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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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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了。他是手握重军,叱咤风云的大将军,除了皇上之外,谁敢对他下令,谁又有资格让他亲自迎接啊!这不,他们现在还等在城外呢。不过,也不是干等。西宁知府司马路是十四爷的门人,年某可以不买九爷和侍卫们的账,他能不赶着来巴结吗?接官亭内摆上了一桌难得一见的“驼峰宴”,请来了西宁最好的厨师,让这些北京来的客人们饱餐了一顿。说实话,这些侍卫们也真可怜。从出发以来,越往西走越荒凉。过了甘肃,进入青海高原,放眼所见,到处是迷迷茫茫的风沙。吃的全是燕麦、青稞和牛羊肉,到了缺水地方,连洗脸水都难得供应。这些侍卫们都是满族的贵介子弟,虽然遵从祖制,从小练武,打熬筋骨,可哪受过这样的罪呀?一路之上,他们早就骂娘了。九爷被皇上发了出来,心里也是一肚子的气,可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随身带着一百万两龙头银票,逢到侍卫们发牢骚,便拿出钱来安慰。果然,钱能通神,还没到西宁呢,这些侍卫们就把皇上交代的“不得与允禟交好”这话,忘了个一千二净。司马路着意巴结,这餐饭还确实是办得十分像样。就说这桌上的时鲜青菜,就是他们一路上从未见过的。允禟没多喝酒,却品着浓浓的配茶说:“西宁这地方不错嘛,还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蔬菜。”
司马路笑了:“九爷,您真是在紫禁城里出来的,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桌上的这些青菜全是从四川运来,供应年大将军行辕的。年大将军赐给奴才,奴才舍不得吃,又拿来孝敬九爷和各位的。”
“哦?是这样,大将军行辕离这里远吗?”
“回九爷的话。不远,就在城北。不过年大将军军务繁忙,奴才也是难得一见。这不,前边驿站的滚单到了,奴才方知道了爷们来到的消息,匆匆忙忙地备了这桌酒菜,略表奴才的一点心意罢了。”
一听这话,随着允禟来的人全都炸了:“好嘛,爷们是皇上派来的,不是他妈的哪个王八羔子的孙子,他年羹尧就敢这样对待老子?”
允禟一看,说这话的是位皇亲,叫穆香阿。他的母亲是康熙皇帝的二十三和硕公主,正牌的金枝玉叶。要不,谁敢这样说话呀?允禟看了他一眼说:“老穆,你的酒喝多了,这里离大营近了,说话要小心点。走吧,咱们别等人来接了,权当是遛弯不就去了吗?司马路,你给我们找个带路的就行了。”一边说着一边就穿好了外衣。侍卫们一看这阵势,也不敢再说别的,只好跟着允禟步行向前。
刚走了大约一箭之地,就见前边一队人马跑了过来,带路的人指指他们说:“九爷,您瞧,他们来迎接了。”
九爷允禟连忙滚鞍下马,他还没站定呢,桑成鼎等人已经来到身边。桑成鼎上前叩头,起身又打了个千说:“奴才桑成鼎叩见九爷。年大将军再三叫奴才致意,说他甲胃在身,不便远迎。委屈九爷和各位前往大营相见。”
允禟笑笑说:“有劳了,我们这就去。”
穆香阿却大喊一声:“慢!侍卫就要有侍卫的派头,瞧你们那不死不活的样子,哪像是去见大将军?都给我把黄马褂穿上!”
这些侍卫临来的时候,雍正都给他们赐了黄马褂,为的是特别加恩,以示笼络。按清朝的制度,凡是穿上了黄马褂的人,就可以和任何一级官吏分庭抗礼。允禟知道,这个穆香阿又来了二百五的脾气,想在年羹尧这里惹事。允禟没忘了来这里前八哥的叮嘱,本不想一见面就让年羹尧抓住把柄。可又想,年某如此骄横,给他点颜色瞧瞧也好。仓促间也来不及多想,又不能当着桑成鼎的面商量,只好上了马跟在后边。
西宁是个小城,只有三四千居民,几经战火,百姓全都逃光,现在只是一座兵城。允禟骑在马上远远眺望,但见家家门口都住着军士,有的还设着仪仗。大街上,每隔不多远,便有一个军士,身佩腰刀,手执长矛,钉子似的站在那里,目不邪视,威严无比。他久闻年羹尧治军有方,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行辕门口,那气象更是森严。一面铁杆大纛旗高矗在辕门外边,强劲的西风中猎猎飘扬的纛旗上挂着一幅缎幛,用蓝底黄字写着六个斗大的字:
抚远大将军年
宽阔的大将军行辕门旁,立着两面丈余高的铁牌,一面上写着“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另一面则写的是“肃静回避”。四十名面目狰狞的军校排列两边,守候着这两面铁牌。行辕边门打开,旗牌官踩着“扎扎”作响的马刺从行辕里面大步走出,径自来到允禟面前,单膝一屈平手行了个军礼说:“年大将军有令,请九爷暂且在此歇马,大将军即刻出迎!”
