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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香见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跑了,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好对宁雁道:“回头找个有点儿良心的泼皮和他赌钱,别连他的衣服都赢光了。回头你亲自带他过来吧,别弄得像今天这样了。”沉吟一下道:“我怕他今后都不好意思见我了呢。要不这样吧,要是他执意不肯来见我,你就把他带到晓玉那里,我会关照晓玉,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她讲就是。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再让晓玉跟我说。”
宁雁一脸无奈,道:“现在看来也只好如此。”
第十三节围猎
吴忧感到嘴里直发苦,因为当他跑到预定的集结地点的时候,发现有两个人没到。又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个人伏在马背上远远跑来,乌厉怕是敌人的诡计,一直戒备着没有迎上去,直到看清楚了两人的面目才喊出声来“老张!小赵!”
秦书将乌厉一拉,阻止了他上前察看,沉声喝道:“所有人散开,人马都站在上风头。”他将马牵到上风口,取出携带的水壶,在里边加了些药粉,然后将药水倒在自己的蒙面巾上,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近两人。
秦书刚接近老张,老张和小赵的马同时悲嘶一声倒下了,同时马鞍处射出几道眼睛几乎看不见的乌光,幸亏秦书早有准备,他怕暗器有毒,不敢用手直接接,一甩战袍,用上了柔劲,将射向他这边的暗器尽数收到袍子里。
秦书又仔细检查两人,看到两人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异样了之后,才挥手叫过来两个士兵将两人的衣服剥个精光,一把火给烧掉,让士兵用清水给两人擦身,这才回头走到招呼吴忧、乌厉两人身边。
秦书脸色很不好看,对吴忧道:“公子,咱们遇上棘手的对手了,他们在老张和小赵身上带着一种叫百步散的毒药,人畜碰上之后百步之内都如平常一般,百步之外就会毒发。”
乌厉道:“这么说老张和小赵是中了毒?”
秦书道:“不是,他们两个身上虽然都被下了这种毒药,但是他们本身并非中毒,他们两个的眼睛都被刺瞎,手筋脚筋也都被挑断了,伤口又都被人用过药,短期内都不会愈合,而且恐怕这辈子手脚都得残废了。”
乌厉恨得咬牙切齿,他拔出长刀,凌空劈刺,虎虎生风,却没有对手让他砍刺,恨恨道:“王八蛋,只会用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别让我抓住”
吴忧脸色也阴沉下来,道:“现在咱们不但失去了四个战士、四匹马,增加了两个需要照顾的重伤员,以后的路更难走了。”
秦书展开袍子,察看里边的暗器。那是几蓬极细的牛毛针,都是用装在马身上的装了机簧的针筒弹射出来的,针身都蓝莹莹的,显然在毒药中浸泡过。
“卑鄙鼠辈!”乌厉骂道。
“杀手的艺术只看结果,并没有高下之分。”秦书显得异常冷静。
忽然小赵大声惨嚎起来,接着在地上打起了滚儿,几个士兵合力都按不住他。秦书忙跑过去让士兵们退下,迅速封了小赵几处穴道,但是小赵很快脸色青黑,口鼻都渗出血来。秦书见状道声:“不好!”忙解开他的穴道。
吴忧也已经快步过来,见秦书一脸沉思的神气,小赵则又开始惨呼打滚,吴忧问道:“他怎么了?”
秦书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飞快地倒到小赵嘴里,又过了一会儿,小赵终于安静下来。倒在地上好像睡了过去。
吴忧发现秦书清秀的白脸第一次因为愤怒泛起了红色,秦书道:“这些人简直不是人!刚才我没有发现,他们在小赵身上下了七绝针,这种针细如毫发,随着人的气血运行,刺激穴道,只要人清醒,就会感到浑身上下就像同时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极为阴毒的一种逼供手段。只要这针一日不从他体内取出,他就一日生活在地狱里,可惜我们没有大块的磁石,否则只要探明了针的运行方位可以将它吸出来,他的痛苦也就解除了。”
乌厉道:“你刚才给他吃的什么?我看效果还不错。”
秦书道:“是一种麻醉止痛药,这种药效果虽好,却不能指望,因为连续使用这种药的话会使得镇痛效力越来越差,而且会上瘾,这种药现在我手里也不多了。最多还能用两次。”
这时候老张也开始惨叫起来,连连以头抢地,血流满面,惨呼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后边就是各种灵州方言组成的粗俗骂人词汇。秦书望向吴忧,吴忧无奈地点点头,秦书又给老张喂了止痛药粉。
吴忧、乌厉、秦书还有剩下的四个士兵站成了一圈。他们并不畏惧死亡,但是敌人手段的残酷和阴毒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所面对的不是正统的军人,而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变态杀手。在这大草原上他们是完全的陌生人,不知道还有艰难险阻在等着他们。要埋身于这漠漠荒原的恐惧攫住了他们的心灵,似乎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呼喊着“回不了家了,回不了家了——”
吴忧知道这时候自己决不能慌,不然的话这兵也没法带了,道:“你们怕么?”
