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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浩,你怎么了?」
看吧,来了。
昌浩蹦起了脸。
主屋里设有铺著榻榻米、坐垫、摆著凭几的座位,修子端坐在那里。另外还有挡风用的屏风、火盆。
修子的右边,以及离厢房很近的地方,共放置了四个屏风。靠近修子的屏风是用来挡风的,而靠近厢房的屏风,应该是有侍女坐在后面待命。
原本用来隔开主屋质厢房的竹帘、帷帐都被卷起来了,改摆两个屏风,命妇坐在其中一个屏风后面。
没有任何东西挡住修子的视野,她直接面对晴明与昌浩。
虽然命妇反对,但还没举行「裳著仪式的修子,在成人前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决定要不要这么做。
不过,九岁的修子也知道,在自己家里才能这样自己奔放。
「你的脸色有点难看,是有什么不开始的事吗?
这句话说得一针见血,昌浩知道谎言,敷衍都骗不了聪明的公主。
他死心断念,行个礼说:
「我有个机会认清自己的不足,这种心情显现在脸上了。」
「不足?」
「这种事情不值得公主烦心,请公主不必理会。」
昌浩偷偷瞥修子一眼,发现修子还是不甘愿地盯著自己。
继续被追问的话,他很可能连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正在担心时,听见旁边响起嘻嘻窃笑声。
看到晴明笑到肩膀颤抖,昌浩怒火中烧。
晴明瞥一眼狠狠瞪著自己的昌浩,对他莞尔一笑,转向修子说:
「他是说他在播磨国再三修练后,终于可以毫不偏颇地评断自己拥有多少实力了。」
「哦。」
修子歪著头,眨眨眼睛,欠身向前说:
「你在播磨国都做些什么事呢?」
昌浩抬起头,思考了好一会。
「这个嘛——」
忽然,他觉得摆在离他不远处的屏风后面,有人竖起了耳朵倾听。
那个人是藤花。虽然没有直接交谈,但昌浩叩头迎接她跟修子进来时,眼角余光有看见她在那个屏花后面坐下来。
昌浩边回想在播磨国度过的日子,边思考措词。
「每天、每天都跟当地称为神祓众的阴阳师们学习武术和灵术。」
尤其致力于武术方面,希望最少能学到把夕雾压倒在地。
起初,他根本不敢想可以打倒夕雾,因此他连不如夕雾的萤都打不过。
后来就不一样了。
他希望能赢夕雾一场。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不甘心,希望可以在实战中而非比赛中与夕雾对等决斗。
「武术是什么呢?就是保护皇宫的警卫,用来逮捕坏人的技术吗?」
没想到修子会对武术特别感兴趣,昌浩不由得盯著她看。
九岁的内亲王,比第一次见到她时长大了许多,头发也番到腰部了。以前是腮帮子有点丰腴的可爱小女孩,现在样貌逐渐改变,可以说是少女了。
昌浩感慨万千,心想她长大了呢。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五岁时的春天。
昌浩的心狂跳起来。她想起就是在认识修子的时候,作了跟今天早上一样的梦。
所有事都与当时交叠,令人毛骨悚然。
晴明发现昌浩的表情有点紧绷,讶异地微皱起眉头。
昌浩察觉祖父的视线,赶紧改变了表情。修子很聪明,看到他僵硬的表情,会觉得很奇怪,说不定还会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害他心情不好。
但是太迟了。
感觉敏锐的修子看出昌浩不对劲,猛眨著眼睛,好像在找话说。
「呃——你不想说可以不要说哦,我知道阴阳师有些事不能告诉他人。」修子沮丧地垂下头说:「对不起——」
「咦,不是那样——」
修子突然道歉,把昌浩惊慌得头脑一片空白。
「安倍大人,还不快感谢公主大发慈悲。」
「咦?!」
大发什么慈悲?
