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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毒傻傻地看着这些身段苗条的女侍们像是变戏法一样地变出乐器来,他怎么都想不通这些东西她们先前是藏在哪里的。
“几位既然盛意拳拳,小女子再推辞就是做作了。苏公子,刘公子,吴将军,三位可有兴致与小女子合奏一曲?”女子的声音给人以干净透明的感觉,一如纯净的水晶,让人无法拒绝。
刘衮大喜,重新坐下,苏平也取过琴,吴忧四下看看,却是没有乐器。那女子又道:“不知道将军擅长什么乐器?小女子可为将军筹备。”
吴忧不信她真能随身带齐所有的乐器,有意难为她,道:“不知军中牛皮大鼓姑娘可有带?”那军中牛皮大鼓向来作为军中仪仗之用,重量少说也有五百斤,绝对不能随身带着的。
不料那女子毫不在意,道:“这有何难?”
身后两名女侍上前来,取出一堆木片、铜片、机簧,弦线、铁钉等东西,就在众人眼皮底下,四只手如飞一般,一会儿就组起一面硕大的铜鼓,就连两支鼓锤都是由多截木铁环套组装而成的,相当精巧。两名女侍组成大鼓之后,就抬到吴忧跟前,将鼓锤双手奉上。吴忧握住鼓锤掂了掂,握把处包以丝绒,柔软适度,虽然有点短小,但握上去相当舒适,并且入手沉重,分量并不比一般的鼓锤差,他试着敲了一下鼓面,鼓声沉浑有力,音色醇厚,比牛皮大鼓强太多了。
“真是夺天地之造化!”吴忧真心赞叹道,先前那女子的无礼也被抛诸脑后。
那女子自取了一支洞箫,款款道:“单是合奏未免无趣,咱们不妨来个赌赛如何?”
吴忧等三人面面相觑,苏平道:“不知姑娘要如何赌法?”
那女子道:“咱们合奏不是普通的合奏,可以各逞技巧,引诱对方离开其原来的曲调,譬如两军交锋,谁走了调子,就是失去了自己的阵地阵形,就算斗败。如何?”
吴忧笑道:“这个法子甚妙,既然是赌赛,总得有点赌注吧?”
那女子声音里带上了笑意,道:“这是自然。”示意身边的女侍取出三个精细的木盒,吴忧、刘衮都不知道木盒里装着什么,苏平却是眼睛一亮,生怕女子不答应似的,连忙道:“在下打这个赌。”并且连连向吴忧使眼色,让他答应。
吴忧好奇道:“不知姑娘这赌注是什么?”
女子道:“几样拿不出手的小玩意儿,大家随便玩玩罢了。”
吴忧还是不死心,道:“到底是什么小玩意儿?姑娘明示我们也好拿出相应的赌注来。”
女子笑道:“这些东西对我来说自然一钱不值,只是世上有不少人觊觎这些死物。既然将军一定要知道,说说也无妨。这第一个盒子里面是几本杂书,记载了一些奇门阵法,星象历法,算学占卜,机关设计,第二个盒子是一本医学笔记,上面是一些行医经验,以及对前辈医书的一些考证,第三个盒子里是一本农书,记载了一些冶金配方,纸张、农具的制造,鉴别矿石的法子,种子选育什么的,聊以充数罢了。”
吴忧听得两眼放光,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境起了滔天大波,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充其量是一门聊以维生的手艺,但对吴忧来说,这些东西就是给十座城池都肯换的,特别是那本农书。若不是为了保持点风度,他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抢夺了。在苏平看来,吴忧那副急切的样子,已经近乎凶相毕露了,忙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可造次。
吴忧实在管不了那么多,弃了鼓锤长揖道:“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条件才肯交换这几本书?”
那女子沉吟片刻,道:“刚才说过了,只要在音律上能胜过我,不需一文,拿走便是。”
吴忧退后一步,咬咬牙道:“好,就依姑娘。我以战马五百匹作为赌注。”
那女子道:“我要那么些马做什么?”说话间自信满满,似乎赢定了一样,思考了一下道:“我不要那个,我要你的青霜剑。”
吴忧闻言不禁犹豫了一下,这把剑对他来说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其意义并不是单纯的杀敌利器这样简单。苏平却低声道:“吴兄之志在于天下,何惜乎一剑?”