看到这大将军的森严军威,允禟想起来西宁之前八哥的话:要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年羹尧。能让年羹尧在平定叛乱之后,向雍正皇帝杀个回马枪,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起码也要劝他保持中立。得告诉他,做皇上的人是从来不讲恩情,不讲信义的。他现在之所以受恩邀宠,只是因为他手中有兵。一旦他功成名就,天下太平,飞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的命运,就会降临到他的身上。这些话允禟在路上不知想了多少遍,但是,今天来到了帅帐门前,看到了这大将军的虎威,他却不由得心中怦怦乱跳,连忙回答说:“上复大将军,不敢劳动大将军出迎,我们进去拜见好了。”

32 尊皇弟前倨而后恭 树军威砍手再杀头

九爷允禟刚来到年羹尧的大帐外,就被这森严的军威镇慑住了。他正在营门外边犹豫着该怎么与这位号称魔王的大将军相见,却听军中画角鼓乐大作,“咚!咚!咚!”三声大炮炸雷一样地响起,行辕正门哗然洞开了。两行武官大约有四十多人,手按腰刀,目视前方,迈着正步走了出来。他们的后边威风凛凛走着的便是大将军年羹尧。辕门外上百军校,肃静无声,却“叭”地打下马蹄袖向他行礼。年羹尧看也不看他们,板着铁青的面孔径直来到允禟面前,只是双拳一抱,略一拱手说:“九贝勒,年某奉旨久候。有失迎近,多有得罪!”
允禟也揖手还礼,肃然说道:“大将军,我是奉旨来军前效力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是大清宗室亲贵?自今而后,我就在大将军麾下效命,凡有使令,一定俯首凛遵!”
年羹尧用目光扫视了一下穆香阿等穿着黄马褂的侍卫,见他们似乎是对自己这位大将军睬也不睬,连一声问候的话都不说。心想,小子们,你们想在这儿玩把戏,恐怕还嫩了点。你们不理我,我更不稀罕答理你们,咱们走着瞧吧。他转脸对允禟说:“九爷是天璜贵胄,年某无礼了。请九爷到后帐去,我为九爷洗尘。”说着把手一让,竟把那帮侍卫晾到门外了。
允禟见此情景不由得心中忐忑,他悄声对年羹尧说:“大帅,他们几个都是皇上身边的人,请大帅给他们留点脸面。”
年羹尧思忖了一下,回身对一个旗牌官说:“这几位将军远来劳乏,不要慢待。你,带他们到西官廨去设酒接风。他们的差事明天就可以分派下去了。”
穆香阿仗着自己也是皇室亲贵,哪把年羹尧看在眼里啊?一听这话他可就火了,冲着那个旗牌官说:“上复你们大将军,老子们已经酒足饭饱了,还接的什么屁风?”
允禟偷眼去看年羹尧时,见他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只是眉头的青筋不易觉察地跳了一下。允禟心想,怪不得八哥说年某有两副面孔,在京时是谦谦君子,出了京便是混世魔王。又想想自己金枝王叶之体,竟然落到与年羹尧当差的地步,还得低声下气地看着他的脸色说话,不免心中悲凄。
年羹尧是个聪明人,他好像早就觉察到了允禟的心思:“九爷,塞外苦寒,不是您呆的地方,但只要住的时间一长,也许您就会习惯的。等战事稍有转机,我一定奏请圣上,让九爷体体面面地回京。来来来,请到我的书房里坐。”
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不过连一本书也看不见,却到处堆放着军帖文案,一个木制的沙盘上插满了小旗。炕上铺着熊皮褥子,地下烧着火龙,一点烟火不闻,却热得让人发燥。他们进来时,桑成鼎已经摆好了酒筵,垂手问道:“请示大帅,九爷在哪里下榻?”
年羹尧说:“这还用问吗?九爷不是寻常人,最低也得和我住的一样。你去把东书房收拾一下,把那里的沙盘搬走,让九爷住在那里好了。明天你再领着九爷到各处走走看看,九爷是最爱读书的,你帮九爷选一些带回来——九爷,您请啊!”
