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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的分量呢?常常这样自问,但每次这样问了之后,想答案都能把我想得发疯。
“这些东西,我一直贴身藏着,死了也希望带到坟墓里。我在这世上没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这身子是父母给的,其他都是你的——哦,除了这一样,”她把牛皮绳扣挑出来,回忆道:“这是莫湘姐姐送我的。那时候刚进草原,我连马肚带都系不好,一应野营求生的知识都是湘姐姐手把手教起。学别的都挺快的,惟独各种用途的绳扣,怎么都记不住,湘姐姐就用细牛皮条给我做了这个,说如果忘记了,就拿出来看看,果然是有用呢。不过,以后可能就用不上了吧。说起来,湘姐姐是唯一一个自始至终让我服气的人,如果非要与人分享丈夫,那么我只希望是她,但可惜
“算啦算啦,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大哥,请你允许我这样叫你最后一次,我对你提出最后一个请求。”莫言愁回身打个响亮的呼哨,她的坐骑一溜小跑来到近前,她爱惜地安抚一下坐骑,从马背上取下一柄连鞘长刀,吴忧瞧得心头一紧,这种感觉!正是陪伴了他多年的那一柄“魔刀“!莫言愁先将丝囊递到吴忧手里,吴忧木木地接过丝囊,上面还残存着莫言愁心口温温的感觉——那种让人心痛至死的温暖呵。
莫言愁缓缓将刀从鞘里抽出来,寒光凛冽,杀气逼人。鲍雅又上前一步,几乎是紧贴着吴忧站着了。
“我听说,真正的神兵利刃都是有刀灵护佑,如同阿瑶当初做的那样,是不是呢?”
“是。但阿瑶”
“这一柄呢?作为神兵利刃,你可是让它蒙尘很久了。”
“兵者凶器,若无仁心,纵然有灵也不过是一柄屠刀。治天下理万民,诗书礼乐比屠刀来得管用。倘君王无道,民心不附,能靠杀服么?”吴忧几乎是下意识地道。
“我眼皮子浅,看不见那么远,我只知道,你的敌人很多,以后我不能亲自拿剑保护你了,但我会用另一种方式陪在你身边——阿瑶的方式。”说着这句话,莫言愁对着吴忧很柔很柔地笑了一下。
“不要!”吴忧忽然意识到了莫言愁要做什么,狂吼一声扑了上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蓬鲜艳的猩红如同诀别一样凄美,长长的刀身是如此锋利,一瞬间就穿过胸腔完全刺穿了莫言愁的心脏。莫言愁的容颜就停留在最美的那一刻。
一股钻心的寒意从吴忧心底涌起,迅速散发到他的全身,吴忧激灵灵打个寒噤,这冰冷的感觉自心尖起钻进四肢百骸,再也驱逐不去。吴忧的瞳仁痛苦地紧缩成一点针尖般大小,牙关紧咬,略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周围,风和日丽的田野草滩,朗朗蓝天白云,不远处泥塑般呆立的十几名军兵,一瞬间感觉世界竟是如此遥远。
莫言愁的坐骑忽然惊跳起来,碗口大的马蹄踏向木然呆立的吴忧。鲍雅手中蓄势待发的流星锤轰然出手,将那惊马半边身子连头带肩击作粉碎的血肉,半空里恰似下了一场血雨,将吴忧的一身白衣染作血红。马的惊嘶声,鲍雅击杀惊马的巨大撞击声,还有漫天飘飞的血雨,吴忧全都浑然不觉。手心里丝囊温暖犹存,怀中躯体却越来越凉。
曾记否,当年初见,剑拔弩张,君年少,我张狂,为君执缚,犹自强项;曾记否,义释从容,显君雅量,深眸似海,笑淡如风轻,从此情根深种;曾记否,轻剑快马,千里相追随,龙潭虎穴去得也,生死相许,尽在不言中;曾记否,青萝月影,云雨山房,娇荷初蕊为君开,对月盟今生;曾记否,沙场浴血,百战余生,被创带箭,碧血污罗裳,但为君故,生死何妨;曾记否,为君纳新妇,酩酊大醉,摔盏闹席,黯然神伤;曾记否,携犬擎苍,纵马放歌,夜漏更残,缠绵,私语絮絮到天光;曾记否,曾记否,曾记否
吴忧沉重地跪倒在地,长嚎,人说长歌当哭,可舒心中块垒,但这嚎声似哭似笑,闻者但觉痛彻心肺,肝肠寸断。吴忧哀嚎罢,呕血升余,晕厥倒地。
远远地,站着如意母女两人,如意目睹莫言愁自尽的那一幕,呆若木鸡,浑身发抖,媚儿的手停留在嘴边,一颗樱桃半放进嘴里,妙目圆睁,不可置信。
更远处吴毒护卫着张颖和吴芒的小小车队迤逦行来。吴芒是头一次被允许出远门,玩心颇重,骑着马在队伍里前后乱窜,不时张开弹弓追打鸟雀野兔,兴高采烈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笼罩在云州上空的重重阴云。吴毒似乎听到了那声不祥的哀号,焦急地跑到车子旁,向车内的张颖请示一下后,带了十余骑疾驰而去。
媚儿的恢复速度明显比如意快很多,她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一脸兴奋地对如意道:“宁霜这人真是了不得呀,你还记得她上次见面怎么说咱们么?就会搞点儿什么刺杀之类见不得人的阴谋,一点儿创意都没有。当时我还不服,这下才见识到了,这才是大手笔,这才是大智慧呀。摧毁人的心灵比毁灭人的肉体有趣多了呀。莫言愁这个叛徒也算死得其所了。”
“啪!”随着一个清脆的耳光,媚儿的幸灾乐祸戛然而止,她光洁红润的脸上浮起五个清晰的指印,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如意,道:“你打我?”