吴忧闻言猛醒,将剑解下道:“就以此剑为赌注。”
苏平朗声道:“姑娘想要在下的什么东西,尽管提出来便是。”
女子道:“我听说先生师出名门,是万裕隆那个老不羞的关门弟子是不是?”
这话一说出来,苏平立刻臊红了脸皮,道:“姑娘请不要辱及先师。”
女子声音里带上了怒气道:“哼,万裕隆那个假正经,老不羞,死了算是便宜他了。如果你要出赌注的话,我要你当着众人的面骂那老鬼三声老不羞,就行了。”
苏平紫涨了脸皮,显得极为为难,这种辱骂先师的事情实在过于大逆不道。他家是云州望族,家学渊源,而天资聪慧的他在十二岁就读遍了家中藏书,闻名乡里,于是只带一老仆出门游学,得到了当时著名大儒万裕隆老先生的指点,勤读诗书,砥砺志节。对这位方正君子,授业恩师,他一向作为自己人生的楷模的。万老先生也极爱这名关门弟子,视他为衣钵传人。临终之际,老人摒退家人,只让苏平一人服侍,他颇为遗憾地提到,曾经很对不起一位故人。从老人的口气中,不难揣摩这位故人恐怕是一位女性。老人更遗憾的是,据他所知,这位故人才智当世几乎堪称独步,所学更是他的十倍,若苏平能得到他(她)的指点,成就当更上一层楼。这位黑衣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年青,应该不是那位高人本人,而应该是其传人了。
这次轮到吴忧劝他了,“苏兄,反正这里没有外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咱们三人不一定就输了呢。”苏平心里老大别扭,只是刚才他已经劝吴忧以爱剑作为赌注了,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推脱,再说心里也存着那争强好胜之心,也就勉强答应下来。
刘衮一下子紧张起来,从前面两人的情况看起来,这位女士有折磨人的特殊爱好,不知道她会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不由得惴惴不安。
那女子见苏平已经答应了,转对刘衮道:“如果刘公子输了那么请刘公子答应一件事,请刘公子明媒正娶苏巧儿为妻。”
吴毒在一边奇道:“苏巧儿是谁?”
刘衮却显得有些慌张地道:“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吴忧等人心中诧异,不知道这苏巧儿是何许人也,居然能让刘衮这样慌张。实际上这是刘衮的一块心病。刘衮家境贫寒,当初他入京谋求出路的时候,缺乏盘资,曾经受到家乡一个叫苏巧儿的妓女的资助,他曾许诺,他日得志,必回家迎娶苏巧儿。但真的高中状元之后,他却因惧怕言官物议,将此事抛诸脑后,也最怕人提起这段往事,却不知道这神秘女子是从哪里得知的他这段阴私。因怕她说出更多的话来,赶忙应承下来。
那女子这才道:“既然三位都没有疑义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吴忧这时候却冷静得很,他对女子一拱手笑道:“在下还有个小小的不情之请,希望姑娘能答应。”
那女子微微点头。
吴忧道:“首先我们三人想并坐一起,不知姑娘有没有意见?”
“可以。”
“还有,若是在下侥幸赢得一招半式的话,希望能一睹姑娘玉容。”其实吴忧倒也不是那种登徒浪子,只是方才三个大男人气势一直被一个女子轻巧压制,对下面的赌赛来说,气势上先输了。因见这女子藏头露尾不愿见人的样子,便料她不知什么原因不愿见人,所以反将她一军。
“这个么”这个要求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女子随即就笑出声来,道:“将军反击倒是够快的,小女子全接下啦,就如您所愿。”
第三十二节韵律
刘衮换了位置,坐到吴忧左侧,苏平便坐在吴忧右侧。女子不再客气,轻道一声:“小女子献丑了。”洞箫轻轻送到唇边,随口开始吹奏,却是箫声中难得的一支明快曲子《杨柳枝》。而她的八名女侍几乎是同时开始了合奏。
