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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你来我身边时,身上并没有血腥味……”
“现在是非常时,当然会杀人。更何况……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如果六太与卿伯敌的话,必要时我也会杀了六太。”
六太低声说了句“是吗……”
“更夜,我有件事拜托你……”
“什么事?”
“带我到王师那里。”
更夜顿时双眼圆睁。
“——不行!”
“那么……我去拜托斡由。”
“六太、这是行不通的!”
由于六太至目前为止都没有违逆过斡由,所以才没有性命之忧。即使斡由被逼得走投无路,也不致于想杀害六太。但——如果六太公然违逆斡由的话,那将又会如何?
六太睁开眼看着更夜。
“我……现在完全明白了。我不会帮助斡由的!”
“六太——”
“我厌恶命令更夜杀人的人。更夜你本来是那么讨厌杀戮的。”
“——这……?”
更夜再次圆睁着眼。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曾说过的话吧!当大家伙不听你的话而袭击人类时,你不是感到十分悲伤吗?”
更夜有些心虚的看向六太所直射过来的严厉视线。
“但你现在却杀了人……那种命令更夜去杀人的人,我不承认他是你的主人!”
更夜低声叫了声“六太”。不论更夜再怎么说他没有杀人,但却没有人相信更夜;不论更夜再怎么说妖魔不会袭击人,但仍没有人敢接近妖魔。即使是斡由——他也从来没有摸过“六太”。
“……我已经不在乎这种事了。因为我是斡由的臣子,只要斡由想杀谁,我就会杀了那个人。”
听到更夜这么说,六太仍是一脸悲伤的看着更夜。而更夜则有种想哭的心情。
“麒麟不也是如此吗?只要是陛下所下的命令就决不会违背。”
“尚隆不会叫我杀人!”
“你能说绝对不会吗?人会做出什么事是不得而知的,即使是六太的主人也是如此。”
对更夜而言,斡由是个清廉洁白的令尹。——但光是清廉是行不通的。如果陛下真是完全的清廉洁白,那还能被奉为国王吗?
“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一个突然插进来的声音,令更夜及六太同时看向风汉。男子则若无其事的走至六太床沿处坐下,面带笑容的看着更夜。
“我不会叫六太杀人的。叫他做的话,还不如我自己动手来得快。”
“……你……”
“尚隆!你这个笨蛋!”
尚隆的手轻推了正想努力坐起身的六太额头。
“好好睡吧!——现在还不知道谁才是笨蛋!”
“——延王……。”
更夜低语着看向尚隆。
“——你就是更夜吧!如果你真是六太的朋友,就拜托你让他回玄英宫吧!虽然是个麻烦的小鬼,但他不在多少还是有些困扰。”
更夜的手缓缓伸向妖魔的颈子。
“是指麒麟不在而使得政务大乱吧!”
“不……是诸官整天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
见到男子豪爽的笑容,更夜抓着妖魔的手更加使力。
“……您是为了什么目的来到元州?”
“看看有没有人跟我一样会临机应变啊!”
“难道是指卿伯?”
更夜暗地想松开紧抓妖魔的手,六太却在此时大叫。
“更夜——住手!如果你敢对尚隆动手,我绝不会原谅你!”
更夜微倾着头看向六太。
“直到现在,你仍想保护陛下?”
六太毫不迟疑的点头,即使六太不出声回应,更夜也能明白。在连阳光都无法射入的地底迷宫中,尚隆仍能清楚的见到六太的存在。——尚隆是国王,这已是无可否定的事实。
“我不是说过了?我是尚隆的臣子。”
“而我则是卿伯——是斡由的臣子。”
更夜白皙的脸带着淡漠的表情看着六太。
“只要斡由的命令我都会照做。我是为了守护斡由而存在,所以只要是有人仇视斡由,我就会杀了他。”
“即使斡由令你背起谋反的罪名?你明白斡由是逆贼吗?明白他说不定会被讨伐啊!”
“我当然明白斡由被称为逆贼及想谋夺上王之位。我也明白身为逆贼是会被讨伐,但那又如何?想灭亡国家或想要上王之位都无所谓,我只要能帮助斡由就好。”
“哪~~我呢?”
