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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惊奇-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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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及开一句口,掇转身往外就走。去开小门时,是夜却是锁了的。急望大门奔
出,且喜大门开的,恨不得多生两只脚跑。达生也只是赶他,怕娘面上不好看,
原无意捉住他。见他奔得慌张,却去拾起一块石头,尽力打将去,正打在腿上。
把腿一缩,一只履鞋,早脱掉了。那里还有工夫敢来拾取,拖了袜子走了。比及
有邻人走起来问,达生只回说:“贼已逃去了。”带了一只履鞋,仍旧关了门进
来。
这吴氏正待与知观欢会,吃那一惊也不小,同丫鬟两个抖做了一团。只见锣
声已息,大门已关,料道知观已去,略略放心。达生故意走进来问道:“方才赶
贼,娘受惊否?”吴氏道:“贼在那里?如此大惊小怪!”达生把这只鞋提了,
道:“贼拿不着,拿得一只鞋在此,明日须认得出。”吴氏已知儿子故意炒破的,
愈加急恨,又不好说得他。此后,知观不敢来了,吴氏想着他受惊,好生过意不
去。又恨着儿子,要商量计较摆布他。却提防着儿子,也不敢再约他来。
过了两日,却是亡夫忌辰。吴氏心生一计,对达生道:“你可先将纸钱到你
爹坟上打扫,我随后备着羹饭,抬了轿就来。”达生心里想道:“忌辰何必到坟
上去?且何必先要我去?此必是先打发了我出门,自家私下到观里去。我且应允,
不要说破。”达生一面对娘道:“这等,儿子自先去,在那里等候便是。”口里
如此说了,一径出门,却不走坟上,一直望西山观里来了。走进观中,黄知观见
了,吃了一惊。你道为何?还是那夜吓坏了的。定了性,问道:“贤甥何故到此?”
达生道:“家母就来。”知观心里怀着鬼胎道:“他母子两个几时做了一路?若
果然他要来,岂叫儿子先到?这事又蹊跷了。”似信不信的,只见观门外一乘轿
来,抬到跟前下了,正是刘家吴氏。才走出轿,猛抬头,只见儿子站在面前,道:
“娘也来了。”吴氏那一惊,又出不意,心里道:“这冤家如何先在此?”只得
捣个鬼道:“我想今日是父亲忌日,必得符箓超拔,故此到观中见你舅舅。”达
生道:“儿子也是这般想,忌日上坟无干,不如来央舅舅的好,所以先来了。”
吴氏好生怀恨,却没奈他何。知观也免不得陪茶陪水,假意儿写两道符箓,通个
意旨,烧化了,却不便做甚手脚。乱了一回,吴氏要打发儿子先去,达生不肯道:
“我只是随着娘轿走。”吴氏不得已,只得上了轿去了。枉奔波了一番,一句话
也不说得。在轿里一步一恨,这番决意要断送儿子了。
那轿走得快,达生终是年纪小,赶不上,又肚里要出恭,他心里道:“前面
不过家去的路,料无别事,也不必跟随得。”就住在后面了。也是合当有事,只
见道童太素在前面走将来,吴氏轿中看见了,问轿夫道:“我家小官人在后面么?”
轿夫道:“跟不上,还在后头,望去不见,”吴氏大喜,便叫太素到轿边来,轻
轻说道:“今夜我用计遣开了我家小业畜,是必要你师父来商量一件大事则个。”
太素道:“师父受惊多次,不敢进大娘的门了。”吴氏道:“若是如此,今夜且
不要进门,只在门外,以抛砖为号,我出来门边相会说话了,再看光景进门,万
无一失。”又与太素丢个眼色。太素眼中出火,恨不得就在草地里做半点儿事,
只碍着轿夫。吴氏又附耳叮嘱道:“你夜间也来,管你有好处。”太素颠头耸脑
的去了。
吴氏先到家中,打发了轿夫。达生也来了。天色将晚,吴氏是夜备了些酒果,
在自己房中,叫儿子同吃夜饭。好言安慰他道:“我的儿,你爹死了,我只看得
你一个。你何苦凡事与我别强?”达生道:“专为爹死了,娘须立个主意,撑持
门面,做儿子的敢不依从?只为外边人有这些言三语四,儿子所以不伏气。”吴
氏回嗔作喜道:“不瞒你说,我当日实是年纪后生,有了些不老成,故见得外边
造出作业的话来,今年已三十来了,懊侮前事无及。如今立定主意,只守着你清
净过日罢。”达生见娘是悔过的说话,便堆着笑道:“若得娘如此,儿子终身有
幸。”吴氏满斟一杯酒与达生道:“你不怪娘,须满饮此杯。”达生吃了一惊,
想道:“莫不娘怀着不好意,把这杯酒毒我?”接在手,不敢饮。吴氏见他沉吟,
晓得他疑心,便道:“难道做娘的有甚歹意不成?”接他的酒来,一饮而尽。达
生知是疑心差了,好生过意不去,连把壶来自斟道:“该罚儿子的酒。”一连吃
了两三杯。吴氏道:“我今已自悔,故与你说过。你若体娘的心,不把从前事体
记怀,你陪娘吃个尽兴。”达生见娘如此说话,心里也喜欢,斟了就吃,不敢推
托。元来吴氏吃得酒,达生年小吃不得多,所以吴氏有意把他灌醉,已此呵欠连
天,只思倒头去睡了。吴氏又灌了他几杯,达生只觉天旋地转,支持不得。吴氏
叫丫头扶他在自己床上睡了。出来把门上了锁,口里道:“惭愧!也有日着了我
的道儿!”