从命妇抹了口红的嘴巴中放出尖锐的话语。
「你应该觉得诚惶诚恐、担当不起,公主不低恩赐给你拜见尊颜的荣誉,还难能可贵地对你说了对不起,你却没有半点感动的样子,这样怎么对得起公主的心意。」
「咦?啊,不是那样。」
「公主,不要找这么年轻的人,还是仰赖这位安倍晴明吧。前几天的猜谜比赛,晴明大人的确稍微输给了阴阳寮,但是还没有任何阴阳师可以超越他。」
命妇当著昌浩的面,直言不讳地说。令人难过的是,她的话正中要害。
昌浩不如晴明,这是现场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现在当面被说破,他也不觉得受伤。命妇并不讨厌昌浩,也不嫌弃昌浩,她只是为她崇拜至今的皇后定子的遗孤著想。
这时候,从拉起的上板窗飞进一团黑块。
那东西以毫厘之差掠过命妇的头部,推倒屏风,在半空中盘旋。
「呀!——」
突然被来历不明的东西袭击,命妇倒抽一口气,抱头蹲下来,就那样昏过去了。
倒下来的屏风发出巨大的声响,侍女和随从们听见,满脸惊慌地赶来看怎么回事。他们看到命妇蹲著不动,差点惊声尖叫起来。
「呀——」
「不用惊慌。」
修子举起一只手,眼睛望向坚梁,叫恐慌的侍女们往那里看。
侍女和随从战战兢兢地望向那里,看到一只乌鸦停在屋梁上,啪喳啪喳拍振著翅膀,发出恐吓的尖锐叫声。
「乌、乌鸦?——」
脸色发白的侍女摀住嘴巴,喃喃低语。乌鸦环视周遭,又发怒似的呜叫起来。
「乌鸦突然从上板窗飞进来,撞倒命妇附近的屏风,把命妇吓得晕过去了。你们快把她抬走,好好照顾她。」
被命令的侍女和随从们,慌忙吧命妇从那里抬走。
「公主,您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云居、藤花,你们不用担心。」
「还是赶快把那只乌鸦赶出去吧,多不吉利啊。」
脸色苍白的侍女仰著头说。乌鸦张开翅膀,从喉咙深处发出恐吓的嘶吼声。
视线与乌鸦交会的侍女,倒抽一口气,缩起了身体。
「我会交代晴明和昌浩去办。告诉大家,这里有阴阳师在,不用担心。等危险解除后,我会叫你们,在那之前谁都不要靠近。晴明,这样可以吗?」
听修子这么说,侍女不安地扭头看晴明,晴明对她们点点头。
有大阴阳师做保证,就不用担心了。
「那么,就这样吧——」
侍女们服从修子的命令退下了。
于是,事情很快就平息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发生得太快,昌浩都看呆了,愣愣地站著。修子左侧的屏风后面,有人倏地站起来。
「嵬,你在做什么?」
穿著侍女服装的风音,吊起眉梢,把手伸向停在屋梁上的乌鸦。竹三条宫的人,都称她为云居。
刚才凶狠地拍著翅膀的乌鸦,缩成了一小团。
『区区侍女说话那么没礼貌、口出恶言,有些超越了我的忍耐极限,所以我惩罚她一下啊,公主。』
嵬停在寝殿阶梯旁边的大枫树的树枝上,一直在观察屋内的状况。
「即使这样,把命妇大人吓到昏过去,也太过分了。」
被斥责的乌鸦,把身体缩得更小了。
修子出面救了这只乌鸦。
「风音,别再骂了——老实说,我觉得轻松多了。」
晴明和昌浩都眨眨眼睛看著修子。
公主嘟起嘴说:
「是我要求父亲让昌浩来当我的阴阳师,命妇却说昌浩太年轻,对她很不满意。」
「没办法,昌浩比晴明年轻是事实。」
风音直截了当地说。虽然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像一根箭重重剌进了昌浩的胸口,他不由得按住那个地方。
「我们都了解昌浩,但命妇并不了解,难免会把重心放在晴明身上。」
风音耸耸肩说,藤花悖从屏风后面接著说:
「而且,我想命妇会说那种话,是因为太关心公主了,绝对不是不尊重公主的心意。」
「没错啦,可是——」
修子答得吞吞吐吐,满脸不甘愿,把嘴巴紧闭成一条线。
从母亲生前,命妇就在皇宫和这座宅院当侍女了。远在修子出生之前。聪明、博学多闻的她,把母亲服侍得无微不至,非常讨得母亲的喜爱。
