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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月如疯-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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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发

  吴庭赫向我解释他预先并不知道我与盛夏的关系;在看到大雨滂沱中盛夏在路中央拽住我时;他同样的诧异。
  
  可这解释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作为舞者的盛夏失去了双腿;那便意味着失去了整个世界;而我居然无意中成了罪魁祸首;即便是种种巧合早就今天这种局面;我大约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更加无法原谅吴庭赫;
  
  我质问他,既然已有妻女;为何要与我纠缠不清,为什么那般多漂亮青春的女生,偏偏挑中了我,
  
  “你恨我是不是?”这么多年来,即便是再辛苦孤寂的日子,我都告诉自己不可以哭,此刻眼泪却仿佛决堤,“你一定是恨我,对不对?否则你怎么会置我于这地步?”
  
  “不是!”他的声音也随之高亢起来,眸子里跳动着火光,因为未休息好,白色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丁丁,我真的不知道你与盛夏的关系!”
  
  难得见他如此慌张失措的模样,我忽而冷笑,不留情面的讽刺他,“你有妻有女还在外拈花惹草,此为不忠!不过我猜,你的确不知道我与盛夏的关系,否则这'乱伦'的罪名若是传了出去,你的大好前途,可就泡汤了吧!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小姨夫!”
  
  这称呼仿佛吓了他一跳,他怔了一怔,随即瞳孔急剧收缩。这是他发怒的前兆,然而此刻我内心无惧,可他的表情却渐渐淡下来,仿佛失去了全部光彩,连星眸都暗淡如墨迹深夜,他放开我已然被握得发疼的手臂,无力的退后两步靠在墙上,竟微微勾起了唇角,而那笑容却出奇的苦涩:“你不懂,为什么你都不懂呢?”
  
  “你放我走吧。”这句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
  
  他不回答我,只是锁眉望向我,很久很久,我连呼吸都变得不自在,被他盯得心惊肉跳,只得别过头去长长呼气。
  
  “你放我走吧。”我鼓足勇气,又重复了一遍。
  
  长久的默然。
  
  我以为事到如今他会大发慈悲放里离开,我以为在知晓了我与他妻子的关系后,他会迷途知反,我以为他仍旧有良知。然而事实告诉我,我想错了。
  
  ——
  时隔多年,没想到再次见到生母盛芷竟是在冰冷的医院里,甚至她未认出我便是被她遗弃的女儿,便冷着眉眼扬起手重重给了我一巴掌。
  
  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却敌不过心底尤如万千针扎的痛楚。
  
  她的目光凌厉,语气不善:“不折不扣的狐狸精!谁家的父母教出的孩子!”
  
  小姨极淡漠的瞥了我一眼。
  
  我被盛芷毫无征兆的一掌打懵了,呆愣的站在那里,侧颊有一缕长发溜进了口中,我抬起手来拈出头发,捂着脸颊转过头来看着盛芷——我的妈妈。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糟糕透了,也许连眼睛都是红的。
  
  在今天以前,我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遗忘了她的样子,可这一刻,我才知道,即便是记忆再怎样模糊,她的样貌永远都会存在于我的脑海,只需要一面镜子即可,只需要透过那光滑镜面,我便可看到与她有九分相似的脸颊。
  
  “我的名字是丁小绫。”
  
  天知道我为何选在如此混乱的时刻报出自己的姓名,或许是心底仍旧抱有幻想吧,明知自己在她心中毫无地位可怜,仍妄图乞求那一分一毫的母爱。
  
  眼前人到中年却依旧美丽的女人,目光中缓缓流露出异样的味道,她嘴巴张了一张,又轻轻阖上。
  
  我的心一点点坠落,直入无底深渊,心里不禁自嘲,嘲笑自己的明知故问,自作多情,而她终于别过头去,说:“我不认识你。”
  
  她走到盛夏病床前的壁柜旁,手指扶在柜沿,弯曲手指,关节毫无章法的在那敲击。
  
  过了会儿,微微蹙眉的盛夏问道:“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朝盛夏微微笑了笑,转头面向我时,眼神却锐利如刀,“你还不走?”她抬起手指指向病房门口,“给我滚!”
  
