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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圣心劫-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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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命何殊蜉蝣?

  孩子啊,你虽然有个显赫的身世,但此时此地,却落得如此凄惨。

  一阵伤心,使她失去了力量,终于仆倒地上,但她那染满鲜血的手仍紧紧握着婴儿的脐带。

  忽然,心头一震。

  “孩子怎么没有哭声?”

  这念头好像一盆冷水,使她神志陡然一清——还有最后的任务没有完成。

  “忍耐下去吧!不能死,天啊!给我力量!只要一刹那——

  她默默在鼓励自己,向上苍祈求,一双手缓缓从地上撑起来,脸孔撑着地面,慢慢地,移动,移动——

  她的脸已血肉模糊,终于,用那枯于死灰的嘴唇,噙住了婴儿脐带,用尽生命中仅剩的一点力量,拼命的一咬——

  “哇!”

  一声宏亮的儿啼,划破这紧张。沉闷凄惨的死寂。

  啼声中,紫衣少妇的身子缓缓倾倒僵卧,终于撒手人寰。

  这时候,距她十余丈外的密林中,突然悄声没声息掠出一条人影。

  那人浑身黑袍,更用黑布蒙住面庞,人如鬼魅,一闪身,已经欺到紫衣少妇尸体边,目光掠处,见那紫衣少妇双目仍然暴睁着,仿佛难以放心刚出世的孩子,被抛弃在这荒山之中。

  黑衣蒙面人精目闪动,又感叹又似欣慰地点了点头,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欲将那血中婴儿抱起来。

  但他手指方才接触到婴儿蠕动的身体,突然停留不动,侧耳倾听片刻,就像一只受惊的野兽,嗖地从地上腾身拔起,袍袖疾摆,捷如狸猫般重又隐进密林中。

  登山的小径上,传来一阵猎猎衣袂之声,眨眼间,一个年约三四十岁的灰袍和尚出现在大石边。

  这和尚年纪虽不算苍老,但神态却极是庄严,当他细细端详了紫衣少妇的面貌,庄严的脸上,顿时现出无比惊骇讶诧之色,低喧一声,佛号,喃喃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武林才安定了二十年,难道又要掀起无边腥风血雨么?善哉!善哉!”

  随着叹息之声,大袖一卷将那婴儿轻轻抱了起来……






   
 



第 一 章  天涯游子

 
  隆冬封裹着大地,鹅毛般的雪花,将屋字、田野、山峦……

  全都琢成一片白银世界。

  朔风正烈,“集贤客栈”门前的明灯店招,被刮得不停地旋转飞舞。

  天色已晏,客栈里冷清清的,桌子望着椅子,连半个客人也没有。

  掌柜的缩着脖子,从劲风中探头向空寂落寞的小道望了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扭回头叫道:“小虎子,收了吧!这么大的风雪,鬼才会上门。”

  屋角那个癫头孩子漫应了一声,从破棉袄里抽出颤抖的双手,一面凑在嘴上直呵气,一面在墙角取了根竹杆,冒着朔风,巍巍颤颤用竹杆挑下屋檐头里那盏昏黄的店招灯笼,“卟”

  地一口吹灭,顺字掼在地上。

  “轻一些,小虎子,纸糊的东西,掼破了你赔么!”

  小虎子没有回话,七手八脚,乒乒乓乓上好了门板,那掌柜的兀自有些不肯死心,将半个身子从仅剩下的门扉里探出来,左右再望一遍。

  小道上仍然一片寥寂,除了满目昏暗的大雪,不见半个人影子。

  他失望地缩回头,重重吐了一口浓痰,诅咒道:“他妈的,这雪真烦人,一下半月不停,还做个什么屁生意……”

  随着诅咒,“蓬”地一声,关上了店门。

  谁知店门才合,门外忽然“咚咚咚”响起一串急剧的打门声。

  那掌柜的一愣,心想:“咦!这是谁?来得好快?”他顺手拉开门扉,迎面扑来一团冷飓的寒风,挟着粒粒雪花,钻进屋子来。

  掌柜的揉揉眼睛,伸头细看一遍,心里不禁冒起一股寒意——外面空寂如故,何曾有什么人影?

  蓦地,一个声音起自身后。

  “掌柜,有现成热东西吃吗?”

