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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从珊芸的病房离开后，千秋的脸色一直很苍白。
狄明威忍不住问她：“那个知贤惹了什么麻烦吗？你的样子好像很担心。”
千秋咬着嘴唇，又放开，下唇留下了清晰的齿痕：“我们马上到汪诗琪家里把知贤的画像拿出来。”
“为什么？”
“事情很紧急，我现在没有功夫解释，如果不能拿到画像，那就……”千秋猛然住了口，有点失魂落魄。
汪家的大门紧闭，里面似乎没有人。
“你可不可以翻墙进去？”千秋的这句问话让狄明威瞪大了眼睛。
“现在是大白天。”狄明威慢腾腾地说。
“假如不能及时拿回画像，知贤……知贤……”千秋急得跳脚，突然伸手攀住铁铸雕花大门，看来打算亲自翻进去。
狄明威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我来吧！”他忍不住苦笑，自己好像已经快变成一个潜入别人家的专家了。
汪诗琪的画室有点凌乱，颜料管子散落一地，似乎有人用手臂用力在放颜料的桌面上用力一扫，这些颜料管子有的飞到墙角，有的在印花窗帘上留下了污迹。
汪诗琪惯用的画架也被推倒在地，狄明威把它扶起来，上面蒙着的画布已经被撕下，上面只有一块空荡荡的画板。
然后狄明威看到了画凳旁边的一摊红色东西，那形状夹杂在满地五颜六色的颜料当中并不惹眼，看起来就像是一管赭红颜料给甩在地上，还给人一脚踩扁还辗挤成一摊，但是狄明威的经验告诉他这滩红色绝不平常。
他走过去蹲下用手摸摸，然后送到鼻端嗅了嗅，眉毛耸了耸，脸上就多了一层愤愤之色。
他翻墙出去对等得脖子都长了的千秋说：“情况有点麻烦，里面有血迹，现场也比较乱，好像有人抢走了画像。”
千秋脸色苍白，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掉头就走，有点失魂落魄，一脚踩在一洼污水，登时溅湿了裤子。
狄明威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
半个小时后，狄明威和千秋坐在“东方之聚”酒吧里面，酒保阿海替他们倒了啤酒，眼睛骨碌碌地在神色凝重的两人脸上打转，有满腹的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还是千秋打破了沉默：“阿海，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叮嘱过知贤千万不能做汪诗琪的模特儿？”
“记得……”阿海瞪大眼睛：“难道你是说，他做了？那可糟了！”这次是真正的惨叫。
狄明威听了这句，突然想到，汪诗琪身上确实具有一种魅惑的味道，自己跟她相处的时候就常常觉得脑筋短路，处处落于下风。知贤虽然装出一副酷样，但恐怕也是难过美人关，不然不会答应作她模特。
千秋瞪他一眼：“他确实让汪诗琪给他画了像，但是你知道糟在哪里？”
阿海夸张地摆动双臂：“他一定是给那妖里妖气的女人吃了呀！”
千秋没好气：“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她叹了口气：“不过也差不多。”
“千秋……”阿海拖长声音叫道：“你快告诉我，我担心死了……”
千秋苦笑了一下：“我把知道的事情都拼起来，我想事情会是这样没错。”她慢慢说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提法。
汪诗琪的画笔可以把模特儿的样貌忠实地反映在画布上，因为她的用心作画和特殊的能力，画像模特儿的灵魂就有一部分被锁在画像里，当这些画像被制成塔罗牌，因为跟画像的关联，模特儿的灵魂也会出现在塔罗牌里面。因为平时并没有刺激这些附在牌或画像里的灵魂，模特儿是没有特殊感觉的，但是通过特殊渠道和机缘，塔罗牌牌灵被异能激活的时候，作为连接异世界的介体，塔罗牌就会在现实世界和异世界之间打开一个通道。再加上异能人士的有意引导，这些被激活的灵魂就会从这条通道直接转去了异世界，而且把原型人的全副灵魂都带走了，这样一来，塔罗牌画像的原型人就会失去自己的灵魂，只剩下一副没有思想的躯壳在现实世界里行尸走肉。
听到这里，狄明威忍不住打断了：“如果是这样，那么整副牌的模特儿都有机会发生意外？”
千秋凝重地点头：“的确是这样，只要曾经担任过汪诗琪的模特儿，而且他们的画像被制成塔罗牌的话，他们都有发生意外的机会。但是，这个机会需要一个人给予。”
狄明威脑内灵光一闪，叫道：“这个人就是赵珊芸！”
“不错。”千秋悲哀地点头：“跟汪诗琪有血缘关系的赵珊芸，她是打开塔罗牌连接异世界那扇门的钥匙。”
“汪诗琪和赵珊芸两个……一个是制作塔罗牌的源泉，一个是诱因……”狄明威沉吟着：“后来赵珊芸找人帮忙解决缠着她的邪恶力量，结果却激活了塔罗牌，结果……”
“其实珊芸在接到那些传单时所发的梦，已经是启动塔罗牌异世界之门的力量。她在睡梦中并未能保持平时的清明，所以被邪恶利用了她灵魂的力量。”千秋咬着嘴唇：“至于后来她把塔罗牌交给别人，这应该不是恶魔的安排，而是巧合，她意外充当了邪恶力量的传播者。”
