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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着脸往前走的晴明,在快到罗城门之前,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们几个真是……」
这是晴明今天的第一句话。
昌浩把嘴巴撇成乀字形。
「我要声明,我们并不是要排挤爷爷。」
「那当然啦。」
晴明间不容发地回应,半眯起了眼睛。「既然这样,我就好好享受以前没办法拥有的堕落生活。」
这时候,神将们不知道为什么噗哧笑出来了。昌浩讶异地环视神将们的脸,他们都把视线转向远处,躲开了昌浩的视线。
很久没坐在他肩上的小怪也一样。隐形的勾阵也沉默不语。
不只昌浩,晴明也狠狠瞪着神将们。昌浩百思不解,歪着头问:
「堕落生活吗?我不太能想像爷爷堕落的样子耶。」
说到这里,神将们又噗哧笑了出来。表情比刚才更惊讶的昌浩,环视他们一圈。他们发觉晴明的眼神比昌浩更严厉,刻意干咳几声,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全都隐形了。
昌浩搞不懂怎么回事,问脸色更加难看的晴明:
「爷爷,大家是怎么了?」
「嗯……」
唯一没有隐形的小怪,举起前脚,代替低声沉吟的晴明回答。
「晴明堕落,我们就会受到种种牵连。」
「啊?」
「不要问太多,我们只是想过太平(平静)的生活。」
昌浩两眼发直,盯着小怪。他完全听不懂,只觉得思绪更混乱了。
晴明伴着脸沉吟了半响,一副气不过的样子说:
「他们是觉得我说了不像我会说的话吧?」
原来是这样啊,昌浩恍然大悟。没错,跟随晴明这么久的神将们,很可能会那么想。晴明再怎么说不接、不接,还是会接下麻烦的委托案,帮忙解决,看他待在家里好像很悠闲,其实不是翻书看,就是振(奋)笔疾书。虽然偶尔会跟神将下围棋娱乐,但在昌浩记忆中,从没看过晴明无所事事的样子。
小怪的表情像是强忍住了苦笑,忍到腮帮子微微颤抖。神将们知道昌浩所不知道的晴明,所以别有一番感慨。快到罗城门了。
据昌浩目测,大约剩十丈远。穿过罗城门,再往南走一段路,就是巨椋池了。昌浩不能送到那么远,打算在城门外没人看见的地方,把行李交给神将们。
在穿越城门前,两人都没有说话。
走出京城,沿路都是繁密茂盛的树木,但也有几棵枯萎了。气都枯竭了。在这种地方,没有人照顾,大概只能任凭那些树凋零了。走没多久,晴明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
「你有按时为梅花祈福吗?」
昌浩一时没听懂祖父在说什么,想了一下,知道祖父说的是送给自己一枝梅花的宫里的梅花树,点点头说:「有,今天是第二天。」
「你说过要连续做五天吧」
「是啊。」
晴明回应说这样啊,眯起了眼睛。「那就是我到吉野的时候喔?」
祖父的侧面看起来十分愉悦,昌浩的嘴角也不禁泛起笑容。
「对了……我也会向木魂神祈祷,让爷爷一路平安。」
「那就拜托你了,不过有朱雀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没错啦,但这是我的心意。」
那棵梅花树充满了生命力,在气已经枯竭的众多树木中,生龙活虎地开满了花朵。听说吉野山中都是樱花树,但至少会有一棵梅花树吧?梅花树的同伴们,应该互有联系,说不定这里的梅花树会代为转达那里的梅花树,说有客人会去吉野。
「树木染上了魔性就很可怕。」
可能是想起前几天那棵樱花树,快到前方岔口的地方,晴明说出了这句话。「尸樱……」(结成:终于看到这个词了。)
老人瞥昌浩一眼说:
「前几天那棵樱花树,差点染上了魔性,幸好及时控制住了。」
「是吗?」
