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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圣心劫-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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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不消说,正是伍大牛。

  老人轻笑一声,略一用力,坐着的身子,突然横移二尺,舵柄由右手交到左胁下,人也从船舵左侧,换到右侧。伍大牛一招猛劈,旱烟袋正敲在船尾舷板上,噗地一声,将船尾砸破一大块。

  老人沉声道:“舟小水急,砸破了船,你不想活了?”

  伍大牛是个愣汉,哪管得许多,蓦地振臂横扫,第二招连绵又至,骂道:“俺早看你这老小子不是好人,不要走,吃俺一烟袋。”

  那老人显然被他连番进逼,激起怒来,脸色一沉,冷冷道:“好一个放肆无礼的蠢东西!”右掌突地一翻,迳迎伍大牛的旱烟袋。

  只见他出手如电,掌心硬接来招,毫不迟疑,五指一收,旱烟袋早入了掌握。

  这老人一身骇世武功,伍大牛怎是他的敌手,罗英一急之下,轻按卡簧,“铮”然一声,也拔出了短剑。

  船身本来狭窄,这时三人挤在船尾,一旦动手,几乎无处可供闪避,罗英抱定破舟偕亡之心,短剑挥处,银虹乍现,拦腰向那老人攻去,同时叫道:“伍大哥,注意兵刃……”

  他手中短剑,乃明尘大师所赠,长仅二尺,但力逼剑尖,寒芒伸缩,可达四尺以外,是以出手的时候,同时招呼伍大牛不可撒手,心想:如果伍大牛能暂时拼力把住旱烟袋不放,船尾又这般狭窄,自己短剑挥出,那老头子除了弃手跳落黄河,简直再无闪避的余地了。

  哪知主意虽好,事实却大谬不然。

  短剑划空疾掠,寒光扫过舵侧,忽听那老人长笑一声,断臂一抖,身形突然凌空飞起,那一剑,竟扫了个空。

  一招失手,罗英便知今日绝难讨好,脚下立刻倒跨半步,方欲仰面挥剑护身,心念才动,老人蓦地凌空翻转,变成了头下脚上,左袖轻抖,一股罡风已撞中伍大牛肩肿,右手屈指疾弹,指风破空下击,罗英眼前一花,胸前“神封”、“步郎”二穴上,各被指力扫中。

  两个人,两件兵刃,一齐松手坠落船板之上,罗英脑中陡然想起祁连洞府中,那恶臭扑鼻的水牢,暗道:完了!一切都完了……紧接着,便和伍大牛双双失去了知觉。

  昏迷中,仿佛还听到那老人轻微的叹息,又像有一只手掌,在他周身穴道上缓缓的摩掌着,一遍,又一遍。

  他顿时忘记了一切烦恼和忧虑,只觉那手掌所至,一股暖洋洋的热流,透体而入,直达紫府黄门。起初,感到这一日一夜辛劳苦赶,倦意浓重,只想痛痛快快睡上一觉,过了一会,忽然又对儿时情趣,兴起无限怀念和依恋。

  于是,奇异的感觉,立刻随着幻梦而产生了。

  朦朦胧胧,他好像果真又回复到十六年前,阳光懒懒透过窗槛,投射在床前一只小小的摇篮中,他,又重回孩提时候,仰面躺在摇篮中,闭着小眼,静静听着祖母在摇篮边哼着那些单调的曲子。

  这一刹那,他变得懵懂、纯真,心无杂念,脑海中像一片从未染色的白纸,倦极欲眠;又像并未完全入梦,晕眩之中,一股无法开窍的舒畅感觉,从丹田冉冉升起,过生死玄关,游十二重楼。不到片刻,已畅然进入了甜美的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睡足了,睁开眼来,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床上,床前流苏飘拂,温暖的阳光,映着窗帘,时间大约将近午刻。

  罗英陡然一惊,翻身从床上一跃而起,不料才轻轻用了一分力,竟然加整个身子腾射而起,直达床顶,“蓬”地一声,撞在床架之上。

  他自己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这一撞,床架应声折断,哗啦倒塌下来,罗纹细帐,掩了他一头一面。

  撩开帐子,跨落床下,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这儿竟是一间布置精致的客房,靠壁一列红木茶几,两面临窗,左侧和正面,竖着两座粉红色的屏风,屏风后,隐隐有两扇门户。

  这房间有一桩奇怪的地方,无论窗帘、屏风、壁饰、家具,样样都用红色,使得房中充满柔和的暖意。

  罗英目瞪口呆四处打量,惊诧得莫可名状,喃喃道:“奇怪,不是祁连洞府水牢,这是什么地方呢?”

