有了。”
薇薇摇摇头,脚上勾着的树根要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有点松动。薇薇吃了一惊,更用力地抓住陈明。
一滴滚烫的东西,忽然滴在陈明头上。
血。
陈明也吃了一惊,他艰难地仰直脖子,看见薇薇唇角逸出的一丝鲜血。
“放手,薇薇。你想一起死吗?”
薇薇倔强地瞪着他,摇头。
悬挂在崖边,陈明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拿着这个,”他从袋里拿出省下的两条巧克力,努力往上递:“拿着吧。”
薇薇仿佛被冻住了魂魄,她没有接,她的双手都紧紧抓着陈明的手,她盯着那两条巧克力,仿佛那是什么从没有见过的东西。
“拿着。”
薇薇闭上眼睛。
“不!”她大叫一声,全身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竭尽全力将陈明往上一提。
陈明感觉自己在空中升了一升,就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他毫不迟疑地伸手,胳膊勾住了垂挂在悬崖边的一条粗壮树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几秒,两人都气喘吁吁。
借助树根的帮忙,还有薇薇在上面拉扯,陈明终于爬了上来。两人狼狈地瘫软在地上,享受着死里逃生的欣喜。
那两条巧克力还紧紧捏在陈明手中,几乎被掌心的温度融化了。
“可惜了那些果子,全掉下去了。我们要把树上剩下的都摘下来。”陈明转头,瞥见薇薇嘴角边的鲜血。“薇薇?”他挨过去。
薇薇坐着,乖巧让他帮自己擦拭。鲜红的血,抹去一丝之后,又淌出一丝。
“我撞到了石头,这里。”她缓缓举起手,指了指胸膛。
陈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轻轻按了按。
喀。
很轻微的声音,那么熟悉,撼动他的神经。从前,当洛辛硬实的皮鞋重重踢到他胸膛时,他曾听过这样的声音。
轻微,伴随着剧烈的痛。
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疼吗?”
“嗯。”
“肺部疼,还是肋骨疼?”
“都疼。”
陈明的心,直直下坠。
就算浸在冰窟窿里,也不会觉得这么冷。
“没事的。”他抚摸着薇薇的发鬓:“没事的。你会坚持下去,你是离蔚的妹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