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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恒言-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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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已知道。”得了书,直到黄龙寺坠下云来。伽蓝通报长老:“吕先生在方丈外
听法旨。”黄龙道:“唤他进来。”伽蓝曰:“吾师有请。”洞宾直到方丈里,
合掌顶礼:“来时奉本师法旨,有封书在此。”长老已知道,教取书来。吕先生
双手献上。长老拆开,上面一个圆圈,圈外有一点在上,下有四句偈曰:“丹只
是剑,剑只是丹。得剑知丹,得丹知剑。”
黄龙曰:“觑汝师父面皮,取了剑去。”忙走向前将剑轻轻拔起。“拜谢吾
师!吕岩请问:吾师法语,‘圈子里一点’;本师法语,‘圈子上一点’,不知
是何意故?”黄龙曰:“你肯拜我为师,传道与你。”吕先生言:“情愿皈依我
佛。”前三拜,后三拜,礼佛三拜,三三九拜,合掌跪膝谛听。黄龙曰:“汝在
座前言,一粒粟中藏世界,小合大圈子上一点。吾答一粒能化三千界,大合小圈
子内一点。这是道,吾传与你!”吕先生听罢,大彻大悟,如漆桶底脱。“拜谢
吾师,弟子回终南山去拜谢师父。”黄龙曰:“吾传道与汝。久后休言自会,或
诗、或词留为表记。就取文房四宝将来。”吕先生磨墨蘸笔,作诗一首。诗曰:
捽碎葫芦踏折琴,生来只念道门深。今朝得悟黄龙术,方信从前枉用心。
作诗已毕,拜谢了黄龙禅师,径回终南山,见了本师,纳还了宝剑。从此定
性,修真养道,数百年不下山去。功成行满,成陆地神仙。正是:
朝骑白鹿升三岛,暮跨青鸾上九霄。
后府人于凤翔府天庆观壁上,见诗一首,字如龙蛇之形,诗后大书“回道人”
三字。详之,知为纯阳祖师也。诗曰: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泥金混世流。
        
   

第二十三卷  金海陵纵欲亡身
第二十三卷  金海陵纵欲亡身
         
昨日流莺今日蝉,起来又是夕阳天。六龙飞辔长相窘,何忍乘危自着鞭。
这四句诗是唐朝司空图所作。他说:流光迅速,人寿无多,何苦贪恋色欲,
自促其命。看来这还是劝化平人的。平人所有者,不过一身一家。就是好色贪淫,
还只心有馀而力不足。若是贵为帝王,富有四海,何令不从,何求不遂?假如商
惑妲己,周爱褒姒,汉嬖飞燕,唐溺杨妃,他所宠者止于一人,尚且小则政乱民
荒,大则丧身亡国。何况渔色不休,贪淫无度,不惜廉耻,不论纲常!若是安然
无恙,皇天福善祸淫之理,也不可信了。如今说这金海陵,乃是大金国一朝聪明
天子;只为贪淫无道,蔑礼败伦,坐了十二年宝位,改了三个年号:初次天德三
年,二次贞元,也是三年,末次正隆六年。到正隆六年,大举侵宋,被弑于瓜洲。
大定帝即位,追废为海陵王。后人将史书所载废帝海陵之事,敷演出一段话文,
以为将来之戒。正是:
后人请看前人样,莫使前人笑后人。
话说金废帝海陵王,初名迪古,后改名亮,字元功,辽王宗干第二子也。为
人善饰诈,慓急多猜忌,残忍任数。年十八,以宗室子为奉国将军,赴梁王宗弼
军前任使。梁王以为行军万户,迁骠骑上将军。未几,加龙虎卫上将军。累迁尚
书右丞。留守汴京,领行台尚书省事。后召入为丞相。初,熙宗以太祖嫡孙嗣位。
海陵念其父辽王,本是长子,己亦是太祖嫡孙,合当有天下之分,遂怀觊觎,专
务立威以压伏人心,后竟弑熙宗而篡其位。心忌太宗诸子,恐为后患,欲除去之,
与秘书监萧裕密谋。裕倾险巧诈,因构致太傅宗本、秉德等反状。海陵杀宗本,
遣使杀秉德、宗懿及太宗子孙七十馀人,秦王宗翰子孙三十馀人。宗本已死,裕
乃取宗本门客萧玉,教以具款反状,令作主名上变,遍诏天下。天下冤之。萧裕
以诛宗本功为尚书右丞,累迁至平章政事。专姿威福,遂以谋逆赐死。此是后话。
且说海陵初为丞相,假意俭约,妾媵不过三数人。及践大位,侈心顿萌,淫