「你不知道啊?真没用。」
晴明装模作样地叹息、摇头,昌浩拉下脸说:
「真是对不起啦……可是,气枯竭了,却还结满了花蕾……」
他想起祖父当时说的话。祖父仰望着壮观的樱花树,的确说了那句话。晴明点点头。那棵树的确是气枯竭了,却还结满了花蕾。
不过……
「开花前,污秽被你净化了,所以后来开的花是樱花色。」
昌浩回想当时。在月光中飘落的无数花瓣,的确是看起来像白色的漂亮粉红色。
「尸樱不是樱花色吗?」
「不是。」
那棵樱花树差点变成了尸樱,但及时逃过了一劫。气循环到每一根树枝,洋溢的春天气息化成无数的花瓣,洒落地面。
「污染那棵樱花树的尸樱,应该在某处。恐怕要斩断根源,才能阻止树木的枯萎。」
使树木枯萎的黑影。被气已枯竭的樱花树吞噬的东西。死者的遗恨会招来气的枯竭。昌浩一个字一个字咀嚼晴明说的话,不禁张大了眼睛。咦?慢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想通了什么。「嗯?」
「您说是死者的遗恨形成了尸樱?」「嗯。」
「所谓死者的遗恨,是指怨念之类的东西吗?」
「嗯。」
晴明的眼睛炯炯发亮。坐在昌浩肩上的小怪,也动了动耳朵。两人都侧耳倾听,昌浩集中精神,把浮现脑中的不成形的东西,转化成自己知道的文字。长久以来烟雾迷蒙、模糊不清的东西,逐渐有了形状。
「呃,那个黑影会使树木枯萎、剥夺活人的生气增强力量,是意念的凝聚体。」
「嗯。」
「是活人的不、恐惧、憎恨等负面情感,培育出了这样的意念。」
「嗯。」
「总而言之,就是活人沉滞的心……形成了尸樱?」
昌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晴明满意地笑了起来。
「很好、很好。」
晴明似乎很开心,不停地点着头。这样是不是表示自己猜对了呢?昌浩慎重思考着。在他肩上的小怪,小声对他说你的猜测是对的。
啊!昌浩大叫一声。
「所以爷爷才会接下皇上、贵族们委托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全都替他们解决了!」
京城天灾不断、流行病蔓延。而且,在大家不知情的状态下,大地气息混乱,支持大地的巨大神柱也被污染,引发不只人类连魔怪的心都被搅乱、沉滞的事件。气会循环,所有事都环环相扣,由此可见,那些事最后也都会循环到人类身上。
那么,晴明是很久以前就预测到会演变成这样吗?在没有人察觉之前,他就先看到将来,采取了行动。
然而,事情逐渐扩大到晴明一个人无法负荷的地步了。
风音也对小怪说过,她曾努力不让那东西进入京城。晴明是忙着拯救京城的人心,以防止人心坠入黑暗,而风音则是一直在阻止逼近京城的东西。现状是两边都没办法一个人承担了。「不能说那些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终于看清全貌的昌浩,茫然若失,晴明严厉地对他说:
「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当事人来说是很严重的事,才会特地找阴阳师商量。」
「是……对不起。」
被晴明的正论慑服的昌浩,老实地道了歉。想到最近老向人说对不起,他不禁沮丧地垂下肩膀,抿住了嘴吧。他非常清楚,以前他认为修炼三年就可以学到种种东西,只是自己的自以为是,还差的太远了。
晴明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的心思,对他说:
「能察觉就很了不起啦,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呢。」
然后老人开朗地笑了起来。
「我不在的期间,所有事就交给你啦,昌浩。」(结成:这句话隐喻很深啊!)
