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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还可以做一下规定,凡破产、停产、半停产的企业,一律不准使用移动电话。一些向下边索要的移动电话,一律退给人家。我从邮电局了解了一个大概的数字,我们应该封存的手机,有一千六百多部。各县都欠人家电信局不少话费。这件事,事先有人向我提过意见,说是现在是信息时代,是科学时代,可是我记得老百姓有一句老话,叫做吃饭穿衣看家当。我们完山市现在还很穷,如果硬是要跟上时代,我们每个干部是不是都要发一辆汽车呢?”
杨海民看看大家,又说:“搬迁之前,市人大的肖杰同志跟我讲过一个数字,抗战的年月里,完山县十三万老百姓,供养了我们六万七千人的部队。同志们,不得了啊。现在呢?”
方与林苦笑着插了一句:“如果情况继续下去,到那时,老百姓怕是有那个力也无那个心了啊。”
杨海民说:“今天大家讲得很好。吃过饭散会。”
草草吃过中午饭,方与林问杨海民是不是休息一下,杨海民说往山里走一走,于是,他们就上了吉普车。几辆吉普车沿着山道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地走了,后边跟着几个孩子背着筐跑。杨海民愣了愣。坐在他一旁的于登科笑道:“说起来让人好笑,这地方很少来汽车,孩子们以为这东西跑得这么快,能拉粪呢。这是跟在后边拣粪呢。”
几个人笑了。杨海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只感觉到心里像塞了一股乱乱糟糟的东西,堵得慌。他喊住司机停车。杨海民走下车来,他站在山道上,山风很强硬地吹过来。后边的车也停下来,人们围到杨海民的身边来了。
杨海民看看电力局长吕斌,苦笑道:“吕局长,我希望这个月底能通上电。”
吕局长想了想,点点头:“杨书记,我们力争吧。”
杨海民又回头看看跟在他身后的电视台长赵文强:“文强啊,能不能在今年建起电视发射塔啊?”
赵文强想了想:“我们会努力的。”
杨海民笑笑:“好吧,你们一个是力争,一个是努力,都是活话儿。我今天要的不是力争努力,我是要你们说一个死日子。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赵文强和吕斌相视无言。
杨海民摆摆手:“好了,我今天不强人所难,你们好好谋划谋划,明天给我一个准话。上车。”
杨海民上了方与林的车。
几辆车仍旧慢慢地在山道上行驶着。
杨海民长长吁出一口气:“老方啊,真是贫困山区啊。我过去也来过几次,还不感觉怎么样,现在想到就要一年四季住在这里了,真是感觉到这里的荒凉了。”
方与林看看他,苦笑了:“杨书记,听你这话,怕是你第一个会动摇的。”
杨海民眼睛一瞪:“我动摇?”
方与林目光移向车窗外,他看着远处的山峦,夕阳西下,山峦被涂抹得金光闪闪的。方与林打开车窗,山风缓缓地在野坡上吹着。一股野草的清香气味悠悠地飘进车来。
方与林沉沉地说:“现在,随市委市政府搬迁来的同志,人心还不是很稳。我们要在完山县站住,如果我们站不住,我们连回去的可能也已经没有了。这几天,我常常想起那个破釜沉舟的项羽。如果我们没有那个勇气,我们是做不好这次搬迁的事的。”
杨海民摇摇头:“与林,我们不能做项羽啊,我是宁可被人骂,也不能把一番事业搭进去的,你我共事多年,这一点你是明白的。”
方与林看看杨海民:“好吧,现在干部问题怎么解决,完山县只说是财政困难,我算过一笔账,完山县一共有四十七万人口,单单县长副县长县委书记副书记,还不包括人大政协两个班子,你猜猜有多少人?”
杨海民淡淡地说:“你不用考我,现在完山县正副县长十五个,再加两个县级调研员。县委正副书记十二个,加上五个县级调研员。再加上人大主任副主任,政协主席副主席,一共是十七个。总数你自己算吧。”
方与林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有想到杨海民对这些事会这样清楚。他沉默了一下,问道:“这件事应该怎么办呢?”