一个士兵道:“公子,正面交锋,血染沙场,咱们倒是不怕,但是这种看不见敌人的打法真的让人受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这种滋味实在太折磨人。”
乌厉瞋目厉声道:“怎么打仗不是打!敌人强大就不打了?就投降?就逃跑?亏你们还是灵州的军人!咱们既然是灵州的精英,就该有个精英的样子,畏首畏尾还不如回家去抱孩子!咱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公子,死个人你就怕了?军人就是要坚决执行命令。”
吴忧摇摇头道:“好了,乌大哥,你着急我明白,但是现在不是发火儿的时候。我们看看现在的情况再说吧。首先,这些云州军打扮的杀手人数不会太多,但是不管是潜伏追踪还是暗杀显然都比咱们内行得多,他们对于草原的熟悉程度也大大超过了我们,可以说不管是打是逃我们都不占优势,敌人并不是针对我一个人,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全体,不把我们赶尽杀绝誓不罢休,所以即使现在咱们各奔东西,最终也免不了被各个击破,所以当此危急时刻,不管怕不怕,咱们都要抱成一团,这样咱们还有一线机会,因为没有任何人会来帮助我们了,我们只有靠自己。然后我们就要考虑一下,这些杀手为什么要和我们过不去,我相信只要找出了原因,解决起问题来也可以有个头绪。大家各自说说自己的看法吧,现在大家在同一条船上,没有什么上下级了,你们也不用有什么顾虑。”
一个长得憨头憨脑的士兵道:“吴公子,俺想说句话。其实这话俺早就想说了,以前是不敢说,可要是再不说俺估摸着也就没机会了,这事儿要是闹不明白,俺就是死了也糊里糊涂,你说是不?俺是个粗人,俺就闹不明白,你说咱们在灵州待得好好的,干吗非跑来云州这地方呢?队长跟俺们说,咱们是奉了郡主娘娘的旨意,来云州打下一个根据地,和郡主南北呼应,把张静斋那个大奸臣给杀掉。可是咱们从来到了云州,一会儿爬山,一会儿进城,一会儿跑去那些草原人那儿跟人家拉关系,非拿热脸子贴人家的冷屁股,反正没有一点儿消停时候,这一逛荡就是好几个月过去啦,到底干成了啥事俺是没看见,就知道咱们到现在在云州还是俩眼摸黑,啥也没落着,灵州带出来的钱也快花光了,现在又不知道得罪了哪个瘟神,非得追杀咱们,你说说咱这都图什么?真要像队长他们说的,郡主她咋就不派人来接应咱们呢?别的不敢说,有个千儿八百人咱们还用受他们的气?可是就凭咱们这几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啥年月才能拉起队伍来哪?”