没想到祖父会这么说,昌浩哑然失言。晴明直盯着昌浩。惊慌失措的昌浩,心想要赶快回应才行。可是该怎么回应呢?做不到的事,总不能说做得到。可能做不到,就不能说放心交给我吧。自以为做得到,最后还是做不到,以前或许可以被原谅,现在就不行了。晴明的眼睛好像对他说着这些话。昌浩屛住气息,大半天才开口说:
「我会……尽可能努力去做。」
这么回答已经是昌浩的底线了。他想祖父一定又会摇头叹息,没想到晴明竟然满意地眯起了眼睛说:
「嗯,这样就行了。」
分外紧张的昌浩喘口气,放松了肩膀。事后他才想到,那是祖父第一次对他说那种话。
所有人继续往前走,昌浩和晴明没再说什么话。小怪偶尔会跟晴明闲聊几句,晴明也会回话,昌浩漫不经心地听着。
行李的重量完全不成问题,他却觉得每走一步,脚却越沉重。思绪一片混乱,好想干脆往回走,带着爷爷一起回家。然后去阴阳寮,先为梅花祈福再开始工作。
当然,这只是一时兴起的念头。前进到看不见罗城门的地方,昌浩就把行李交给了朱雀,他说小心慢走,晴明回说我很快就回来了。然后又催他说:「你还要工作,赶快走吧。」
但他就是不肯离开,站在那里送晴明。频频回头的晴明,看到昌浩站在那里直盯着自己的模样,露出难以形容的温柔眼神盈盈笑着。
站在昌浩肩上目送主人的小怪,甩甩尾巴说:
「那是什么表情嘛。」
「怎样的表情?」
昌浩一头雾水,好像真的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小怪耸耸肩,用尾巴拍拍昌浩的肩膀说:
「你该去工作了吧?」
「嗯。」
「还要向成亲、吉昌报告,你已经送晴明走了。」
昌浩点点头,忽然想起其他事。昨天成亲好像哪里不舒服。
昌亲的女儿的状况也令人担心。
刚才察觉的事,说不定也都跟成亲和侄女有关。
昌浩遥望吉野的方向,眯起了眼睛。「我还是……」
「嗯?」
「我还是拜托太阴,偶尔去吉野一趟吧?」
小怪张大了眼睛,一面用尾巴拍着昌浩的背,一面笑着说随你高兴。
昌浩哭丧着脸,把小怪从肩膀拖下来——
高烧后的第七天,梓微微张开了眼睛。满脸憔悴的父母,闭着眼睛,陪在她身边。
呸锵。
水滴溅起。眼神茫然失交焦的梓,缓缓地爬起来,只穿着单衣走出了房间。昌亲感觉有冷风吹进来,猛然张开眼睛。
床是空的。
他让疲惫的妻子躺下来,环视室内。看到通往外廊的门开着,急忙向外走。看到只穿着单衣的女儿,打着赤脚摇摇晃晃走向水池,昌亲大惊失色。
「梓……」
嘶哑的叫声从嘴巴溢出来。昌亲打着赤脚冲到庭院,向女儿伸出手时,肩膀颤抖起来。
有东西站在水池的水面上。
呸锵。
水波荡漾,溅起水滴。水从水池溢出来,弄湿了庭院。
水滴飞溅。水落在摇摇晃晃前进的梓的脚上。
呸锵。
站在水面上的异形,有人的脸和牛的身体。
那张像人工做出来的脸,用不带感情的眼睛盯着梓。
异形看见了昌亲。四目交会。昌亲像被咒语困住,身体动弹不得。他发现有黑影从异形身上,不,是从异形伫立的水池底部,发出黏叽叽的声音往上爬。
呸锵。
呸锵。
呸锵。
水滴溅起。
异形的脚下波浪起伏,溅起的水滴敲落水面,蠕动的黑影爬出了水池外。走到水池边的梓,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走。
「梓!……」
昌亲使出全力突破咒缚,伸出了手。就要抓住女儿的手时,从水里爬出来的黑影缠住了他的手。
黑影在肌肤上爬行,从手腕爬过手肘、爬过手臂。
昌亲觉得全身逐渐虚脱,没多久就膝盖弯曲,倒地不起了。
「什么……」
黑影释放出可怕的波动,缠绕过手腕的感觉久久不散。
梓走到水面上,没有沉下去。昌亲硬撑起脖子,定睛仔细看,发现是黑影缠绕在梓的脚上,把她往上推。
黑影紧紧缠住女儿白皙的脚,爬到单衣下摆,如蹂躏白布般继续往上爬。异形瞥昌亲一眼。
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眼睛,似乎在眨眼之间,浮现了短暂的冷笑。妖魔动起嘴巴,吐出了什么话,但昌亲听不见。
黑影把梓整个包住了,黏叽叽的东西越来越多。
异形突然沉入水池里,引发一股冲击,水和黑色东西爆裂,四处飞溅。「梓!……」
在黑色东西散落中,拼命爬到水池的昌亲,茫然地看着底部脱落的水池,里面空空荡荡。
「件……」
有牛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