杨海民突然火了:“你让我怎么办?不仅是完山县,曲平县,各阳县,哪个县不是这样的呢?我能说什么,人家会先说,这些干部还不都是你们市委常委讨论研究任命的啊。”
方与林笑了:“你看你看,你急了不是,我不是向你反映一下情况吗?”
杨海民火冒冒地说:“行行行,方与林,就你一个聪明,我杨海民是傻子行了吧。”说罢,他转眼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在完山县曲平县转了三天,杨海民和几个常委回到了春江市,回来的当天就召开常委扩大会,讨论具体搬迁的事情,第一个话题就扯到了人事上。会开得挺激烈。人事局长老丁提出了录取机关干部的建议。方与林明白,人事局这个建议是杨海民第一发炮弹。
方与林笑道:“我摸了摸情况,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机关干部不愿去完山。”
杨海民点点头:“也好嘛,我们喊减冗员,喊了多少年,这一个搬迁,就完成了。大浪淘沙,一些愿意干事情的,是愿意走的。”
罗大年说:“这里边要讲一个纪律。不愿去的,不能再重新安排工作。”
杨海民摇摇头笑道:“这样不好,有点强迫命令了。对党员干部要求要严格一些,对一般干部要讲个来去自由。”
方与林说:“完山县也应该借这次搬迁调整一下班子。老于,你是不是也讲一讲你的想法。”
于登科的目光含含糊糊地看看方与林,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讲。方与林笑了:“老于,有什么话,你就说嘛。”
杨海民也笑了:“看样子你有心事。”
于登科咬咬牙,像豁出去的样子:“那我就坦白了说吧。完山县,几届领导都干不好,原因在哪里?就在那几个大款身上。明白里讲,我们县里安排个局级干部都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否则就搞不好。去年我们硬提拔了胡征同志当外贸局长,结果,告状信满天飞。现在做生意,谁也不好说谁就一点问题没有。可我敢拿人格保证,胡征同志绝没有往家里拿过一分钱。结果市委省委的检查组就来了。先把胡征同志双规了,查了个透,屁也没有查出来。胡征一气就脑溢血了,上个月去世了。”
杨海民的眉头皱起来了。完山县的这个情况,他耳闻过一些,没想到会发展到这样严重。他心里有些火了,一个地方政府,怎么会让几个大款给左右着呢?
方与林看出杨海民有些动气了。他给杨海民使了个眼色,意思让杨海民听下去。于登科也看出杨海民动气了,也就不讲了。
杨海民缓了缓口气:“老于,接着讲。”
于登科泄气地说:“不讲了。讲也没用。”
杨海民皱眉说:“老于,这些事,我真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会搞成这样。我要批评你。你们作为共产党的政府,怎么会让几个大款闹到这样狼狈的地步呢?你们回去要开会,认真研究这件事。重复一个道理,共产党是老百姓的党,不是有钱人的党。”
于登科摇摇头,为难地说:“杨书记,话是这么说,这些大款们是完山县的主要财政收入啊,而且他们也解决了许多县里的失业人员啊。我们县委县政府能不恭敬他们吗?”
杨海民苦笑道:“真是。完山县的班子会窝囊到这种程度。”
方与林笑道:“正是因为穷,才出这样的事啊。如果完山县的老百姓都富了,别说三个大款,就是三十个大款,又奈我何呢?”
杨海民点头:“方市长讲得对。”他看看表:“散会,明天上午接着开。”
众人走出会议室。方与林却仍然坐着。
杨海民看看他:“老方,你有什么话要讲吧?”