六太抬起头看着更夜。他们彼此都是同于深夜醒来,被双亲所舍弃的孩子啊!
“……我喜欢更夜。但……现在身上满是血腥味的更夜,却令我无法靠近啊!”
“这也是无可奈何。就好像六太你要守护尚隆一样,我也要守护斡由。”
“为了这个理由杀任何人都无所谓吗?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六太心想——不可能会如此的。他所认识的更夜并非是这种人。
“只要是斡由说好的话,那你就可以毫不在意地杀人、毫不在意地举兵违背天理、毫不在意地任国家倾倒。更夜,你想制造出更多与你有相同遭遇的孩子吗?”
更夜却对六太悲痛的叫喊报以冷漠的回应。
“其他人根本就不明白!”
更夜的表情罩上一脸苍白。
“国家灭亡真有那么可怕吗?”
六太不禁瞪大眼。
“——更夜……”
“为什么人不可以死去?只要是人总有一天会死的,国家也总有一天会灭亡的。不论再怎么珍惜、保护,最终还是得毁灭的。”
更夜是妖魔之子。妖魔是徘徊于荒废国土之上,所以更夜也可说是于荒芜中长大的孩子。
“只要是斡由说好的话,那就好了。”
六太呆然地看着更夜——为什么更夜不明白。不论更夜心中是多么的悲凉,但也不应如此无动于衷。
“六太对我而言是特别的。但斡由却与六太你对立,我也不愿带给六太或其他人痛苦,也不愿毁灭国家,但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只要斡由说没关系的话,那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更夜!”
“国家灭亡真的那么可怕吗?如果害怕荒废、害怕死亡,那我告诉你一个更轻松的解决方法。”
更夜说着放声大笑。
“——全部让它灭亡不就得了!”
“……即使斡由死了也无所谓。”
面对六太的质问,更夜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应。
“如果斡由想死的话,那也无所谓。”
“这里可是你的国家啊!”
突然,尚隆的声音插进二人的对话之中。六太及更夜都用着吃惊的表情,看着眼前突然站起身的尚隆。
“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只有斡由不是属于你的!”
六太移开自己的视线乡。
“尚隆……没用的。”
“——别开玩笑了!”
尚隆对着六太大吼后,回头看着更夜。
“国家灭亡也无所谓?也就是说你死了也无所谓!你可是我的人民啊!连人民都说出这种话,那我又为何存在?”
更夜抬头看着尚隆。
“没有人民的国王,那又有何意义可言。我之所以为国王,就是因为人民将国家托付于我!如果人民都认为国家灭亡无所谓的话,那我又何必存在于此!”
尚隆的记忆回到那遥远的过往——不停向残兵败将所射的无情箭矢,居于城中及领地上的领民皆消失于火炎之中。
“我是为何而苟且偷生活至现在!曾交托于我手上的国家灭亡了。难道我是为了再次听见人民为国牺牲,再次感叹国家灭亡而来的吗?”
——你想要个国家吗?这是六太曾问过尚隆的话。
“我是为了给你一个丰裕的国家而存在的……更夜。”
更夜有好一阵子呆然地看着男子。
“我……不会相信世间有如此美好的事。”
更夜站起身子。自己何尝不想有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但……更夜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就有如自己绝对到不了蓬莱一般,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的安居之处。不论是国家或是人民——皆是如此。
“我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不知道。”
更夜扭曲着表情转过身。
“……风汉,这里就交给你了。照顾台辅的内官马上就到了,在这之前……台辅就麻烦你照顾了。”
“更夜……”
更夜回过头。
“我有言在先——如果你有意加害卿伯的话,我一定会叫妖魔袭击你的。这一点你可别忘记。”
第八章
Ⅰ
啪啦!一道银光直射地面。
关弓城的上空雨云密布,低低的雨云却罩不住整个云海底的汹涌波涛。
——雨季已然来到。
“可恶……如果我也能到顽朴去就好了。”
帷湍立于关弓山山腰的府邸阳台上,俯身看着云海底部所密布的雨云。随着秋季的到来,冰冷的云海海水自北方漂流过来,将云海底部冻得有如冰霜般的白浊。起初薄薄的云层渐渐自内部增加厚度,眼看着就要降下雨。
朱衡也同样看向云海。
“雨要开始降下了。”
“同样是相扑,在近观看结果,总比自远处等待结果还来得好……”
“也对——事情要是能像陛下所预测的就好。”
“……气死我了!那没神经的混帐!”
