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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的一种手段,她真正的目的,是对付张、莫、赵三位主母,但她最终矛头肯定是指向世子!我虽不知道她的具体计划,但应该是这样没错。”
吴毒惊得一头冷汗,道:“现在赵姨娘下狱,莫姨娘自刭,就剩下张师母,她岂不是很危险?不成,我得去看看她。”说完也不去打门,直接翻过墙头进了院子。只一会儿功夫,吴毒倒退着从门口退了出来,却是张颖一步步从门内走出来,她神情失魂落魄,脸色苍白憔悴,二目红肿,发髻散乱,显然是刚刚哭过。陈玄忙迎上去道:“主母!如今非常之时,请主母务必与主公共度难关,勿听奸人挑唆。”张颖双眼直勾勾盯着陈玄,没头没尾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们张氏阖家族灭,鸡犬不留,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都知道,对不对?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她的声音冷冽干嘶,就像狂风吹过破布,暗哑难听,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沉稳气度。陈玄心里一沉,总算知道了宁霜的杀手锏藏在哪里。
鲍雅从前门直入后院,发现吴毒安排的警卫松懈,正要教训一番,却正看到这幅情景,不过他应变能力不强,还是上来与张颖陈玄见礼,然后将吴忧的命令传达了。陈玄望了一眼张颖,道:“主母息怒,我会尽快报上主公,主公定会给主母一个交代。”
张颖道:“不必。我亲自去见他。烦请鲍将军引路通传。”鲍雅望向陈玄,陈玄略略摇头,吴忧现在心情激荡,显然不是好时机。鲍雅默然不语。张颖厉声道:“鲍雅!这是我夫妻之事,尔不肯通传,这是隔绝内外,难道是想造反吗?”
鲍雅不善言辞,答不上来,再次望向陈玄求救,陈玄依然摇头。吴毒跪下道:“师母,师傅有他的苦衷,现在外有强敌,内有奸细,师傅顾不过来也属正常。师母能否稍作等待,我去禀告师傅。”
张颖这时却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心底冰凉一片,目光扫过众人道:“你们好!你们都是吴忧的忠臣。我不求你们,我自己有脚,我自己去。”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插口道:“小主人,诸位大人是为了你好,莫要任性了。”随着这声音,院内缓缓走出一名老妇,却是当初随张颖陪嫁过来的老嬷嬷。这可能是张颖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的娘家人了。
两行珍珠般的泪珠滚下张颖的面颊,她挣扎着挺直腰杆,泪眼婆娑道:“嬷嬷,从小我就听你的话,今天你让我任性一次罢。那是我的父母兄弟,也有你的儿孙亲人啊!”
嬷嬷发出一声长叹,干涸的眼窝里似乎也见了泪光,上来搀住张颖道:“罢罢罢,快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今日老身就陪小姐走这一回吧。”
两人从众人面前慢慢走开,陈玄叹息一声,对鲍雅道:“咱们走。”
吴毒心中有种很不安的预感,追着陈玄道:“陈先生,陈先生,师母就这样去会一定触怒师傅吧?您不能再劝劝吗?”
陈玄道:“何止是触怒。这是个死结。主公没法回答为什么最后放弃了圣京,主母也绝不会原谅主公抛弃张氏的行为。他二人又没有一子半女羁绊,不可能挽回的。”
吴忧道:“先生是说,这都是宁姨娘的算计?”
陈玄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叹气,宁霜的计谋让人难受之处就在于这里,明明已经看到,却无法阻止。哈迷失、莫言愁、赵婵、张颖,眼睁睁一个个陷了进去,下一个又会是谁?
轰隆,随着一声惊雷,阴霾了数日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陈玄对吴毒道:“给主母准备换洗衣裳和雨伞吧,她——真的是个善良的好人,不应该遭受这样的苦难。”说完他仿佛没有看见纷落的雨丝,大踏步走向刺史府。多少年没有这种为谁激动地心境了,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无辜的女子受到不公正的伤害。
第三十四节心毒
宁霜悠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莫言愁的灵堂之中,而是身处一处窄小的室内,从脏臭的环境和门上的锁链,宁霜判断出这是一个牢房。虽然脸上和身上都有痛感,但宁霜却还是不顾扯动面部的伤口抽筋似的笑了起来。心中恨恨道:“吴忧,吴忧,我还是没有看错你,你终究不能挟愤杀我。那么我得感谢你,这样我才能亲眼看见这出好戏落幕,死也值得了!”她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简直成了愤怒地嘶喊,这个被吴忧和他的亲信们所鄙夷所抛弃的女人,在这九死一生的处境中,笑得如此肆无忌惮!