正出来静等外边消息,只听得屋上瓦响,晓得是外边抛砖进来,连忙叫丫鬟
开了后门。只见太素走进来道:“师父在前门外,不敢进来,大娘出去则个。”
吴氏叫丫鬟看守定了房门,与太素暗中走到前边来。太素将吴氏一抱,吴氏回转
身抱着道:“小奴才!我有意久了。前日不曾成得事,今且先勾了帐。”就同他
走到儿子平日睡的堂前空床里头,云雨起来。
一个是未试的真阳,一个是惯偷的老手。新簇簇小伙,偏是这一番极景堪贪;
老辣辣淫精,更有那十分骚风自快。这里小和尚且冲头水阵,由他老道士拾取下
风香。
事毕,整整衣服,两个同走出来,开了前门。果然知观在门外,呆呆立着等
候。
吴氏走出来叫他进去,知观迟疑不肯。吴氏道:“小业畜已醉倒在我房里了。
我正要与你算计,趁此时了帐他,快进来商量。”知观一边随了进来,一边道:
“使不得!亲生儿子,你怎下得了帐他?”吴氏道:“为了你,说不得!况且受
他的气不过了!”知观道:“就是做了这事,有人晓得,后患不小。”吴氏道:
“我是他亲生母,就是故杀了他,没甚大罪。”知观道:“我与你的事,须有人
晓得。若摆布了儿子,你不过是‘故杀子孙’倘有对头根究到我同谋,我须偿他
命去。”吴氏道:“若如此怕事,留着他没收场,怎得象意?”知观道:“何不
讨一房媳妇与他?我们同弄他在混水里头一搅,他便做不得硬汉,管不得你了。”
吴氏道:“一发使不得。娶来的未知心性如何,倘不与我同心合意,反又多了一
个做眼的了,更是不便。只是除了他的是高见。没有了他,我虽是不好嫁得你出
家人,只是认做兄妹往来,谁禁得我?这便可以日久岁长的了。”知观道:“若
如此,我有一计:当官做罢。”吴氏道:“怎的计较?”知观道:“此间开封官
府,平日最恨的是忤逆之子,告着的不是打死,便是问重罪坐牢。你如今只出一
状,告他不孝,他须没处辨!你是亲生的,又不是前亲晚后,自然是你说得话是,
别无疑端。就不得他打死,等他坐坐监,也就性急不得出来,省了许多碍眼。况
且你若舍得他,执意要打死,官府也无有不依做娘的说话的。”吴氏道:“倘若
小孽畜急了,说出这些事情来,怎好?”知观道:“做儿子怎好执得娘的奸?他
若说到那些话头,你便说是儿子不才,污口横蔑。官府一发怪是真不孝了,谁肯
信他?况且捉奸捉双,我和你又无实迹凭据,随他说长说短,官府不过道是拦词
抵辨,决不反为了儿子究问娘奸情的。这决然可以放心!”吴氏道:“今日我叫
他去上父坟,他却不去,反到观里来。只这件不肯拜父坟,便是一件不孝实迹,
就好坐他了。只是要瞒着他做。”知观道:“他在你身边,不好弄手脚。我与衙
门人厮熟,我等暗投文时,设法准了状,差了人径来拿他,那时你才出头折证,
神鬼不觉。”吴氏道:“必如此方停当。只是我儿子死后,你须至诚待我,凡事
要象我意才好。倘若有些好歹,却不在送了亲生儿子?”知观道:“你要如何象
意?”吴氏道:“我夜夜须要同睡,不得独宿。”知观道:“我观中还有别事,
怎能勾夜夜来得?”吴氏道:“你没工夫,随分着个徒弟来相伴,我耐不得独自
寂寞。”知观道:“这个依得,我两个徒弟都是我的心腹,极是知趣的。你看得
上,不要说叫他来相伴,就是我来时节,两三个混做一团,通同取乐,岂不妙哉!”
