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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前后,真希望它们能来。”
“……是啊。”
就在顽丘低声表示赞同的时候,珠晶的声音响了起来。
“……顽丘,饭做好了。”
顽丘近迫都紧张的仰起头,望向站在稍微离开一点的地方俯视他们的少女。
“现在就去。”
顽丘回答着,站了起来。近迫保持蹲着的姿势,低声笑了笑。
“你那位小姐还真顽强。”
“算是吧。”
“刚开始看到她的时候,还担心会怎么样,意外地能吃苦啊。怎么看都想富贵之家的女儿呢。”
“好象是那样。不过与其说能吃苦,不如说好胜心过剩。”
“看来你也不容易。”
顽丘仰头看着站在斜坡上的珠晶。
“有些小聪明……就是这一点让人难以应付。”
Ⅱ
湖畔的野营地就在那天晚上受到了袭击。
珠晶在浅浅的睡梦中被顽丘和利广的动静惊醒,脑海里想着“难道是……”还没等她起来,从野营地传来了人的哀嚎和叫喊声。比起害怕,珠晶先是呆在原地。待叫喊刚一变成欢呼,顽丘等人便整理好了行李跳上骑兽,一路冲下了山坡。
其他人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从野营地跑出来的人数随着每次袭击变得越来越多。人们一声不响地逃离野营地,马不停蹄地冲下山坡,离开了湖畔。当骑乘的人停下来开始等待徒步的人时,天色已经开始发白,至少骑马先行的人们,在等待其他人的时间内有机会得以休息。
顽丘找到一处临时可以休息的地方,在那里栓起了驳。
“在这里——”
顽丘回过头想说“在这里休息”时,看到珠晶站在背后,带着射电一样的目光注视着他。
“……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
“请你跟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
“开什么玩笑,现在——”
“请跟我来!顽丘到时也知道这不是在人多的地方能讲的话!”
顽丘注视了一阵站在眼前、在昏暗光亮下浑身透着怒火的少女。
“……好吧。”
顽丘放开刚刚栓好的驳,鞍和行李也没有卸下的放着,然后骑了上去。接着朝珠晶伸出手,她也老老实实乘了上去。
“我也去。”
说话的是利广,珠晶阻拦道:“别过来。”
“那可不行……我不会插嘴的,只在旁边默默看着,我保证。”
来不及阻止,利广也骑上了星彩,珠晶没有再多说。顽丘也没有表示异议,催促着驳走起来。骑兽穿过倒木的间隙,贴着地面飞行,很快就离开了人们歇脚的山坡,飞到了坡顶。
在这个平缓的山坡上,长着几棵已经枯萎但尚未倒地的树木。树木间倒木重叠在一起,顽丘让驳听在这背面,利广也在稍微离开那里的一点地方停住了驺虞。坐在倒木上,透过树枝正好可以看到下面人们休息的地方。顽丘做到倒木的树干上,珠晶则站在他面前。
珠晶朝利广看了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把视线移向坐在倒木上的顽丘。
“你昨天傍晚和近迫谈了什么?”
听到珠晶的问话,顽丘一边打开手里的皮袋,一边微微一笑。
“既然特意叫我出来,就是已经听到了吧。”
“……妖魔如果能来就好了,我听到的就是这句。”
“是啊。”
说着,顽丘在驳面前倒起皮袋,啪嗒一声掉出来的是带着羽毛的翅膀的有部分。
“……等等,那是什么啊?”
“妖魔的一部分。”
“为什么要拿着那种……!”
顽丘带着“明知故问”的表情望向珠晶。驳迫不及待把脸埋到了肉块上。
“吃……它吃那个?吃……妖魔?”
“骑兽不挑食。”
顽丘若无其事地说着,用剑从翅膀上割下一块,抓住羽毛用力扔了出去。肉块画着弧线落到星彩面前,它也高兴的吃了起来。看到这个,珠晶的声音颤抖起来。
“……不要给它们吃那种东西啊!”
“骑兽不吃饭也会肚子饿。驳是杂食,驺虞用玛瑙不是养不了,但肉也需要。否则骑兽的身体就会虚弱——然后呢?”
