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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是,是一松爪,乌龟就掉下来摔死了。再硬的壳,也摔得粉碎了。
“黄鼠狼要吃刺猬则另有绝招。刺猬遇见危险就缩成一个球,谁拿它也没辙,但是黄鼠狼有办法。它朝着刺猬放出一个奇臭无比的臭屁,蜷成一团的刺猬就会被这个臭屁熏晕过去,抱成一团的身体也就慢慢松开了。然后黄鼠狼就可以从刺猬柔弱的肚皮下口,享受自己的美餐了。”
阮香若有所悟,但一时又想不大明白,对吴忧笑道:“咱们总不能学黄鼠狼放臭那个屁吧,大哥已经有办法了对不对,到底怎么办嘛?”
吴忧道:“说出来就不值钱了。其实也很简单,对乌龟和刺猬都不能硬碰硬,发挥自己的优势条件,对付敌人的劣势,找敌人的软肋下手,这样不管是乌龟还是刺猬都可以杀了。这就是我们马上就要做的。
“我们的优势就是机动性强,灵州战士都不怕走路,很擅长各种地形的行军,当然小香前一阵子的训练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正好,淄州军的乌龟阵偏偏走不快,我们的长处正是敌人的短处。现在问题就只剩下找出蒋俊的软肋在哪里了。只要我们能够攻蒋俊所必救,把他打急了,就可以让蒋俊的乌龟阵发挥不出作用。不用打,这个阵势自然就破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在急行军中还保持他的乌龟阵。只要破了他的乌龟阵,灵州士兵一个可以打淄州兵三个。只需伏兵于路上,蒋俊可擒矣。”
阮香道:“大哥的意思是灵州城?”
吴忧点头道:“正是。蒋俊可以不打西柳,但是他绝不敢丢了灵州城。灵州城一失,就是有天大的理由,淄州的郝萌也必定不会放过他。我来之前已经让齐信、钱才、郑班、班高四支部队转向灵州城方向前进,务必做得声势浩大,让蒋俊不得不救。”
阮香道:“若是他真的不救呢?或者仍然用这乌龟阵慢慢爬过去,我们不是还没法可想么?”
吴忧道:“那我们就打下灵州城,灵州城只有六千兵马,还有一千多人是烽火城逃回去的败兵。蓬城只有五千人马,要是救灵州城,蓬城就成了一座空城,他们应该不敢出兵。这样灵州孤城一座,要是看不到蒋俊的救兵,恐怕十有八九会选择投降。蒋俊也会料到这一点,因此灵州城他是不得不救。”
阮香道:“虽然如此,西柳不可不做防备,我就怕蒋俊狗急跳墙,强攻西柳,我要对西柳的一方百姓负责。不能让西柳落在蒋俊手里。”
吴忧道:“嗯,小香所虑有理,但是现在咱们兵力还是十分有限,要全歼蒋俊主力,我们必须保留足够的机动兵力,守西柳的兵不能太多。”
阮香道:“我想带着虎卫军守西柳,另外八支部队就由大哥统一指挥,小香在西柳静候大哥佳音。”
吴忧道:“不可,西柳城虽坚,兵少不可守,若是蒋俊果真攻西柳,就让给他好了,我们拿下灵州城,仍然占着胜场。”
阮香道:“大哥不用多说了,西柳不能丢给蒋俊,若是蒋俊来攻,大哥可以迅速回师,两面夹击,蒋俊一样逃不了。”
吴忧犹豫半晌才道:“灵州城距此二百六十里,就是全速行军也得两天才能赶到,如果要保持战斗力,至少要三四天时间,这还不算休整的时间。若要在西柳城下将敌人合围,至少要做好坚守半个月的打算,小香有把握么?”
阮香道:“有大哥在外,我不用担心,不是吗?”