如意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对,我打的就是你这个不会说人话的小畜生!这也是替宗主教训你!莫言愁是谁?是我们无影最杰出的弟子,当初她破门而出的时候也是正大光明,宗主尊重她的选择,对她从无恶评,她来得明白,走得无愧,是不是叛徒用不着你来说!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始终还是我们中的一员。现在我们的同门好姐妹走了,死在一个阴险女人的龌龊阴谋之下,你没有悲戚也就算了,居然为那个女人鼓掌叫好?我们无影虽然不曾行走在阳光之下,但我们有我们的信念和原则。我们站在阴影之地,但我们绝不卑污肮脏,对待敌人我们残酷无情,但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就应该有仁爱之心。若仅仅靠玩弄阴谋诡计,将来门里如何服众!”不知是气急还是伤心,她说着说着两行眼泪就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被如意打了一个耳光还要听她的教训,媚儿眼里怨毒的怒光一闪即逝,脸上却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楚楚可怜地拉着如意的胳膊摇晃着道:“姆妈,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了,你教训的是。媚儿以后不敢了。媚儿跟姆妈学,不跟坏人学,好不好?好不好嘛?”
如意终究心软,原本板着的面孔稍有松动,叹了口气,心痛地摸着媚儿的脸道:“还痛么?是我下手太重了。”
“不痛的。姆妈都是为了媚儿好。我明白的。”媚儿大眼睛眨巴眨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又恰好刚刚忍住,泪珠儿就在眼眶里转啊转啊的很是凄婉。
如意一皱眉,轻轻别开脸,道:“你在我面前大可不必如此做作。”她沉吟一下,用了个比较委婉的说辞,她虽对女儿心软,却绝非可以糊弄的浑人,否则也不会成为统领掌握一方的旗主,媚儿在这样的时候用上秘术手段来对她撒娇让她感觉十分厌恶。
见到小把戏被拆穿,媚儿丝毫不以为意,眼睛眨了一眨,眼泪就不知去向,忽然皱起眉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道:“那群人——不会是吴忧的大老婆来捉奸了吧?可惜晚了一步,没赶上好戏呀。孩子也带来了呀!好可怜,好像全不知情呢。啧啧,这事儿”
如意这次只是皱起了眉头,对媚儿刻意粗俗的言语选择性忽视。吴毒带人过来的时候她们也看到了。如意刚想回避,媚儿却拽住了她的袖子,轻笑道:“刚才还说甚么阳光之下、信念原则,见人都不敢了么?咱们无愧于心,怕他怎的!”只是这一耽搁,吴毒等十余骑已经到了跟前。吴毒有点儿奇怪两个衣着光鲜的女子为什么会在这不知名的土丘处出现,看着打扮倒像是哪位那颜的妻室,只是一路行来除了莫言愁的大营附近并无大股人踪,这两人在军营附近转悠,来得怕是有点儿可疑。刚才他听到的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哭号会不会也同她们有关?吴毒心里怀疑的念头只是一闪,骏马已然奔至二女身旁。如意面无表情,媚儿却骨碌碌转着眼睛大胆地直视他们这群骑士。面对他们卷起的烟尘并没有一般的平民的畏怯。即便吴毒猛然勒马,骏马在她面前唏溜溜人立起来,她也竟然毫不畏惧,而是脆生生赞了一声:“好身手!”这样的胆量。吴毒心里一奇。若是平日里,他肯定下马攀谈两句,但他的眼睛已经望见了一身血红的吴忧、莫言愁二人还有鲍雅。吴毒惊叫一声,飞也似的冲了过去,留给身后骑士的命令却是:“看住她们两个!”