珠晶皱起眉头,看着驳和驺虞,摇了摇头,注视着顽丘道:“你说‘妖魔如果能来就好了’,结果,妖魔真的来了——这究竟是怎么会事?”
“是我们运气好。”
顽丘用草擦拭着剑回答道。珠晶听完握紧了拳头。
“那种偶然……你认为可能会有?”
“既然发生了,只好相信。”
“骗人。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相信那种巧合。顽丘和近迫希望夜里妖魔能来袭击,就是这个意思对吧。结果实际上真的遇到的袭击,遇到袭击,然后有人死了——”
“还不见得死人了。”
“那不是问题所在!!”
顽丘抬头望向狠很踩着地面的少女。
“我们的确希望妖魔来袭击。从那个湖畔开始的三天左右的坡路很危险。”
“所以希望在那里发生流血!?”
“没错。这样一来就可以渡过危险的三天。”
“所以……你们叫来了妖魔?”
珠晶注视着顽丘。顽丘轻轻耸耸肩。
“这个嘛,我不知道。近迫说‘能来就好了’,而我点头表示了赞同,只是这样。”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有招来妖魔的手段吗?”
“有。山羊也好、马或者鸟也行,只要牺牲一头就可以,但也未必肯定能招来。”
“你这个禽兽!!”
珠晶乘着怒火挥下了巴掌,但手掌被顽丘轻易的抓住。
“别忘了,是你雇的我,是你说要我把你送到蓬山。”
“所以怎么样!”
“雇佣我的既然是你,我为了保护你而做的事,就等于你为了保护自己做的一样。”
珠晶瞪大了眼睛。
“……不要开玩笑!!”
“为什么?就是这么会事——不是我干的,而是你做的。所以不要凭着自己的想象随便乱说。”
“开什么玩笑!”
珠晶挣扎着试图从顽丘手中挣脱,但没有成功。
“谁说过要你去做那种残忍的事了!?”
“保证你的安全,就是那个意思。刚氏能否保护得了自己的雇主取决于是否会好好利用雇主以外的人。不是这样的情况一次也没有过。”
“怎么可能……”
顽丘放开手,珠晶顿时顺势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想跳起来扑过去,但腿上使不出力气。
“……竟然做出那样肮脏的行为……”
“那是认为它肮脏的你太幼稚。”
“黄海不是人应该待的地方。踏入黄海这件事本身就是胡来。妖魔来袭击的话,只要斩杀掉就行了吗?那才是在开玩笑。如果那么做,作护卫的我很开就会倒下。妖魔里面有一些,不要说我,就是率领一师的军队来也根本不是对手。或者是你想要我拼了命保护你,保护不了的时候就拿身体当作盾牌让你逃走吗?”
“那个……”珠晶回答不出来。
“难道你以为只要有护卫在妖魔就不会过来吗?所以才说你是小孩子。这里是妖魔的土地,人一进入就属于侵入了它们的势力范围,所以无论如何它们都会来袭击。你以为到蓬山的一个半月,这期间会幸运的碰不到妖魔吗?你在恭国内的那几天旅程里没有危险吗?”
“那个……”
“在恭国内行走尚且被人抢走了骑兽,现在要在黄海走上一个半月,认为不会丢掉小命的想法才说可笑。”
“但是,就因为那样……!”
“把我当作盾牌和把其他人当作盾牌有什么不同?你拜托人踏入黄海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是选择了牺牲他人换取自己的安全的道路。”
“……不是的!”
“很遗憾的是,安全不可能白白得到。升山的人们为什么要组成集团前进?越多人聚集在一起,妖魔越容易闻到人的气味,理所当然会很显眼。可即使这样也要聚在一起,是因为不起孤零零自己一个人,旁边有其他人的话更安全。为什么?”
“别说了!”