志蛊惑。自徒单皇后而下,有大氏、萧氏、耶律氏,俱以美色被宠。凡平日曾与
淫者,悉召入内宫,列之妃位。又广求美色,不论同姓异姓,名分尊卑,及有夫
无夫,但心中所好,百计求淫,多有封为妃嫔者。诸妃名号,共有十二位,昭仪
至充媛九位,婕妤、美人、才人三位,殿直最下,其他不可举数。大营宫殿,以
处妃嫔。一木之费,至二千万。牵一车之力,至五百人。宫殿之饰,遍傅黄金,
而后绚以五采,金屑飞空如落雪,一殿之费,以亿万计。成而复毁,务极华丽。
这俱不必题起。
且说昭妃阿里虎,姓蒲察氏,驸马都尉没里野女也。生而妖娆娇媚,嗜酒跌
宕。初末嫁时,见其父没里野修合美女颤声娇、金枪不倒丹、硫磺箍、如意带等
春药,不知其何所用,乃窃以问侍婢阿喜留可道:“此名何物?何所用?而郎罢
惣急急治之?”阿喜留可道:“此春药也。男子与妇人交,不能久战者,则用之
以取乐。”阿里虎问道:“何为交合?”阿喜留可道:“鸡踏雄犬交恋,即交合
之状也。”阿里虎道:“交合有何妙处,而人为之?”阿喜留可道
:“初试之时,亦觉难当,试再试三,便觉畅美!”阿里虎闻其言,哂笑不
已,情若有不禁者。问道:“尔从何处得知如此?”阿喜留可笑道:“奴奴曾尝
此味来!”无何,阿里虎嫁于宗室子阿虎迭,生女重节。七岁,阿虎迭伏诛,阿
里虎不待闭丧,携重节再蘸宗室南家。南家故善淫,阿里虎又以父所验方,修合
春药,与南家昼夜宣淫。重节熟睹其丑态,阿里虎恬不讳也。久之,南家髓竭而
死。南家父突葛速为南京元帅都监,知阿里虎淫荡丑恶,莫能禁止。因南家死,
遂携阿里虎往南京,幽闭一室中,不令与人接见。阿里虎向闻海陵善嬲戏,好美
色,恨天各一方,不得与之接欢。至是沉郁烦懑,无以自解。且知海陵亦在南京,
乃自图其貌,题诗于上。诗曰:
阿里虎,阿里虎,夷光、毛嫱非其伍。一旦夫死来南京,突葛爬灰真吃苦。
有人救我出牢笼,脱却从前从后苦。
题毕,封缄固密,拔头上金簪一枝,银十两,贿属监守阍人,送于海陵。海
陵稔闻阿里虎之美,未之深信。一见此图,不觉手舞足蹈,羡慕不止。于是托人
达突葛速,欲娶之。突葛速不从。海陵故意扬言,突葛速有新台之行,欲突葛速
避嫌而出之。突葛速知海陵之意,只不放出。及篡位三日,诏遣阿里虎归父母家,
以礼纳之宫中。阿里虎益嗜酒喜淫,海陵恨相见之晚。数月后,特封贤妃,再封
昭妃。
一日,阿虎迭女重节来朝。重节为海陵再从兄之女,阿里虎其生母也。留宿
宫中。海陵猝至,见重节年将及笄,资色顾眄,迥异诸女,不觉情动,思有以中
之,而虞阿里虎之沮己。乃高张灯烛,令室中辉煌如昼。自傅淫药,与阿里虎及
诸侍嫔,裸逐而淫,以动重节。重节闻其嬉笑声,潜起以听,钻穴隙窥之,神痴
心醉。几欲破户趋前,羞缩自止。海陵嬲谑,至四鼓方止。诸嫔咸灭烛就寝,寂
然无声。独重节咬指抚心,倏起倏卧,席不得暖。只得和衣拥被,长叹歪眠。忽
闻阿里虎床复有声。欲再起窥之,头岑岑不止;倚枕听之,又闻有击户声。重节
不应。击声甚急,重节问为谁?海陵捏作侍嫔取灯声,以促其开。重节强起,拔
去门拴。海陵突入,搂抱接唇。重节欲脱身逃去,海陵力挽就榻中,以手探其股
间,则单裙无裈,两股滑腻如脂,乃抚摩调弄。重节情亦动,乃以袖掩面,任其
作为,不虞创之特甚。争奈海陵兴发如狂,阳巨如杵,略加点破,猩红溅于裙幅。
重节于是时皱眉啮齿,娇声颤作,几不欲生,再三求止。遂轻轻款款,若点水蜻
蜓;止止行行,如贪花蜂蝶。盘桓一夜,谑浪千般。置阿里虎于不理者将及旬矣。
阿里虎欲火高烧,情烟陡发,终日焦思,竟忘重节之未出宫也。命诸侍嫔侦察海
陵之所在。一侍嫔曰:“帝得新人,撇却旧人矣。”阿里虎惊问道:“新人为谁?
几时取入宫中?”侍嫔答道:“帝幸阿虎重节于昭华宫,娘娘因何不知?”阿里
虎面皮紫垞,怒发如火,捶胸跌脚,诟詈重节。侍嫔道:“娘娘与之争锋,恐惹
笑耻。且帝性躁急,祸且不测。”阿里虎道:“彼父已死,我身再醮。恩义久绝,
我怕谁笑话!我誓不与此淫种俱生,帝亦奈我何哉!”侍嫔道:“重节少艾,帝
得之胜百斛明珠。娘娘齿长矣,自当甘拜下风,何必发怒。”阿里虎闻诮,愈怒
道:“帝初得我,誓不相舍。讵意来此淫种,夺我口食!”乃促步至昭华宫,见
重节方理妆,一嫔捧凤钗于侧。遂向前批其颊骂道:“老汉不仁,不顾情分,贪
图淫乐,固为可恨!汝小小年纪,又是我亲生儿女,也不顾廉耻,便与老汉苟合!