允搪在筵席桌边坐下说:“从前,只是在京城听人说起过大将军治军严整,今日一见真是令人开了眼界,果然不愧大英雄本色!”
年羹尧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翻身拜倒在地:“奴才年羹尧给九爷请安!”
允禟万万没有想到年羹尧还有这一手,连忙上前搀起了他,慌乱地说:“大将军,这如何使得!我不是钦差,更不是督军,我是……”
“你是奴才的九爷!”年羹尧笑笑说,“国礼不可慢,家礼也不能废,这是奴才应该作的。”他站起身来,给允禟恭恭敬敬地斟上酒,双手捧到面前,又说,“请九爷原谅我前倨而后恭。年羹尧是个读过书的将军,自忖君臣纲常还是明白的。九爷为什么到这里来,您来做什么,我们都心照不宣吧。您放心,在我这里绝不会让九爷受到一点委屈。”
话说到这份上,允禟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对年羹尧说:“你是条汉子,允禟佩服!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也向你亮个底。皇上是我的兄长,可是,这些年来,我们也曾经有过芥蒂。自古成者王侯败者贼,所以我又是弟弟又是‘贼’。我这话,你密奏皇上也可,拿我就地正法也可,但我信得过你,当你是我的依托,我的靠山。我可以对天起誓,我若有谋逆篡位之心,有如此杯!”说着把手中酒杯,“啪”地摔碎在地上。
年羹尧一惊:“九爷!您,您何必这样!先前是各为其主,说不上是非二字。如今既为臣子,安位守命也就是了。九爷放心,我年某人绝不作小人之事!”
允禟看准了时机,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来:“年大将军,我知道十一月初三是年老伯的七十大寿。本来这点钱应该我亲自送去的,可是皇命太紧,竟连令兄都没能见着。想着在你这里用六百里加急反倒更快些,就带过来了。”
年羹尧早看见了,这是一张见票即付的十万两龙头银票,他心里又惊又喜,嘴上却说:“这,这怎么可以?”
就在这时,汪景祺怀抱一摞文书走了进来。年羹尧趁机把那张银票塞进袖子里。可他的脸色说变就变,厉声问:“现在送的什么文书?”
汪景祺凑空向九爷偷偷地瞟了一眼,随即又看着年羹尧说:“禀大帅,这是东书房里的。桑成鼎让我抱过来,请大帅示下,要放在哪里?”
“哦,你就是前面文案上的汪景祺吧?你写的字和诗我都看到了,还是不错的嘛,你拟的条陈也很得体。我已经告诉桑成鼎了,以后,你就在我这里侍候好了。”
允禟突然吃惊地说:“什么,什么?你就是汪景祺!是不是那位当年在索中堂幕下。为圣祖皇上起草过《讨葛尔丹檄》的那位汪先生?”
汪景祺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苦笑一声说:“落拓书生埋名江湖几十年,想不到还有人知道我的贱名。大帅,这位是……”
“怎么,你不认识?这是九贝勒嘛!啊,乌兰布通之战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当时还只是个牙将,想不到你那时就在索中堂的中军帐下当参赞了!你是前辈先贤哪——这,这可是委屈你了。”
汪景祺惨然一笑;“唉,人已老,珠也黄,夕阳虽好黄昏近,不可再言当年了。桑先生交代我说,明天……”
年羹尧大声说:“什么明天今天,现在你就给我留在这里,姜是老的辣嘛!我这里虽然有幕僚上百,他们说起琴棋书画,风花雪月来,左一套右一套的,简直是口若悬河。他们却不知,我这里是沙场,是兵凶战危之地!哪怕是稍有失误,便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便是社稷之祸,便是千万生灵涂炭!我要他们这些马屁精,哈巴狗干什么?你来,你来,过来嘛,到这边来一齐坐,我正要向你请教呢!”
年羹尧正说得热闹,却见桑成鼎一挑门帘走了进来,看了允糖一眼,似乎是不好开口。年羹尧问:“什么事?”
“回大帅,随九爷来的侍卫们吃醉了酒,和帅爷帐下的亲兵打起来了。”
年羹尧一声冷笑说:“九爷,你们先在这里坐着,我去去就来。这些侍卫们的脾气我知道,他们除了欺压良善之外,半点本事也没有;除了皇上以外,谁也看不上眼。桑成鼎,你去传二品以上的副将、参将,都到帅帐去,等着本帅升帐议事。”
年羹尧一走,九爷允禟就凑近汪景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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