“——因为趁在周围的人被袭击的时候,自己才有可能逃走。”
珠晶咬住嘴唇——很遗憾,但的确是如此。
“人——不仅仅是人,没有力量的生物会集群就是因为那样更安全。把危险分担到他人身上,这样自己就可以得到和集体数量相应的安全。”
“……真残酷。”
“残酷?所以说你幼稚。这不是残酷,是自然的法则。”
“法则……”珠晶呢喃着。
“组成队伍进入黄海,危险就可以按照人数得到分散。当然不可能靠我一个人就把五百人带到蓬山。你以为就靠十几个刚氏就能保护得了全体吗?我能做到的只有保护自己的雇主。只要雇主平安无事,我就尽了义务。所以其他人死了也好,如果因为他们的血引走了妖魔,我可要心存感谢。”
“……别说了。
珠晶抱着膝盖,垂着头。顽丘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倒木上的利广。顽丘什么也没说,利广也无言着,只点了点头。月亮斜挂在利广背后的夜空中,令他的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珠晶。”
“别说了……我自己有多么幼稚无知,已经很明白了。”
“你为了什么来到黄海?”
珠晶抬去脸,看不到利广的表情,但从声音判断,至少能知道他没有在笑。
“你忘记了自己为了什么要去蓬山吗?”
“没有忘……所以……”
“为了王朝的继续,为了国土的安宁,王会命令臣下做出流血的事情。即使王不亲自下令。臣下只要为了王做出那样的事,流血的责任也在于王。不管从哪种意义上讲,都不可能有无血的玉座。”
珠晶注视着站在倒木上的利广的身影。
“为了自己,就会有其他人流血——这就是所谓玉座。”
“我……”
话说到中途,珠晶低下了头。
“是啊……也许的确是这样。”
Ⅲ
珠晶回到野营地,老老实实钻进倒木后的空隙去睡了。
顽丘手握着剑柄,在她旁边默默看守着。利广靠在驺虞身上,和顽丘一样默默地坐在那里。天色开始转亮,传来珠晶深深的鼻息,这时顽丘开口问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在认为这个女孩会成为王吗?”
利广微微侧起头,看着天空说道:“怎么说呢,问题是能否平安到达蓬山。珠晶虽然是坚强的孩子,但要渡过黄海怎么考虑也太小了。”
“听你刚才的语气,我满因为你已经断定珠晶会成为王了呢。”
是啊,利广笑道:“顽丘,我在想,只要珠晶到达蓬山,大概就能登基。”
顽丘睁大眼睛。
“为什么?”
“因为她遇到了我。”
顽丘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是了不起的自负。你也是、珠晶也是,真搞不懂你们怎么都会那么自负。”
“是那样吗?”
利广的脸上已经没有在笑。
“——有句话,叫‘天的安排’。”
“天的……安排……”
“那个孩子遇到了麻烦,而我帮到了她的忙。若是其他人,不管是谁恐怕都不会援助那个孩子。兴趣那么奇特的,也只有像我这样的人了。”
“也许是那样。”
“珠晶遇到了我,然后遇到了顽丘——就是这么回事。”
“我只是因为苦于没钱。”
“正是她的骑兽被抢了。”
“但并没有丢掉性命,而且用来雇佣顽丘的银两没有丢失。在我看来,这样的小孩子带着孟极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直到渡过乾海门之前都能平安无事,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也许的确如此,”顽丘心想。
“原来如此,你就是看出来她的这份器量,才特地跑来保护未来的王吧。这就是所谓侠义之心吗?”
听到顽丘的揶揄,利广微微一笑。
“不是出于侠义,而是巧合……最好不要把我当成什么大善人。”
“哦?”
“……那么,是顽丘你们叫来的吗?”
利广没有明言叫来了什么,但顽丘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虽然珠晶提到的谈话是事实,我也的确希望如此。说不定是近迫他们做了什么——”
“是他做的吗?”
“不知道……”
状况并非紧迫到那种程度。虽然心里想如果能来袭击就好了,但实际上正是这样说的顽丘自己最感到吃惊。
“原来如此,顽丘也没有认为就是近迫他们做的是吧。”
利广说完,顽丘沉默着。
“那为什么顽丘不这样告诉珠晶呢?恐怕她现在心里认定是你们做的。”
“随她怎么想好了。”
“被人怎么想也不在意——这是黄朱的思考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