吴忧不由得仔细打量这个长相平平的士兵,看不出来他憨头憨脑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这么厉害的词锋,难得的是他跟吴忧对视的时候,目光平静清澈,让吴忧都有些拿不定注意这个士兵是真的大智若愚还是只是误打误撞抱怨一通。
看着这剩下的四个士兵,再看看乌厉、秦书两人,吴忧心中的某一根弦像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模模糊糊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把握不住,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让吴忧有些眩晕。
“你叫什么名字?”吴忧压抑住心中汹涌的烦恶和不适,尽量将语气放得平和,尽管如此,他的眉毛还是皱了起来。
“公子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乌厉插话道。这个士兵属于他的小队,此刻看到吴忧的表情,他以为吴忧对这个不知上下的手下动了怒气。
“俺大哥叫刘大憨,俺就叫刘二憨,一般大伙儿都叫俺二杆子。”憨头憨脑的士兵丝毫不领情,也没注意吴忧的脸色,见吴忧问他,就自顾自说了。灵州土话,“二憨、二杆子”差不多就是傻子、愣子的意思,这个刘二憨憨头憨脑,还真没白叫这个名字。不过他看起来似乎也一点儿都不介意别人这样称呼他。
吴忧对乌厉摆摆手,道:“算啦,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我说过,大家有什么就说什么。二憨问得有理,大家为我卖命冒险,总得有个理由。大家出门在外,抛家弃子,为的是什么?有人是为了功名富贵,有人是为了做官扬名,盲目的忠诚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也不会长久。我明白,你们以前跟着我,是因为我是靖难军的人,你们也是军中的精英,你们事实上效忠的对象是阮香郡主,你们的理想和荣誉可以得到保证,即使不幸阵亡了,也有政府的抚恤。但是现在呢,说句实在话,离开了靖难军,我只能算一个白身,不能给你们什么升官发财的保证,也不能不负责任地做什么美好未来的许愿。你们能跟我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件事情是怪我不好,没有早和你们沟通一下。你们的队长和你们说得不对,我替他们向你们道歉,总之,我有我不能回去的理由,说出来你们也不一定明白,但是我不应该因为自私而剥夺你们选择的自由,如果这一次能躲过这一劫的话,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吧。”
乌厉和秦书两人都呆住了,他们没有想到吴忧会把话说得这样直白,说实话,他们都觉得吴忧自从离开了灵州之后性格变了很多,与底下人也不是那么亲近了,倒是多了不少威严,倒不是说这是什么坏事,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而吴忧身上也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吴忧不向他们解释,他们这些下级军官也不敢多问,不管吴忧自己怎么说,他们始终不曾忘记过自己的职责。刘二憨的疑问他们不是没有,也曾经不止一次在心中提出相同的疑问,他们到底来云州做什么来了?但是始终没人真的把这种想法说出来罢了。
吴忧这番话让侍卫们恍惚捕捉到了以前的那个平易近人挥洒自如的靖难军军师的影子。因为他们和吴忧的身份地位相差实在太远,至少他们都明白,不管什么时候回去,吴忧永远是靖难军的军师,这话是阮香亲口说的,而阮香说过的话,在靖难军中就是金科玉律。若是放在平时,吴忧肯这样耐心地回答一个普通士兵的问题,且不论内容如何,光是这一态度本身就足以让他们觉得受宠若惊。但是现在又不同,面临着生死关头,要说感动,那是有的,但是现在要他们为这几句话就拼命,那么显然还是远远不够的。这些士兵是忠诚的,不过他们效忠的对象是阮香而不是吴忧,因此他们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感激涕零的神情,反而出现了一丝疑惑。
乌厉着急地对吴忧使眼色,他心里着急,吴忧怎么在这时候说起这些话来了,现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哪儿有时间这样温吞吞的处理事情,雷霆手段才是必须的,当然也包含了对刘二憨这种居然敢质疑上司命令的态度的恼怒。看得出来吴忧有些心思不属,看着几个属下都出现了疑惑的神情,乌厉恨不能自己代替吴忧去下达命令。同时他感觉到秦书的身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杀气,显然如果这几个士兵要是有什么异动的话,他是准备毫不留情地镇压了。乌厉只得也将手放在了剑柄上,无论如何,他得保证吴忧的安全。
一阵难堪的沉默,几个士兵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慢慢移动脚步,靠在一起,这时候气氛明显紧张起来,好像只要一颗火星就能点着。吴忧饱含期望的眼神也逐渐黯淡。刘二憨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亮开大嗓门道:“俺明白了。没啥了不起的嘛。以前是跟着郡主娘娘干,以后就跟着吴忧公子干,有啥掰不开的?俺就代表弟兄们说句话,以后但凡公子有吩咐,俺们水里来火里去,绝不含糊。”
看得出来,刘二憨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有些拗口,他笨拙的企图挽回自己造成的尴尬局面的努力自然谁都看得很清楚,只是现在谁都不愿意点破这一点。
乌厉道:“好,好!就该如此。”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