岂是有人心的?”重节亦怒骂道:“老贱不知礼义,不识羞耻,明烛张灯,与诸
嫔裸裎夺汉,求快于心。我因来朝,踏此淫网,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正怨
你这老贱,只图利己,不怕害人,造下无边恶孽,如何反来打我?”两下言语,
不让一句,扭做一团,结做一块。众多侍嫔,从中劝释。阿里虎忿忿归宫,重节
大哭一场,闷闷而坐。顷之,海陵来,见重节面带忧容,两颊泪痕犹湿,便促膝
近前,偎其脸问道:“汝有恁事,如此烦恼?”重节沉吟不答。侍嫔说:“昭妃
娘娘批贵人面颊,辱骂陛下,是以贵人失欢。”海陵闻之,大怒道:“汝勿烦恼!
我当别有处分。”是日,阿里虎回宫,益嗜酒无赖,诋訾海陵不已。海陵遣人责
让之,阿里虎恬无忌惮,暗以衣服遗前夫南家之子。海陵侦知之,怒道:“身已
归我,突葛速之情,犹未断也!”由是宠衰。
海陵制,凡诸妃位,皆以侍女服男子衣冠,号假厮儿。有胜哥者,身体雄壮
若男子,给侍阿里虎本位。见阿里虎忧愁抱病,夜不成眠,知其欲心炽也,乃托
宫竖市角先生一具以进。阿里虎使胜哥试之,情若不足,兴更有馀。嗣是,与之
同卧起,日久不须臾离。厨婢三娘者不知其详,密以告海陵道:“胜哥实是男子,
扮作女耳,给侍昭妃非礼。”海陵曾幸胜哥,知其非男子,不以为嫌。惟使人诫
阿里虎勿棰三娘。阿里虎怒三娘之泄其隐也,榜杀之。海陵闻昭妃阁有死者,想
道:“必三娘也。若果尔,吾必杀阿里虎!”侦之,果然。是月为太子光英生月,
海陵私忌不行戮。徒单后又率诸妃嫔为之哀求,乃得免。胜哥畏罪先仰药而亡。
阿里虎闻海陵将杀己,又见胜哥先死,亦绝粒不食,日夕焚香吁天,以冀脱死。
逾月,阿里虎已委顿不知所为,海陵乃使人缢杀之,并杀侍婢棰三娘者。因此不
复幸昭华宫。出重节为民间妻,后屡召幸,出入昭妃位焉。
柔妃弥勒者,耶律氏之女,生有国色,族中人无不奇之。年十岁,色益丽,
人益奇。弥勒亦自谓异于众人,每每沽娇夸诩。其母与邻母善,时时迭为宾主。
邻母之子哈密都卢年十二岁,丰姿颇美,闲尝与弥勒儿戏于房中,互相嘲谑,遂
及于乱。说话的,那十二岁的孩儿,和那十岁的女儿,晓得甚么做作,只无过是
顽耍而已,怎么就说个乱字?看官们有所不知,北方男女,生得长大倜傥,容易
知事。况且这些骚挞子干事,不瞒着儿女。他们都看得惯熟了,故此小小年纪,
便弄出事来。光阴荏苒,约摸有一年多光景。一日也是合当败露。弥勒正在房中
洗俗,忘记上了门闩,恰好哈密都卢闯进房来。弥勒忙忙叫他回去,说:“娘要
来看添汤。”那哈密都卢见弥勒雪白身子在浴盆中,有如玉柱一般,欢喜得了不
得,偏要共盆洗浴。弥勒苦不肯容,正在拘执喧闹,其母突至,哈密都卢乘间逸
去。母大怒,将弥勒痛棰戒训,关防严密,再不得与哈密都卢绸缪欢狎。
倏经天德二年,弥勒年已逾笄。海陵闻其美也,使礼部侍郎迪辇阿不取之于
汴京。迪辇阿不者,华言萧拱也。为弥勒女兄择特懒之夫,芳年美貌,颇识风情。
一见弥勒,心神摇动;惧惮海陵,强自沮遏。不意弥勒久别哈密都卢,欲火甚迍,
见迪辇阿不生得标致,心里便有几分爱他。只是船只各居,难于通情达意。弥勒
遂心生一计,诈言鬼魅相侵,夜中辄喊叫不止。相从诸婢,无可奈何,只得请迪
辇阿不同舟共济,果尔寂然,从婢实不察其隐衷也。于是眉目相调,情兴如火,
彼此俱不能遏。遇晚,便同席饮食,谑浪无所不至。所以不遽上手者,迪辇阿不
谓弥勒真处子,恐点破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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