  “我是丁小绫!我是丁小绫!我是丁小绫!我是丁小绫!”
  
  这么多年了,她从未那般对我笑过,我是她的女儿,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如果她这般恨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她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手指紧紧蜷起,冷冷的望着我,右手突然拿起桌面的玻璃杯,一个抬手用尽力气朝我砸开。我怔怔站在原地,已预备挨下,没想到背后突然窜出个人影挡在我身前。
  
  当那玻璃杯砸在吴庭赫背部时,他闷哼了一声,我猜测盛芷下手很重,心便愈加冷上一分。
  
  吴庭赫无视盛芷的冷嘲热讽带我离开医院,我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三天,他不拦我,也不离开,就那样盘腿坐在我面前,陪着我受煎熬。
  
  第四天早晨我便晕了过去,再次醒过来时唐辞刚刚将针剂收进药箱。
  
  唐辞是吴庭赫多年好友,出身于医学世家,性格却全然不见医生常见的刻板谨慎,连说话都通常是玩世不恭的语气,他与吴庭赫关系极好,再加上他对女人通通敬而远之,我一度认为唐辞心中爱的人是吴庭赫。
  
  我坐起身来,有气无力道:”为什么不让我就这么睡过去?”
  
  唐辞阖上医药箱,浅浅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浅笑:“理论上来讲,浅度睡眠中的人会因为饥饿而惊醒,所以你不会一睡不起。”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递来一杯葡萄糖水给我,“喏。”
  
  一杯水饮尽,我方觉喉咙舒服了几分。
  
  “许多时候,眼睛看到的,偏不是最真实的。”
  
  “你想说什么?”
  
  唐辞微微勾唇:“不管真相如何,都应该由庭赫自己告诉你,但是,丁丁,你必须相信,他从未想过伤害你。”
  
  我哼笑,讥诮道:“是吗?”伤我最深的不就是他?
  
  ——
  
  直至盛夏情况稳定后出院,我都不敢再去医院,怕面对她空洞无望的眼神,怕再次见到盛芷怨恨绝情的目光。
  
  午夜梦回时我似乎又回到了童年的时光。
  
  我被邻家小孩子欺负,摔倒在地,手肘磨破了皮,我所谓的妈妈却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连问都不曾问一句,仿佛我不过是陌生人家的小孩子,与她毫无关系。我躲在大屋后的榕树下哭了一下午,双眸肿得几乎无法睁开,最后是丁俊找到我,他用手绢为我擦干泪水,送给我透明玻璃罐装的奶糖,翌日去将欺负我的男孩子打的鼻青脸肿。对方家长找上门来,丁俊被叔叔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被罚跪一夜。我半夜悄悄拿着偷藏的馒头去看他,他嘴角的血迹已干,英俊的脸有些狼狈,看到我时,自己摸了摸脸颊,满不在乎的笑笑:“没事,哥不疼!”
  
  在梦中,我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盛芷这般恨我,恨到不愿意看我一眼,恨到甚至曾动过溺死我的念头。
  
  我在噩梦中尖叫惊醒,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身着睡衣的吴庭赫冲过来坐在床沿,手指替我拂去黏在脸颊濡湿的发丝,大手捧着我的脸颊,声音温和道:“做恶梦了?没事了,没事了!”
  
  人在极度恐惧时神经总是容易错乱,否则我绝不会倾身向前主动拥抱他,他身体霎时似是僵硬一般,却传来滚烫的热度,让我觉得心安,仿佛在狂风暴雨中寻觅到了可以靠岸的港湾。而他紧紧回拥着我,手臂力道之紧几乎让我呼吸都觉得困难。
  
  静谧的深夜里,我听见自己压抑的抽泣声,眼泪不受控制啪嗒哒掉下来,他松开我,唇轻轻落下来,一点点含去我脸颊的泪水。当我的嘴唇被他含入口中浅浅啜尝时,我才愕然惊醒,毫不犹豫的将他推开。
  
  太羞耻了我将脸埋在手心中,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心乱作一团,而他竟抬起手掌来轻轻抚、摸的头发。我仓皇的抬眸,惊慌失措的双手撑于床板向后退去,背部抵在冰凉的墙壁,我惶然道:“走开!”
  