吴忧劝道:“其实我们完全不必冒这个险的,就是这次不能全歼蒋俊主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毕竟此战我们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战果了。淄州不会对灵州放手,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我们可以慢慢来的。急功近利,会导致不应有的牺牲。”
阮香看着吴忧,用一种极平缓的语气道:“大哥,说出来你不要笑我,自从父亲去世,灵州落于贼手,我就没有睡过一夜好觉,到了黑风寨,见了大哥,不知怎么的,就特别放心,难得的好好睡了几天。后来咱们上京去,经过了那么多事,咱们的人越来越多,军队也越来越强,也慢慢站稳了脚跟,但是我再也找不到在山寨那种安心的感觉了。大周的命运就像一座山,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我又不好在别人面前说,我现在一天连三个小时都睡不上,不是不想睡,我睡不着呵。
“一躺下,我就不停地想,哪里还需要改进,哪里还有不足,哪些人值得信任,哪些人需要提防,还有百姓们的衣食,军队的方方面面,我心里不仅要装着灵州,还要装着天下。眼看张静斋拥有两州,还窃据京师,势力越来越大,各州诸侯也都不安好心,现在屏兰也要插手进来了,谁敢说别的邻国不会介入进来?大周这块肥肉让所有人都心动不已,你也要争,他也要抢,大周的天下早已不姓阮了。我感觉自己就像那填海的精卫一般,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不停地衔来石子,想要填平的却是无边无垠的大海。我恨不得一下子做好所有的事情,然后找一个地方,就像咱们的黑风寨一样的地方,一口气睡上三天三夜。就在那里终老,不再管这世间的烦心事了。
“可是我不能睡。我睡着了总是做一个很累的梦,我不停地走,想找一个休息的地方,可是总有一个东西在后边追着我,它说,起来,这不是你睡觉的地方,你不能停,你只能走,不停地走每次做这个梦,醒来后我都比睡着之前更累。我宁可不睡觉也不愿意再做那个梦。大哥我说这些你能明白么?你看看我,我也年轻,我也美丽,我却没有权利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的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己了,我心里的苦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可以说,连自己的大姐都不可以信任,都帮着她的丈夫反对我,我还能够信任谁?大哥你能告诉我么?
“我多么羡慕你和二姐,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命中注定是要孤独一生了。你知道军中人是怎样看待我的吗?圣女,救世主?那个叫闻人寒晖的你也见到了,他是一个典型,这些年轻人崇拜我已经近乎狂热,谁动我一根手指,他们就敢把那人撕碎了再吃掉!我希罕么?我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我不想成为偶像或者这之类的任何东西。但是命中注定了,我可以成为任何人的梦中情人却永远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爱人。很难说他们究竟是为了崇拜我而加入军队呢,还是为了国家的大义,应该是为了吃饱饭而参军的人比较多吧,你看我不知不觉就把自己抬得太高,看得太重了。事实上我也很普通不是吗?大哥你会笑我吗?会吗?”
阮香已经泣不成声,将螓首靠在吴忧的怀里,她竭力压抑着哭声,肩膀轻轻耸动着,吴忧轻拍着阮香的背,这是阮香第二次在自己怀里哭泣了,上一次还是在黑风寨,轻声安慰着阮香,吴忧感到这个正在自己怀中饮泣的女子还是那个初到黑风寨的女孩子,好像又回到了那段两人初次相逢的日子,那时候他还悠闲地做着他的山大王,日子如清风一般无忧无虑。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阮香哭累了,长久以来压抑的心情得到了一次发泄,她心中的郁结也稍稍解开了一点儿。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动静,吴忧低头一看,阮香居然就这样睡着了。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吴忧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不过可以肯定,她不是在做那个十分累人的梦。吴忧蹑手蹑脚地俯身把阮香轻轻放躺在地上的席子上,阮香睡得是这样地沉,即使现在天上打雷估计也不会把她惊醒了。吴忧坐在阮香身边,看着阮香这张和妻子极为相似的脸出神。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阮香原本就十分俏丽的瓜子脸显得更加消瘦,脸色是一种有些病态的苍白,简直可以算是憔悴了。眼睛也哭红了,长期熬夜使得她眼睛有些浮肿,微微颤动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眼泪。吴忧轻轻为她解开铠甲,卸下了这沉重的钢甲,阮香好像在梦中也松了一口气,呼吸更加均匀细长。
大帐外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快速离去的脚步声,吴忧一惊,忙站起身来,他追出大帐,就看到了那无比熟悉的一身火红的窈窕身影,正在飞快地向远方掠去。
吩咐了卫兵任何人不得打扰阮香的休息之后,吴忧急忙向着阮君的背影追去。其实不用他吩咐,大帐周围数十米的范围内早就被卫兵们肃清了。
阮君走得快,吴忧追得更快,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军营。吴忧追上了阮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紧紧跟着她,一声不吭。不一会儿,阮君知道跑不过他,忽然停了下来,吴忧措手不及,收势不住,直撞向阮君身上,他忙一把抱住阮君,却就此抱住,再也不肯放手了。
阮君怒道:“松手!”