吴氏见说,淫兴勃发,就同到堂中床上极意舞弄了一回,娇声细语道:“我为你
这冤家,儿子都舍了,不要忘了我。”知观罚誓道:“若负了此情,死后不得棺
殓。”知观弄了一火,已觉倦怠。吴氏兴还未尽,对知观道:“何不就叫太素来
试试?”知观道:“最妙。”知观走起来,轻轻拽了太素的手道:“吴大娘叫你。”
太素走到床边,知观道:“快上床去相伴大娘。”那太素虽然已干过了一次,他
是后生,岂怕再举?托地跳将上去又弄起来。知观坐在床沿上道:“作成你这样
好处。”却不知己是第二番了,吴氏一时应付两个,才觉心满意足。对知观道:
“今后我没了这小孽种,此等乐事可以长做,再无拘碍了。”
事毕,恐怕儿子酒醒,打发他两个且去:“明后日专等消息,万勿有误!”
千叮万嘱了,送出门去。知观前行,吴氏又与太素抢手抢脚的暗中抱了一抱,又
做了一个嘴,方才放了去,关了门进来。丫鬟还在房门口坐关打盹,开进房时,
儿子兀自未醒,他自到堂中床里睡了。明日达生起来,见在娘床里,吃了一惊道:
“我昨夜直恁吃得醉!细思娘昨夜的话,不知是真是假,莫不乘着我醉,又做别
事了?”吴氏见了达生,有心与他寻事,骂道:“你吃醉了,不知好歹,倒在我
床里了,却叫我一夜没处安身。”达生甚是过意不去,不敢回答。
又过了一日,忽然清早时分,有人在外敲得门响,且是声高。达生疑心,开
了门,只见两个公人一拥入来,把条绳子望达生脖子上就套。达生惊道:“上下,
为甚么事?”公人骂道:“该死的杀囚,你家娘告了你不孝,见官便要打死的。
还问是甚么事!”达生慌了,哭将起来道:“容我见娘一面。”公人道:“你娘
少不得也要到官的。”就着一个押了进去。吴氏听见敲门,又闻得堂前嚷起,儿
子哭声,已知是这事了,急走出来。达生抱住哭道:“娘,儿子虽不好,也是娘
生下来的,如何下得此毒手?”吴氏道:“谁叫你凡事逆我,也叫你看看我的手
段!”达生道:“儿子那件逆了母亲?”吴氏道:“只前日叫你去拜父坟,你如
何不肯去?”达生道:“娘也不曾去,怎怪得儿子?”公人不知就里,在旁边插
嘴道:“拜爹坟,是你该去,怎么推得娘?我们只说是前亲晚后,今见说是亲生
的,必然是你不孝。没得说,快去见官。”就同了吴氏,一齐拖到开封府来。正
值府尹李杰升堂。
那府尹是个极廉明聪察的人,他生平最怪的是忤逆人。见是不孝状词,人犯
带到,作了怒色待他。及到跟前,却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心里疑道:“这小小年
纪,如何行径,就惹得娘告不孝?”敲着气拍问道:“你娘告你不孝,是何理说?”
达生道:“小的年纪虽小,也读了几行书,岂敢不孝父母?只是生来不幸,既亡
了父亲,又失了母亲之欢,以致兴词告状,即此就是小的罪大恶极!凭老爷打死,
以安母亲,小的别无可理说。”说罢,泪如雨下。府尹听说了这一篇,不觉恻然,
心里想道:“这个儿子会说这样话的,岂是个不孝之辈?必有缘故。”又想道:
“或者是个乖巧会说话的,也未可知。”随唤吴氏,只见吴氏头兜着手帕,袅袅
婷婷走将上来,揭去了帕。府尹叫抬起头来,见是后生妇人,又有几分颜色,先
自有些疑心了。且问道:“你儿子怎么样不孝?”吴氏道:“小妇人丈夫亡故,
他就不由小妇人管束,凡事自做自主。小妇人开口说他,便自恶言怒骂。小妇人
道是孩子家,不与他一般见识。而今日甚一日,管他不下,所以只得请官法处治。”
府尹又问达生道:“你娘如此说你,你有何分辨?”达生道:“小的怎敢与母亲
辨?母亲说的就是了。”府尹道:“莫不你母亲有甚偏私处?”达生道:“母亲
极是慈爱,况且是小的一个,有甚偏私?”府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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