  “丁丁”
  
  这是第一次,我在听见他叫我名字时,心脏腾腾的跳动不停。
  
  “走开,你走开!”我呼吸急促,心底慌乱,双手捂住耳朵缩起身子。
  
  他眉头紧锁,探出的双臂极缓极缓的垂下,眸子里黯然无光,整个人情绪仿佛渲染了无尽的哀伤,而我无暇顾及,过了好半晌,他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屋外,如果害怕,就叫我。”他慢慢起身行走至门边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瞧着我,“我一直都在。从前,现在,以后,年年,月月,日日,都会在你身边。”
  
  这话仿佛魔咒纠结在我心头久久不散。
  
  他不打算放过我,即便是我应当叫他一声‘小姨夫’,他也不打算放过我。
  
  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停地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翌日我打开房门,发现他竟坐在门外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睡着,身侧的烟灰缸里净是长短不一的烟头,他指间那端红芒甚至还未燃尽。
  
  那瞬间,我辨不出心头是何滋味。
  
  ——
  
  盛夏提出与我会面的要求,我不可能拒绝她。
  
  佣人推着轮椅朝我行来,轮椅上的盛夏脸颊白得几乎透明,再不复从前的神采飞扬,我坐在咖啡桌前,捏着勺柄的手指禁不住轻颤。
  
  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她要求我离开吴庭赫,来之前我已然猜到会是这样。
  
  而她并非电视剧里那种趾高气昂的正室夫人的做派,没有谩骂,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情绪平静的道出要求:“丁丁,你走吧,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你走吧,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不要再让庭赫找到你。”
  
  如果可以选择,我早就走了。我垂着头机械般搅动着瓷杯中的咖啡,看着那荡起的浅浅涟漪。命不由人,我该如何反抗?
  
  “丁丁——”盛夏的情绪终于有所波动,“就当我求你了,你走,好不好?”
  
  那语气近乎于哀求,我很难想象,这样的话出自于高傲的盛夏之口。
  
  我咬了咬唇,而她竟轻轻扯了扯嘴角,无奈至极的笑了笑:“他要跟我离婚,你知道吗,他竟然要同我离婚”
  
  我愕然抬眸,动了动嘴唇,全身力气却仿佛瞬时被抽尽了去,连话都说不出口。
  
  泪眼迷蒙的盛夏探过手握住我置于桌面紧握成拳的左手,“就当小姨求你了!你年轻,漂亮,会遇到更好的男人!而我呢,一个瘸子,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把庭赫还给我,把爸爸还给优优可以吗?”
  
  我怎可能无视她的苦苦哀求,怎舍得让吴优优失去父亲,只是,我该如何做呢?
  
  ——
  
  当我再次向吴庭赫提起希望与他分道扬镳时,第一次穿戴起围裙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煲汤冬虫草甲鱼汤的吴庭赫只略作停顿一秒,而后似未曾听见我的话般继续劳作。
  
  那汤火候很足,好喝极了,他告诉我这材料对改善睡眠极有效,以后应时常喝上一次。
  
  “我不想成为罪人。”对于结果我并无把握,只是尽力一试。
  
  他浅浅勾起唇角,目光幽幽望着我:“我知道,所以——罪人由我来做。”
  
  我抬起双手胡乱的抓了把头发,摇着头道:“不对,若是你跟小姨真的离婚了,那我便是罪不可赦。”
  
  “与你无关,丁丁,不要什么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他说得仿佛理所当然,“我与盛夏的婚姻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优优她其实并非——”
  
  “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向小姨提出离婚?”我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明知道她有多爱你!”
  
  “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这一生所有的震惊相加都不如此刻他这短短一句话令我觉得震撼,思绪纷杂心情迷乱,我呆愣在那里许久许久。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我,眼眶却微微发红。
  
  我在脑袋里搜寻片刻,只吐出来极简单的一句话:“你不能爱我。”
  
  “为什么不可以?”他反驳。
  
  我没办法告诉他,盛夏的苦苦哀求。我深深吸了口气,咽下喉咙的疼痛,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道:“因为我不爱你,从前,现在,以后,我都不会爱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然后便是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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