“那么塔罗牌不过是拘禁了那些模特儿少年的灵魂，就算释放了出来，他们有杀死算命大师的本事吗？要知道，他们都是有灵力的高人啊。”狄明威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疑点，假如致他们于死地的真的是一张小小塔罗牌，那又是为什么呢？
“不，杀害他们的不是那些少年的灵魂，少年们的灵魂只是一种筹码，用来作为交换物的筹码。其实这些大师们都是死于自己的欲望。”
“欲望？我这就不明白了。”狄明威皱起了眉头，“对着一张牌，有什么欲望呢？”
千秋苦笑：“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人为了满足欲望，可以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千秋从自己身上掏出自己惯用的塔罗牌，抽了一张出来，放在桌面上。
“不要以为大师们的灵力可以保护他们，恰恰相反，黑暗力量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来侵入他们的心灵。”她纤长的手指在塔罗牌背面轻敲：“假如牌灵被启动，它就具有了灵力，成为一件灵物。在普通人看来，它只是一张普通的塔罗牌，但对于拥有灵力的人看来，它却非常特别。就像是黑暗中的光亮，或是光亮中的黑暗，有灵力的人会被它吸引，立即注意到它的存在。”
“没错。”狄明威点着头：“假如我在街上看见地上有这么一张纸片，我是根本不会注意到它是什么东西的，更不知道它有什么用。”
“启动了恶灵的美少年塔罗牌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它落入有灵力的人的手中，就会释放出吸引他们的能力，使他们意识到它是一件灵物……”
“就像是修仙的人突然捡到一件法宝？”阿海在旁边插嘴。
千秋说：“情况也差不多。邪恶塔罗牌让他们相信了它的力量可以让他们实现任何愿望……”
“但是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世上绝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这牌能满足他们的愿望，也必定需要他们拿出什么来交换。”狄明威忍不住道。
阿海在旁边大点其头：“没错，这道理连我都知道，这些算是什么大师，比三岁小孩还好哄，哪里有这么大的蛤蟆满街跳。”
“他们也知道这一点。”千秋苦笑着停顿了一下：“他们相信它，是因为牌告诉他们，他们不需付出任何代价，代价只是拘禁在这牌中的少年的灵魂。”
“啊！”狄明威忍不住叫出声来：“他们……”
千秋垂下眼帘，看着面前的桌子，她缓缓掀开自己手里那张塔罗牌－－“审判”，天使在吹着末日审判旋律，他们要审判的是人类的灵魂。
李老头跟陆扬有间隙，他盯着陆扬的塔罗牌动了贪念也情有可原，毕竟那是个惹人讨厌的而且威胁到他生活的存在，但是其他人……
狄明威说不话来，这些道貌岸然，识破天机的大师们内里竟然是这样的人物，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一个陌生对象的灵魂来交换自己的需求。
千秋凝视着名为“审判”的塔罗牌，凄伤地说：“我一直相信人性的高贵，也一直想找到一个能真正抵抗所有来自命运以外的诱惑的人，我希望能说服他，但是……”
“但是一定能找得到！”狄明威突然说。
千秋睁大眼睛看着他。
狄明威看着她：“假如你再这么悲观下去，人类就没有希望了。这是攻心之术，我最晓得，你不要给他吓到。”他对她挤挤眼：“你可千万别泄气，我还指望你把千年找回来。”
千秋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这总是对她没有好脸色的人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一边。
狄明威有点尴尬，连忙转头去自己喝啤酒。
过了一阵，他想起一件事来：“就算那些大师拿牌里少年的灵魂换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他们为什么因此送命呢？”
千秋静静回答：“因为人的欲望是不断膨胀的，而这副塔罗牌的邪恶之处不仅在于它可以把拘禁的灵魂转换成物质去诱惑人，而且在于被它诱惑到的人，也就是接受了魔鬼的契约的人，会被牌灵煽动着将原始欲望无限膨胀。他们在脑内不断品尝物质所给予的快感，其实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的东西，邪恶的牌灵让他们内心的欲望不断涌现，也给他们不断满足的错觉，直到他们的心脏极度兴奋不能负荷而死。”
她将手里那张塔罗牌收回：“简单来说，这副牌利用了他们的贪婪欲望欺骗了他们，欺骗致死。”
就算是见惯世面的狄明威这时也说不出话来，这原来就是死亡塔罗牌的真正秘密！酒吧内突然感觉到寒风嗖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