吴忧暗骂一声“上当”,虽说是四人合奏,可是却没说不准带乐队伴奏,现在这样子明明是九个对三个,看来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宫、商、角、徵、羽。”吴忧轻声地念道,同时用手指从拇指到尾指各比划了一遍,刘衮、苏平各自点头,“下一个羽调变徵音,《忆征尘》。商调过后紧接着变角音,《月夜破阵》。”吴忧低声配合手语,这两支曲子都是流传极广的名曲,跌宕起伏极大,需要很高的演奏技巧,吴忧选择的正是其中转换最难以衔接的地方,短时间内两次跳转变调,不是事先准备恐怕很难做到,刘、苏再次点头,这几句话至少表明,吴忧的确不是外行。
吴忧狡诈的计策差一点儿就完全奏效,那女子显然没有料到三人没有任何相让的意思,一开始就发动了进攻,苏平和刘衮的两次突然变调让她原本优美流畅的箫声出现了滞涩,几乎跟不上两次间隔时间极短的大变调,好在她这方面造诣很高,又有心理准备,总算及时跟上了变调。她的侍女们却没这么好的本事,除了两名音律极为精通又够机灵的,其他六人很快就乱了阵脚,纷纷败下阵来。六人纷纷对刘衮、苏平两人怒目而视,大有不甘之意,事实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们至少显示了和刘衮相近的高水平演奏技巧,不是遭到突然袭击的话,很难说胜负如何。
黑袍女子颇有些愠怒,她立刻发动了反击,接连三个复杂的变调很快就让她摆脱了刘衮箫声的纠缠,刘衮被她诡异的曲调晃得气闷难当,不无遗憾地退出了这场角逐。现在只有苏平的琴声能够跟上她的曲调,加上女子的两名侍女,四人现在合奏的是一首吴忧、刘衮都从没有听过的曲子。三女一支萧、一张琴,一支筝,联手攻防,配合得亲密无间,就像千军万马在协同进攻一般,苏平的琴声寥寥落落,时断时续,听起来只是勉强维持局面而已。这时候那女子已经胜券在握,不屑于通过变奏来取巧了。
吴忧漫不经心地在手上转着鼓锤,至今为止,他还一锤都没有落下去。苏平虽然似乎处境不妙,但还是显得相当悠闲潇洒,弹琴本来就是一种养气的消遣,现在他全神贯注于琴,以至于外界的人和事对他来说都像是不存在了一般。
吴忧忽然擎起鼓锤在鼓面上轻轻敲了一下,清脆的“咚”的一声正好敲进节律之中,打乱了三女进攻的节奏,给苏平争得了一口缓气的时间。随后吴忧一发而不可收,绕着这面大鼓,舞蹈击鼓,动作大开大阖,颇有战场之上指挥大军的气概。鼓点落下,或如大军潜伏暗行,摒人心神,或如万马奔腾,两军短兵相接,瞬间伏尸百万,哀鸿遍野,惨烈悲郁。不到一刻钟,一名女侍受不了这种万分悲怆的气氛,不禁抛了手中的筝,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另外几名女侍也都脸色惨淡。
另一名抚琴的女侍也是精神不能集中,指法散乱,眼看就要崩溃,黑袍女子忽然停萧歌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诗经邶风击鼓》
这首《击鼓》既有战争的描述,又有远征将士的缠绵悱恻的思乡思亲之情,在女子那柔美的嗓音唱出来,少了几分杀伐之气,其中的缠绵之情却愈加委婉动人,就如风暴之中的一汪清泉,用女性特有的温柔包容在腥风血雨中营造出一片小小的理想中的家园。十名女侍这时全都加入到和歌中来,反复吟唱的后半阕诗歌更突出了女性的柔美多情,一曲歌罢,黑衣女子再次取了洞箫,呜咽的箫声这次完全走忧伤恬静的调子。
吴忧的鼓点声随着歌声缓和下来,杀伐之气锐减,节奏逐渐随着箫声越来越慢,箫声逐渐越来越低,几不可闻,吴忧侧耳倾听,脚步凝滞,已经完全被箫声带入佳境。
满身血污的战士从战场归来,烟雨朦朦中,池塘边一栋小小的茅屋那是他的家,柴扉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位布衣少妇,手里端着满盛着蚕茧的笸箩,汗水从她额角流下,那是战士的妻子,一个顽皮的孩子正在草丛中捕捉昆虫,那是战士的孩子,这田园,这茅舍,就是战士最后的归宿。卸下沉重的铠甲,扔掉沾血的刀枪,换上粗布的衣衫,抗起生锈的锄头,磨快迟钝的镰刀,幸福其实真的很简单
“铮!铮!”几声急促的琴弦响如同晴天霹雳,风云突变,立刻让吴忧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过来。他感激地望了苏平一眼,苏平脸上带着汗水,这种奋发之音并非他擅长,而且黑袍女子的靡靡之音并非只对吴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