吴忧道:“就不。”
阮君道:“哼!你就会欺负我,从一见面就欺负我,到现在还欺负我,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哇!呜呜呜呜——”竟然大哭起来。
吴忧只有哀叹流年不吉,这两姊妹哭也选在同一天哭。忙松了手,手忙脚乱就要找手帕,不料摸了半天摸出一条来,却让吴忧又叫了一声苦,这条手帕不是别的,正是星雨那天送他的那条,后来诸事繁忙,一直没有机会还给她。吴忧拿着手帕尴尬地站在那里,递给阮君固然不好,再收回去恐怕更显得做贼心虚。
吴忧犹豫的功夫,阮君已经把手帕一把夺了过去,擦了一下眼泪才觉察到不对,阮君把手帕翻来覆去察看一番,扔还给吴忧,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吴忧急忙追上去拦住阮君的去路。
阮君不看他,又往旁边走,吴忧又拦住,阮君走了三次都被吴忧拦了回来,索性不走了,背对着吴忧在路边坐了下来。吴忧竭力做出一个笑脸,贴着阮君坐了下来,阮君赶紧挪了挪地方。吴忧陪着小心道:“小君——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
虽然吴忧也不确定是不是可以说清楚诸如手帕之类的事情,不过他的目的就是逗阮君说话。这一招一向百试百灵,阮君好奇心比较重,只要能让吴忧有机会说话,吴忧有自信能把阮君哄得回心转意。不过这一回绝招显然失灵了,阮君的背影好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人也像石头一样沉默,没有被吴忧打动,这回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接下来吴忧表演了譬如指天发誓、甜言蜜语、自杀、发羊癫疯、装死等种种花样,阮君一概置之不理,看到这些全都不管用了,吴忧慌了,他悄悄向阮君靠近一点儿,又一点儿,终于到了离阮君很近的地方,然后在地上悄悄放了两个刚捏成的小泥人,一男一女,两个小泥人脸对着脸,嘴对着嘴,显得十分亲密。男性小泥人身上刻着“吴忧”两个字,女性小泥人身上刻着“阮君”两个字,两个小泥人捏得惟妙惟肖。吴忧把两个小泥人轻轻推向阮君,阮君看了一眼,怒气冲冲地把两个泥人转过去,变成了背对着背。吴忧又把他们转过来,变成脸对着脸。阮君又转过去,吴忧又执着地转回来。
阮君发怒,一掌把小“吴忧”打个粉碎,吴忧夸张地捂着心口倒地道:“啊,我死了,小君我先走一步了,你不用担心,黄泉路上我会替你打点好的。”说着头一歪,作死去状,阮君不理他,看着形单影只的小阮君,也是越看越生气,又一掌把小“阮君”也打碎了。吴忧忽然“复活”了,抱住阮君道:“好老婆,原谅我了么?”
阮君嘟着小嘴,显然还在生气,却不像刚才一般冷漠了,愤愤道:“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咱们就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吴忧见她终于肯说话,自然大喜,忙道:“小君你听我说”
吴忧那天究竟对阮君说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只知道那天两人手牵着手走回军营的时候,两人的脸都红红的,阮君手里拿着另一对精致的男女泥娃娃,上面刻着八个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十九节鏖战
连续两天没有发现灵州军的踪影,这让蒋俊感到很不安,灵州军好像从空气中消失了一样。蒋俊逐渐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蒋俊焦躁地在大营里走来走去,他已经派出了数以百计的斥候,在西至烽火城、北到灵州、蓬城,南至西柳的广阔范围内展开了拉网式搜索,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出灵州军的去向。几万军队,没理由凭空消失的。
蒋俊感到自己现在就像是被人窥伺的猎物,灵州军就是那个躲在暗处的猎人,等待着机会给他以致命一击。这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让他浑身都不自在。大帐内,只有宁雁陪着他,宁雁一直深思不语,锐利的目光盯着作战地图,上面标示着灵州军两天前的集结地点。
蒋俊在宁雁面前停了下来,“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灵州军下一步的目标在哪里?”
宁雁猛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