方与林看着杨海民,突然叹了口气:“杨书记,也许我真的跟不上趟了。我的情绪一直不像你那么乐观,我总感觉危险无处不在。”
杨海民看着他,没有答话,他知道方与林一定有难听的话要讲。
方与林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这几年,我们春江地区农村居民的人均纯收入,远远低于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长。城乡居民收入的差距,还在进一步扩大,两极分化严重,绝不是危言耸听。不平等将威胁着我们的社会稳定啊。整个春江市,新的暴富阶层高高在上,而时下人们喜欢谈论的中产阶级的具体存在和影响力,还真是有争议的一个观点。被排挤在利益分配之外的绝大多数人,成为了社会的边缘人,下岗工人、贫困的农民,没有利益的诉求渠道,现在学校的教育费用逐年提高,昂贵的学费,使一些贫困家庭的孩子望学止步,一定会造成贫困的代际传递。我们现在常常说‘弱势群体’这个词,这个词很让人害怕啊。这是我们的软肋,刚刚于登科讲的也正是我们投鼠忌器之处啊。”
杨海民没有说话,他看着方与林,他明白现在的方与林一定想得很多。
方与林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许久,他停下来,看着杨海民,声音涩涩地说:“我认为,搬迁到完山市之后,我们面临最大的挑战是失业,作为新建的完山市政府,必须把创造就业作为工作的核心目标。如果让我说一个词,那就是追求就业的最大化。我们应该把它作为完山市委市政府工作的第一标准。不论我们上什么项目,带动就业,就是最好的项目。”
杨海民长叹一声:“与林啊,你说的我何尝没有想过啊,你说的也是我国的国情啊,只要我们不闭上眼睛胡说,你刚刚说的都是横在我们面前的障碍啊,不是喊几句口号就能冲过去的。整个春江市土地的社会保障功能大于生产资料的功能,有没有什么政策能够有效地解决这个困局呢?没有,我觉得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有人向我提过,能不能按照发达国家的办法来解决我们面临的困难,也就是用外国人的办法,来解决春江地区十几个县市的农民把生存保障依存于土地这样一个历史问题呢?我说,肯定不行,即使把发达的外国人请来,他们也是无计可施,我想谁也不能为一个农业人口占百分之八十多的市解决社会保障问题。我那天在会上讲的可能有些过激,但是,我们市委市政府一切围绕效率的政策和决策,必须为新建的完山市几百万农民能够过上温饱的日子而让步。这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原则。还有,现在我们所管辖的县市里,这么多国有企业破产或者亏损,每天都在抛出大量的下岗工人。这些失业无业的人员,已经成为我们春江市社会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这是非常危险的一种现实,破产的农民和失业的工人,将是困扰新建的完山市安全的最大问题。与林啊,我有时真感觉到自己束手无策啊。前一个月,梁玉县的一千多名下岗工人闹事,把厂长杀了,也就是因为这个厂长克扣了他们半年的工资。按说也不至于闹到这个份儿上,可问题就闹成了这样。上个星期我听了一次公安局的社情汇报,我发过一通感慨,在我们中国的历史上和现实中,身无分文却要替天行道的人总是层出不穷,立志出人头地还想改地换天的平民百姓也从来不乏其人,野心勃勃胆大包天的所谓群众领袖更是屡见不鲜。我们必须警惕啊。现在我们管辖的这十七个县市区就有许多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气功组织,还打着锻炼身体的旗号,堂堂正正地跟我们闹事。这也许是斗争哲学的替代,也许是精神鸦片,也许是对社会理想的绝望,也许是为了寻找感情宣泄的渠道。不管是什么,这总是我们这个时代极不和谐的东西。如果任其发展,后果会是什么呢?”
方与林苦笑一声:“杨书记啊,你我这是书生空议论。不说这些了,火烧眉毛眼前急,马上就要搬迁了。我怕是还会出事的。明天的常委会上是不是讨论一下可能出现的问题呢?”
杨海民自信地笑了笑:“天塌不下来的。”
方与林没有笑,他轻轻一叹:“但愿我是杞人忧天。”
距离正式搬迁还有一个星期。事情如方与林预料,机关真的开始闹事了。今天早上,杨海民刚刚走进办公楼,市委办公楼里一下子挤满了人。人们在走廊里吵吵嚷嚷着,几个人闯到杨海民的办公室,表示坚决不去完山。有人说去也可以,户口暂时不过去。还有人嚷道:“你们当官的到时候一调就走了。把我们扔在穷山沟里啊。”杨海民看着闯进屋里来的几个人,笑道:“看样子是要讲一讲了。”就拿起电话,给刘树宏打电话,通知再过一个小时在市委大会议厅召开市委市政府的干部大会。
一个小时之后,市委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