  那掌柜的猛然一惊,扭回头来,却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端端正正的坐在桌边。

  少年穿一件单薄的儒衫,早已破旧不堪,然而眉宇轩朗,卓然不群,尤其两只眸子闪耀着摄人光芒,正露出一口洁如编贝般的牙齿,望着他微微一笑。

  那掌柜的眼见这位企盼半个月的第一个客人,竟是如此寒伧,心里不免有几分失望,但生意上门,总是好兆,连忙堆下笑脸,道:“公子要什么?喝什么酒?小是然简陋,酒菜却都现成……”

  少年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桌上,道:“我身上就只有这锭碎银了,麻烦你给我一碗面,另外替我安排一块睡觉的地方,歇过今夜,明天一早就走。”

  掌柜暗地估量,那银子大约不过一钱五分,少虽少一些,总比不开张的好,便点点头,一面高声呼叫小虎子烧水下面,一面迅速地将那块碎银塞进怀里自己转身便去掩门。

  但门才掩了一半,忽觉从门外悄声没息跨进来一只脚,恰巧顶住门扉,紧接着,又从门缝里挤进来半个身子,同时,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怎么?客人上门,要向外推吗?”

  这进来的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用一条厚厚绒巾,围绕着脖子,绒巾掩去大半个面庞,唯一露在外面的,只是两只白果的眼珠——是个瞎子。

  那瞎子一双白果眼连连翻动,竹杖叮叮,迳自移步行到屋角一张桌前坐下,把竹杖斜靠在墙边,两手不住捏搓,发出清脆的“毕剥”之声,然后长长吐了口气,自语道: “啊!

  好冷!”

  掌柜怀着鬼胎,掩好店门,趋前问道:“爷!你老人家要来点什么酒菜,御御寒气?”

  瞎子拢了拢围脸绒巾,摇摇头,道:“我不饿,替我烧个热炕,今夜在这里住了。”

  掌柜不禁大感失望,才要离去,那瞎子忽然闪电一般探手,轻轻握住他的腕时,用一种细微犹如蚊叫声音说道:“替那位少年哥儿弄些上等酒菜,但是,且别说是我瞎子付的账。”

  掌柜的骇然一怔,脑中飞快忖道:“奇怪,你既是瞎子,怎知道那旁有个少年哥儿?”

  但他这念头方起,手上忽然接触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块足有十余两重的大绽纹银,于是,忙把已到口边的话,重又咽回肚里,低应了一声,赶忙亲自下厨招呼,热酒弄菜。

  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辑辑车声,转瞬间停止在店门外。

  掌柜在厨下听得车马临门,丢下菜刀,匆匆奔了出来。

  门开处,只觉眼前一亮,跨进来一老一少两个光彩耀人的女子。

  前面一个约莫五十以上,披一件深红雪篷,虽然。已近暮年,从她鲜明的面部轮廊,仍不难看出当年神韵,后面一个娇艳夺目的少女,顶多不过豆寇年华,也是一身大红衫裙,肩头上去斜插着一柄长剑。

  这两个女的一进店门,冷清清的客栈,顿时显得春暖融融,那儒衫少年不由自主回目深深打量了她们一眼,掌柜的更像接到了凤凰,哈腰打躬,迎上前来。

  只有那独坐在墙角边的瞎老头儿,不言不动,直如未觉。

  红衣少女一面掸着身上雪花,一面也用那双明澄如水的眸子,迅速地扫了整个客店一眼,小嘴抿了抿,娇声道:“奶奶,这么脏的客店,那能住人呢——”

  那老妇白了她一眼,沉声打断她的话头,道:“瑶儿,别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的?风雪这么大,将就住一夜,明天一早就走了,不许抱怨。”

  红衣少女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态,嘟着嘴道:“我饿啦!奶奶,咱们喝点酒好吗?”

  掌柜的进来,忙笑着接口道:“姑娘尽管放心,小店规模虽小,酒菜却是整齐,上房也顶干净,姑娘将就儿歇歇,准叫您满意就是。”

  红衣少女傍着老妇坐下,不耐地道:“噜嗦什么,有什么好吃的,快去准备些来,咱们赶了一整天路,肚子早饿啦!”

  掌柜的连声答应着,急急退去,那老妇立刻沉着脸低声对红衣少女说道:“瑶儿,离家的时候,奶奶怎么对你说来着?

  你也不小了,再这么不懂事,任性胡闹,怎么报得你娘的血海深仇?”