一阵铿锵的刀剑声响起,骑士们各自抽出武器,十几骑战马一瞬间就跑成了一个圆圈,将如意母女二人围在核心。
媚儿呸呸地吐了两口,嫌弃战马卷起的尘土弄脏了她的衣服,皱眉道:“该死的!”眼中寒光一现,就要出手。如意似早料着一般,紧紧攥住了她的手,缓缓摇了摇头。媚儿愤愤地望了母亲一眼,终于没有动。
第三十三节鱼
“余以为云州女子身世之奇者莫过于阿瑶、陈女公子二姝。阿瑶有名无姓,陈女公子有姓无名。阿瑶事见东方玉传。陈女公子,陈笠女也,人或将其与水凝、上官毓秀相混淆,皆谬也。陈女公子其人智计超群,当世无匹,少从名师习屠龙术,爱男装,善易容,精擅剑术,行事乖异,大异于乃父,尝自诩千面狐狸。及笄后,亲至家丁女侍,无人睹其真容。笠负不世才,倡王道,品行端方,掌云州事历二十载,深得信重,然晚年行事屡有惊世骇俗之举,为士大夫讥,余疑皆陈女公子所为也。陈女公子事坊间或有传,皆狐仙鬼怪属,不足信。余证之于老友陈有方,乃祖为笠府管家二十年,所言皆亲眼得见亲耳所闻欤”
——《读史匡谬·陈女公子传》
云州伏牛山。
宁霜一身艳丽括体的衣裙,梳了个雅致风韵的美人髻,又极用心地画了妆,整个人看上去明艳不可方物,显得跟简陋的屋宇摆设格格不入。一身简朴青衣的吴语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宁霜的眼神偶尔扫过她俏丽的面庞并不会稍作停留,好像她只不过是这屋内摆设的一部分,对宁霜而言,这只是个会看会听会动的家具,她根本就忽略这个女孩子的存在。平日里她根本就不会理睬吴语,但今天她显然心情不错,整装完毕之后,她破天荒跟吴语说起了话。
“喂!”
“”
“对不起忘了你是哑巴了。过一会儿陈将军要来,军师将军陈笠,子鱼先生,明白?你这个打扮可不怎么相称,能不能请你换身衣服,吴小姐?”
吴语坚决地摇头。
“就知道是这样。”宁霜一副早就了然的神情。像是驱赶讨厌的苍蝇一样挥了挥手,皓腕上的珊瑚宝钏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如果陈将军来了,请他进来。我在书房等他。今天我不见其他人了。”
吴语默默地低下头去。
陈笠走进小院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细密的雨丝,他没有穿官服,仍是一副游学文士的打扮,从容不迫的步履给人感觉更多地是像一个敦厚的村学学究而非云州举足轻重的军师谋士。吴语将陈笠引进书房。上茶之后正要行礼退出,陈笠却道:“你留下。”这道简洁的命令让吴语有点儿困惑,眼睛望着陈笠。陈笠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径自对宁霜施礼道:“见过宁夫人,夫人神采奕奕,此诚云州士民之福。”
宁霜盯着陈笠,想弄明白这是恭维还是讽刺,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努力,陈笠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宁霜只好客气地回礼道:“将军日理万机,冒昧相请,不胜惶恐。请茶。”
陈笠微微一笑,二人于是对坐品茗。所谈不外乎风土人情趣闻轶事,宁霜既无谈“正事”的表示,陈笠自然也不着急,大有把板凳坐穿的沉着劲儿。过了约莫半点钟,宁霜开始不时地用眼角去瞄低眉顺眼侍立一旁的吴语,陈笠只是瞧着并不去点破。终于宁霜放弃了把吴语指使出去的想法,笑着对陈笠道:“久闻将军博学多才,想让犬子拜入将军门下为徒,早聆圣人之教,承继父兄威烈,唐突冒昧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陈笠心里一动,仍是不紧不慢道:“关于二公子的教育,主公曾对我谈起,意思是等到了发蒙年龄延请博学鸿儒加以教导,想必不会令夫人失望。”
宁霜幽幽叹了口气道:“只怕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呢。”
陈笠道:“夫人身体康健,心思深远,正是辅佐主公大展拳脚的时候,何出此言呢?”
宁霜道:“只怕别人不像将军一样想。”
陈笠道:“久闻夫人诚心礼佛,当知因果报应,丝毫不爽,人的寿限福分,原也是跟心性作为有关的。”
宁霜眉尖一挑,眼底里似乎有一簇火苗闪过,她低头啜了一小口茶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