  他用力摇摇头,细细思索,才记起黄河小舟之中,和那断腕老人动手的经过,他清清楚楚记得拔剑之后,才一招,便被老人点中穴道……现在怎么到了此地?

  正猜不透因由,正面屏风后“依呀”一声,一扇小门缓缓推开,片刻间,香风过处,姗姗转过来一个明眸皓齿,年约十四五岁酌美貌红衣少女。

  那红衣少女从屏风后探进头来,一见罗英,粉颊上立刻现出两个浑圆媚人的酒窝,嫣然笑问道:“罗少侠,清醒了么?”

  罗英连忙错掌交胸,沉声问道:“你是谁?这儿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见他神情紧张,如临大敌,不禁掩口娇笑起来,道:“罗少侠,亏你一睡已有三天两夜,你连这儿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罗英更加迷惑,摇头道:“我怎会睡了三天两夜?我怎么自己也不知道?”

  红衣少女吃吃笑道:“那倒好,连自己都不知道,住店要店钱,这笔账,咱们去向谁算?”

  说着,自己笑了一阵,这才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罗少侠,不逗你了,说真格的,这三天来,咱们老夫人每日少说也要来看望三五次。伍家公子早就清醒了,偏是少侠一起沉睡不醒,现在好了,我得赶快通报让老夫人知道。”

  罗英见她转身要走,情急起来,身形一闪,抢拦在屏风前,沉声叫道:“你说的伍家公子,可是伍大牛大哥?”

  红衣少女举起一只指头,压在樱唇上,轻嘘道:“小声些,伍公子就住在隔壁,他脾气不太好,可不许人直呼他的名字,一再嘱咐咱们,要叫他伍大少爷。”

  罗英又喝道:“那么,你们老夫人是谁?”

  红衣少女却不肯直说,笑道:“婢子这就去通报,等一会,你一见自然知道了。”说罢,莲步碎移,笑嘻嘻转过屏风,开门自去。

  罗英不便再拦,怔了一怔,急急推开左侧木门,迎面也有一座红色屏风,风转过屏风,却听得一声娇媚的轻呼,他扬目望去,不觉脸上一阵臊热,慌忙停了脚步。

  屏风之后,也是一间两面临窗的客室,几床色彩,跟自己这一边完全一样,小几之前,伍大牛正拉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女在牛皮糖似的纠缠。那少女猛可听到门扉之声,回头望望罗英,骇得惊呼一声,摔开伍大牛,登登登跑了开去。

  大牛呆呆地转过身来,神情十分尴尬地向罗英笑笑,道:

  “兄弟,你倒睡得香憩,这几天,可把俺闷死了,才逗着丫头耍子,偏巧被你闯见了,嘿!嘿!嘿嘿……”

  罗英冷哼一声,微一迈步,晃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伍大哥,这是什么地方?我竟然有心情跟女孩子调笑?”

  五指才捏住大牛腕间,伍大牛顿时杀猪般叫了起来:“唉哟!好兄弟!快放手,俺……

  俺再也不敢……”

  罗英只使了三成力,不想伍大牛竟大声呼痛,心里暗笑道:看你平时竭直忠厚,居然也会跟我玩这些花枪,凭我的指力,能抵得过你的横练功夫么?

  想到这里,存心要整整他,五指一收,突然又加了两成真力,口中却笑道:“你快说,这儿是什么地方?要是不快些说,我就不松手……”

  话未说完,伍大牛脸色挣得血一般红,尖声叫道:“俺说!俺说!好兄弟,快放手,俺的手要烧焦了……”

  罗英初犹当他装假,及见他脸色暴变,额上冷汗如雨,才一惊松手,捧起伍大牛手腕,一望之下,却赫然发现他腕间竟留下五个焦黑的清晰指印。






   
 



第五十八章 失之毫厘

 
  五成真力,竟使一身横练功夫的伍大牛,留下五个焦黑的指印?这是怎么一回事?

  罗英自己也感到骇然,忙歉意地问:“伍大哥,不要紧吗?小弟只想跟你玩玩,不料地失手了。”

  伍大牛一面揉着手腕,一面苦笑道:“俺的好兄弟,亏你只是跟俺玩玩,要是顶真,俺这只手,就算废了。”

  罗英道:“你方才觉得我握住你的时候,有什么痛楚?”

  伍大牛道:“旁的苦处倒没有,只觉你那指头,像烧红了的铁条,烙得俺火辣辣的痛!”