牢门吱呀一声开了,宁霜的笑声戛然而止,一个颤巍巍的老郎中走了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拖着鼻涕,背着药箱跟在后面。老郎中仔细地给宁霜检查了伤势,随后就开始给宁霜处理各处伤口。一边处理,一边摇头叹息,不外乎是下手太重之类的抱怨。小丫头则是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宁霜看,好像在看什么好玩的东西。
等老郎中处理完伤口,又留下几贴外敷的膏药,跌打丸酒之类,便即告辞出门。二人出去后,牢门却并没有立即关上,吴忧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望了蜷缩在床上的宁霜一眼,吴忧走了进来,坐在了室内唯一的一张木凳上。两人这样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吴忧开口道:“今天这样打你,是我不对,鲍雅说得对,你即便有罪,也该交付有司,虽然我认为你该死,但我不应动用私刑。”吴忧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疲惫,带着淡淡的沙哑。宁霜看着他,努力做出一副讥嘲的样子,但这个努力失败了,她现在脸肿的厉害,眼睛几乎都被挤得睁不开,只能作出一副怪相。
“我来告诉你一下,你的计策执行情况,赵扬背盟,所以赵婵被关进监狱了,阿愁叛乱,哈迷失和她都死了,就在刚才,张颖因为圣京之事跟我彻底决裂了,她告诉我,要出家为尼,谁也劝不住,只好由她去了。我现在果然就剩下孤家寡人了,你满意了吗?”吴忧淡淡地说,声音无喜无悲,仿佛那是别人的家事。宁霜眨着眼睛,全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噶着嗓子恨声道:“你罪有应得!”
“你的阴谋都得逞了吗?你下一个目标是谁?你还瞧着谁不顺眼?”吴忧的愤怒仿佛已经燃烧殆尽,声音里只剩下了悲哀。
“你猜!”宁霜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吴忧根本没有猜测的兴趣,道:“以前我觉得,你是一条毒蛇,咬人立毙,现在这个想法改了,你不能算是毒蛇,因为毒蛇咬一口不过杀一人,立时便能让旁人警觉趋避。你是瘟疫,无论谁跟你接触过,你都能善加挖掘人性里恶的一面,直到诱人踏上毁灭之路。”吴忧深吸一口气,道:“你有什么仇恨,尽管朝着我来,别再牵扯无辜的人。”
“你心痛了?你伤心了?我的夫君大人,我的主人,我的大英雄?”宁霜疯狂地笑了起来,吴忧越是伤心痛苦她越是高兴。
“我是后悔,当初没有将你立刻杀掉,后悔还对你抱有幻想,让这些无辜的人为你陪葬。我不是你的夫君,我是你不共戴天的仇敌。我不伤心,因为早就伤透了。阿愁临去的时候,说她可怜你,现在我也有同感。虽然我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亲人,但我还有云州,还有我忠诚的部属和朋友,总好过你只有仇恨。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吴忧俯身凑到宁霜的耳边,“以前我日弄你的时候你就像个最淫荡的婊子,能带给我不一样的快感。但现在你下面就像个烧黑的炭炉子,又冷又干,狗都不会进去屙尿。”
“吴忧!你无耻!”宁霜被这粗鄙的侮辱刺痛了,眼睛里燃烧着愤怒地火焰。
“咱们半斤八两,谁也不要说谁。”吴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会让你后悔的,绝对!”宁霜恶狠狠道。
“我很想知道,你还能做什么。”吴忧怜悯地望着宁霜。
“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宁霜再次笑了起来。
“我忘了告诉你,梅兰菊这个人你应该有印象吧?装作不认识也没关系,他向曲幽之出首,自称是宁氏生意的大掌柜,这样说你是不是有点儿印象了?还是没有,没关系。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只是把宁氏各处的生意交代了一下,然后还有你们族中子弟的名单和下落,人也不多,只有十几个。这件事我已经让幽之去办,这个孩子从没有让我失望过,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一次——”吴忧特意停顿了一下,紧盯着宁霜的双眼缓缓道:“我发誓,要是挖不断你宁氏的老根子,我就是你的亲孙子。”
宁霜浑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平静下来的吴忧,比愤怒地吴忧可怕十倍,她嘴唇哆嗦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话来,要她求吴忧那是根本不可能,但家族覆灭在即,她却无能为力,甚至可以说是她亲手造就的,这样的沉重她承受不起。就算能将吴忧彻底击倒又能怎样?没有了宁氏宗族这一切还有何意义?