※ ※ ※
时间往后挪了几天,成笙自顽朴对岸向下看着漉水。河中的水嵩(指计量器)的刻度日渐增加,上游已开始降下大量的雨水。往东看向关弓的方向,雨云已渐渐地朝元州飘过来,不久之后……雨季即将降临元州。新易周边的河堤上正堆起一袋袋高堆的土袋,其高度也远超过顽朴城原先所筑的堤防。
“也快来了——”
成笙喃喃自语着。身旁的下士则转过身询问成笙“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千万别太大意,战争随时都会开始。”
新易上游的北围,这里是位于漉水边的芦屋。勇前漫步于夕阳中,看着河岸内侧两岸所堆积起的土袋。
“——太好了,真是托了王师的福。”
勇前的低语,惹得同行的同芦男女的一阵嬉笑。他们这一行人正自耕种的农地,结伴一路走回芦里。
“对啊!奴家之前都还胆战心惊的,但……看来今年可以安心渡过雨季了。”
同行的其中一名女子这么说着。同行的男子也一同看着两岸的堤防。勇前突然一脚踩在堤上,自内侧满是土石的斜面上往上跳,站在河堤上方看着堤防。
“——哇啊~水位涨了不少说,看来上游开始下雨了。”
听到勇前这么说,二、三名好奇心重的男子也跟着跳上河堤。
“看样子,今年是真的不用担心啦!”
“真的能高枕无忧了,真令奴家感到不可思议啊!”
听到女子的话语,河堤上的男子们相视而笑,接着下同往堤防下方走去。就在此时,再一次回头看向堤防的勇前却见到对岸有一骑兵马正躲躲藏藏的朝堤防接近。——不知道这队兵马想做什么……。勇前想起最近曾听人传闻王师打算阻塞漉水下游,企图淹没顽朴。但同时也传出——顽朴城中的官员似乎为了保全,打算出动州师切断堤防。但不论那一方的消息正确,勇前都对直朝着堤防前进的人马抱持着高度警戒。
“——勇前,你怎么啦?”
听到走下堤防的同伴呼唤声,勇前手抵着嘴唇示意众人安静。位于下方的同伴们,似乎也察觉到勇前的异常举动,也一个个伏着身子往河堤上方爬去。
“——哎——呀!”
夕阳已随着阳光的消逝而渐渐散去,对岸已开始飘散着微微的黑暗。由于视线不良的因素,所以无法断定来者何人,但可以看得出来,朝着河堤前来的人马约有二百人左右。
“那些家伙想干什么?”
“可能是想过河,所以才来下游来找浅滩吧!”
“但……他们好像不是要渡河的,或许是想逆流到上游去吧!”
“有必要现在逆流到上游去吗?”
带头领队的一人,领着人马毫不迟疑地自对岸踏入河中。
“……过来了!”
“是想袭击王师吗?”
勇前握紧双拳。看来眼前这队人马是想偷袭正在下游扎营的王师。
“就算要偷袭的话,也没必要挑在夕阳下山前吧!现在王师所有士兵及役夫都回营了,再加上天色也不算晚……”
这时……原本在河堤下方站着的女子们也跟着爬上河堤。
“……奴家们把铁锹带上来了。”
在所有人惶惶不安的视线中,士兵们凭着马儿开始涉水过河。穿越急湍而广大的河面,士兵们在距离勇前他们所在不远之处上岸。这极为接近的距离,使得勇前将来人看得一清二楚。对方一共有二百人,而且全员都未带有长枪,手上则是各拿着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