  罗英惶然举起自己的双手,反复细看,并无异样,试一运力至双掌上,猛见掌心泛起一层淡红之色,心头一震,恍然明白过来。

  “啊!血气气功,这是怎么一回事。”

  血气气功,虽然是桃花岛独门秘学,但他离开桃花岛时,不过十五岁。竺君仪仅传过他一些入门基本功夫,以后浪迹天涯,自知从来没有苦练过,论火候,连一分也没有,然而,一度昏迷,醒来之后,竟突然功力自增到七八成火候,这不是天下最荒诞的怪事么?

  于是,他慢慢回忆起船上昏迷的刹那,那一只手掌,那一股暖流,那一种舒畅的快感……

  啊!他突然明白过来了。

  一时间,又惊,又喜,又有些不敢相信,双手轻捧着伍大牛的手腕,歉疚万分地,为他轻轻揉摸,急急问道:“伍大哥,咱们不是在船上被那断腕老人点倒了么?以后怎么样呢?

  快告诉我,谁把咱们送到这儿来?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伍大牛道:“俺也不知道怎会到这儿?那一夜,俺被那老头儿袖风震倒,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觉醒过来,竟糊涂睡在床上,以后,就进来一个丫头,服侍俺洗澡、换衣、吃饭,后来,又来了一个老婆子,一进门,就望着俺笑,问俺可是姓伍?俺说是的,老婆子就说,他跟俺爷爷是朋友,叫俺放心住着,说你还没有醒,须等三天,才能醒过来。俺见这儿顶不错,你又住在隔壁,俺就放心住下来了。”

  罗英忙问:“你没有问过,那老太婆姓什么?”

  伍大牛翻翻眼道:“俺倒忘了。”

  罗英顿足埋怨道:“唉!真糊涂,你怎么连人家姓氏都不知道,就住了下来。”

  正说着,忽然一个苍劲的声音,接口道:“孩子!要问老身是谁吗?”

  “罗英霍地旋身,只见身后门前,那红衣少女扶着一个年约五旬的红衣妇人,望着自己微微而笑。

  他—见那红衣老妇,恍然大悟,连忙屈膝跪倒,道:“晚辈罗英拜见易老前辈。”

  ’红衣老妇含笑亲手扶起,爱怜万分地捧着他的面庞,端详半晌,叹道:“果然是个好孩子,记得曾在鄂中一家小客栈中见过一面,转瞬又一年了。”

  伍大牛瞪着一双牛眼,瞅瞅老妇,又瞅瞅罗英,忽而傻笑道:“好呀!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倒装着不知,逼着俺问个没完咧!”

  罗英笑道:“大哥快来见过,这位就是江姑娘的祖母,紫薇女侠易老前辈。”

  易萍笑着拦住,道:“大牛虽然傻愣愣的,倒不失忠厚,令人喜爱,你爷爷近来可好?”

  伍大牛道:“好!他老人家能吃能睡,总不生病,只怕还耍赖着再活七八十年也难说。”

  一句话,把易萍和那红衣少女都逗得笑了起来,易萍一手拉着伍大牛,一手拉着罗英,在椅上坐下,感慨地道:“岁月不饶人,眼看着儿孙辈都长大了,叫人怎的不老?”

  转头望望罗英,又道:“前些时,为了瑶丫头父母之事,老身也被馋言所惑,竟误会到桃花岛门下,及今想来,犹有余悸,你奶奶近日可好么?”

  罗英立起身来,躬身道:“晚辈此来,正是要向前辈陈述当年那段……”

  紫薇女侠摇手道:“从前的事,不必再提,老身一时被馋言所蔽,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你们和瑶丫头东来济南,途中变故,我也略知梗概,瑶丫头虽然暂时失陷在天山门手中,据送你们来济南的那位前辈留书,那瞎眼婆子,对她倒并无恶意!”

  罗英惊问道:“原来晚辈竟是那断腕老前辈送到济南来的,不知易老前辈认不认识他?”

  紫薇女侠笑道:“老身并未见到他,只见到他一封信,大约诉说你们的姓名、来历和此行目的。”

  罗英废然道:“晚辈等真是有眼无珠,当时竟没有认出他老人家是谁?据那位老前辈说,四十年未履江湖,同时,他左手是齐腕折断的,易老前辈可记得四十年前,武林中有这样一位老前辈么?”

  紫薇女侠凝思片刻,终于摇摇头,笑道:“一时倒记不起这么一个人来,好在他对你们并无恶意。并且,曾在舟中以精厚的内力,为你洗骨伐髓,使你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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