“那么,现在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吗?是不是把你的小把戏亮出来给我看看?”吴忧残忍地问道。
“不,我没有话说。”宁霜的坚强超出了吴忧的预计,抑或是她原本就打算玉石俱焚,现在宁霜惊恐过后同样镇定得可怕,“不过——”宁霜拉长了调子,紧盯着吴忧的眼睛道:“我也可以满足一下你一点好奇心,下一步,我将折断你最锋利的长矛!让你宝剑上最明亮的明珠变成瓦块沙砾!吴忧,我看咱们谁能笑到最后!”
“长矛明珠莫湘?!你敢!”吴忧霍地站了起来。
“我为什么不敢?权力、财富、家人、贞洁因为你我失去了一切,早就无所畏惧。吴忧,你不该把我逼得这么紧的,你也不该给我机会的。吴忧,别人不知道你,觉得你最宝贝的是你那几个老婆,我却早就看出来了,在你心中分量最重的女人,不是张颖、莫言愁和赵婵,而是莫湘!什么君子之交,什么君臣相知,什么惺惺相惜,真令人感动啊。我呸!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肚子男盗女娼?我承认,全云州就莫湘这么一个干净人,那又怎么样?你所珍惜的,就是我必要毁灭的,吴忧,你瞧着吧,你瞧着吧!哈哈哈哈哈”宁霜又一次疯狂地大笑起来。
“你这条疯狗!”吴忧的冷静抛到了九霄云外,猛然出手扼住了宁霜的脖子,宁霜面皮紫涨,长长的指甲狠狠扣进了吴忧铁一样的手腕肉里,像一条落在旱地上的鱼一样死命又蹬又踹,眼看就要被吴忧生生扼死,门外忽有人禀报道:“主公,火壁城紧急军情!”
吴忧心中一惊,将垂死挣扎的宁霜一把甩开,大步流星冲了出去,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袄领子道:“是不是莫湘出事了?是不是?她死了没有呢?说话!”
“主公,你再不松开手,他就被你勒死了。”陈笠沉稳的声音响起,吴忧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几乎把那传令兵掐死,那人面色死白,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待到吴忧松开了手,那传令兵喘息半晌才哆嗦着递上战报道:“主公,是火壁城捷报。莫湘将军打胜了。”
“胜了?”吴忧还没从宁霜给他带来的阴霾中走出来,看来是宁霜干扰了他的思路了,莫湘从来没让他失望过,以前是,以后还将是如此。吴忧想起了宁霜的话,在云州,他最信任的、最依赖的,从来只有莫湘一个而已吧。
“斩首三千,击溃敌军万余。”陈笠显然是先看过战报了,这时候微笑着给补充了一句。这也让吴忧想起了刚才的丢人表现,不禁有些讪讪。
“这么说东路的威胁解除了。”听到莫湘没事,吴忧心情放松下来。
“还不能说是解除了,主公先看莫将军的战报吧。”陈笠将传令兵手里快攥成一团的战报接过来递给吴忧。
吴忧接过来先没有看,而是拽了陈笠一起往外走,边走边问陈笠道:“先生怎么有余暇过来了?”
“前面是到各地安抚军民,日前刚回来,又把赶到云州的部队全部点验一遍,玄公还在分拨粮草,下官忙里偷闲,想跟主公先汇报一下情况,听说主公来这边了,就看看能不能碰上。运气看来不错”
这话说得吴忧有点儿脸红,云州现在风雨飘摇,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决断,他却还理不清自己的那点儿家务事,陈笠虽说没有抱怨什么,但话语里带着的告诫之意是听得出来的。
两人回到刺史府,陈笠利用路上这段时间将他负责的事情说了七七八八。吴忧详细问过了军民战备、部队斗志士气、仓储补给、各部兵力状况等等,这才开始细看莫湘的战报。吴忧边看眉头边皱了起来,这一场胜利可以说是惨胜,莫湘用计诱使泸州军反复分兵,用火壁城消耗敌军的锐气,出奇兵切断敌军粮道,然后才发动总攻,在总兵力超过敌军将近一半的情况下激战一日,最后击溃敌军,随后莫湘调动手头所有的机动兵力穷追猛打,连续击败几股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