  红衣少女听了这些话,脸上满是愧作之色,尴尬地低垂了头,道:“奶奶,您老人家别生气,瑶儿听话就是——”

  才说到这里,忽听那边桌上儒衫少年惊讶地声音说道:“你们别是弄错了吧?我只叫了一碗热汤面,这些酒菜……”

  祖孙二人回头望去,只见那衣衫褴褛的少年对着满桌热腾腾的酒菜,显得惊愕万分,而掌柜的率着伙计,却正一个劲儿还向他桌上搬着酒菜。

  掌柜带笑说道:“公子,天气这么冷,热酒热菜,您就放心用些好了,这有什么关系呢?”

  少年连连摇手道:“不,你知道我身上现在已经一文不名,仅有那块碎银,方才已经给了你……”

  掌柜笑道:“公子放心,这桌酒菜,咱们不会向您要钱算。”

  “这怎么可以,你们是做生意的,将求本利,岂能不要钱?”

  “实话跟您说吧,公子这桌酒菜,早有人付过银子了。”

  “什么——”

  那少年显然吃了一惊,本能地游目四顾,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这祖孙二人身上,他好像恍然会意过来,飞快地一把抓住正在离开的掌柜,沉声道:“快把酒菜搬下去,是谁给的银子,代我致谢,就说我姓罗的平白无故,不愿受人施舍。”

  他说这番话时,眼光有意无意扫过那边祖孙二人,红衣少年脸上忽然一阵红,冲口道:

  “看我们干什么?又不是咱们送酒菜给你——”

  少年顿时泛起一丝怒容,那老妇立刻沉声喝道:“瑶儿,你——”

  正在这时,店门突然“蓬”地打开,一股寒风,扑面卷入。

  那老妇倏忽住口,目光掠处,却见一个虬髯中年大汉,眼如铜铃,当门屹立,不言不动,就像一尊石像。

  老妇脸色忽然变得一片苍白,霍地从椅子上立起身来;低喝道:“方宏,怎么了?”

  虬髯大汉嘴唇牵动了两下,却没有一丝声音。

  那红衣老妇发出一声骇诧的轻呼,身形微闪,红影如虹,疾掠过去——

  这时候,那虬髯大汉忽然跨前两步,紧接着“蓬”地一声,扑倒在地,手足伸得几伸,便僵卧不动了。

  红衣老妇神色大变,飞快地探出右手,抓住那虬髯大汉背后衣襟,扬臂一扯!

  “嘶!”一声裂帛脆响,虬髯大汉背心之上,赫然出现一只乌黑色的掌印。

  老妇如见鬼腕,面色一寒,脚下疾退两步,口里喃喃念道:“果然!果然……”

  红衣少女失惊地道:“奶奶,你是说——也被……”

  老妇猛一顿足,抢着道:“瑶儿,你在店里不许走开,奶奶去追他一程。”声落时,人已窜向门口。

  红衣少女叫道:“奶奶,我跟您一起去!”

  老妇身形微顿,沉声道:“不许胡闹,对头武功非同小可,乖乖在店里等着,奶奶一会便回。”说到最后几个字,红影疾闪。早已夺门而出。

  红衣少女又气又委屈,嘟着小嘴,一语不发,偶回头,却见那儒衫少年蹲在地上,正目不转睛注视着虬髯大汉背心上的掌印,神情显得十分惊恐。

  她恰好没处出气,冷哼道:“看就别怕,怕就别看,大男人见了尸首也会害怕?”

  儒衫少年猛可仰起脸来,眼中威棱激射,道:“你说谁害怕?”

  红衣少女黛眉一扬,道:“这儿没有旁人,自然是说你。”

  儒衫少年淡淡一笑,道:“我不是害怕,只觉这掌印,有些眼熟。”

  “眼熟?”少女一怔:“难道你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儒衫少年微微颔首,道:“昨天清晨,离此五十里,也有一个人暴死在一片树林前,也是浑身别无伤痕,只在背心上,有个乌黑的掌印。”

  红衣少女顿感一惊,忙问:“那人什么模样?”

  儒衫少年道:“四十左右,蓝衣劲装,手握双刀,左颊上有道深深的疤痕……”

  “啊!是滚堂刀李叔叔……”

  “听你说来,大约那人也是你们的朋友?”

  红衣少女点头道: “是的,咱门一共五个人同来,奶奶跟我一路,云梦三杰又是—

  路……”

  “云梦三杰?”

  “这位是龙须剑客方宏方叔叔,你看见那位是滚堂刀李子秋叔叔,还有一位,是铁剑书生杨文泰……”

  儒衫少年同情地叹了一口气,道:“据我猜,你们一定正在分途赶一个仇家,可是,那仇人武功太高,竟连伤了云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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