跟那时候比起来,命妇说话变得刻薄多了。老是横眉竖目,几乎看不到她的笑容。修子比以前更不知道该如何与命妇相处了,她知道命妇是关心自己,说话才那么严厉,但还是不太想听,只想尽可能躲开命妇。
修子知道这样不可以,独自烦恼著该怎么办才好。
风音从修子的表情,看得出她心中的挣扎,很想帮她,但遗憾的是自己不讨命妇喜欢。插嘴这件事,可能只会使命妇更生气。
坐在旁边的藤花,看著修子忧虑的表情,心痛地叹了一口气。
风音瞄藤花一眼,叹口气按住额头,盯著屋梁上的乌鸦。
与她对看的乌鸦,不解地歪著头。
『?』
风音稍为移动了视线。乌鸦循著她的视线望过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大大张开翅膀,从屋梁飞起来。
「嵬?」
乌鸦在张大眼睛的修子面前,朝著剩下的屏风直直飞过去。
『喝!』
卯起劲来,使出浑身力量往屏风脚座踢下去的乌鸦,完全不受反作用力影响,张大翅膀改变方向,飞到修子旁边的凭几,翩然降落。
被踢出去的屏风,边倾倒边迅猛地滑向厢房。
除了风音外,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乌鸦挺起胸膛说:
『哼,以我的脚力,区区一面屏风哪算什么。』
昌浩张口结舌地看著倒地的屏风。
主屋比厢房高出一些。屏风越过边线,倒在厢房里,帷幕脱落散开,垂挂于帷幕间的装饰绳也扭曲断裂,简直是惨不忍睹。横木的边角擦过地板,留下几条白线。屏风脚座没断,但撞击力太强,地板与横木都看得出来有些凹陷。
可以把那么重的屏风踢到一丈远的地方,昌浩心想嵬的脚力的确值得骄傲。
「不、不,不对。」
昌浩猛摇著头。
虽然令人赞叹,但那毕竟是暴行。嵬攻击屏风,到底想干嘛呢?
「——」
忽然,昌浩察觉到一件事。
端坐在主屋的藤花,也跟他一样,呆呆地看著被踢飞的可怜屏风。
把她藏在背后的屏风,惨不忌睹地倒下去了,没有任何东西挡住她,好久没有这样了。
风音双手托著脸颊,装模作样地说:
「哎呀,怎么可以这样呢,嵬,居然拿屏风出气。」
晴明瞪大眼睛注视著风音。但很快就察觉她在想什么,也一本正经地说:
「就是啊,再怎么说,都做得有点过分了。」
乌鸦停在修子旁边的凭几上,故作姿态挺起胸膛说:
『安倍晴明,就凭你,哪资格插嘴批评荣耀的道反守护妖呢,快退下。』
「是,失礼了。」
晴明表现出不胜为恐的样子,深深低下了头。嵬也夸张地接受道歉说:
『嗯,知道就好。』
小怪站在隔开厢房与外廊的格子门前,看到这一连串事件,与隐形的勾阵不约而同地嘟嚷起来。
「喂,太假了吧——」
《我们的看法相同呢,腾蛇。》
「你也这样想?」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想?》
「没错。」小怪轻轻点阖头,用充满慈爱的眼神看著晴明和嵬说:「真要好好感谢他们的机灵呢。」
《就是啊。》
修子疑惑地歪著头,小声问乌鸦:
「嵬,你在做什么?」
『出气啊,就是出气啊,内亲王,你就当我在出气吧。』
不太相信的修子,秀丽的脸庞还带著些许的稚气,眉间刻划出与那张脸不相称的深刻皱纹。
这样过了没多久,她发现风音、晴明、嵬的视线都朝向同一个地方。
心生疑惑的她,也望向同一个地方,看到的是昌浩与藤花。
没有隔著竹帘或屏风,直接看著她的脸,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其实,昨天才从远处看过藤花的脸。是的,从很远的地方。
所以,真的是很久没有这样直接面对面了。
茫然看著屏风的藤花,赫然回过神来,移动了视线。
视线交会时,她愣了一下,然后嘴唇颤抖似的微微动著,眼神狼狈地飘来飘去。
对昌浩来说,那样的每个动作都很新鲜也很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