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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1)
银海市早晨
蓝色的天幕,晴朗如洗。
在无数摩天大厦的背景下,一片由老旧屋顶涂染出来的老城区显得色泽深沉。从这个角度观摩这座名叫银海的古城,沧桑之感油然而生。
小巷一个小院的门口早晨
大雨过后,安静的小巷湿漉漉的,雾气缠绕,少有行人。
一个声音传来:“近吧?”
一个矮胖的男子带着一个年轻人走到小院的门口。古旧的院门没有门板,只有两堵黄白色的砖墙。整条空寂的小巷都延伸着这种褪了色的旧墙。
矮胖男子三十多岁,相貌平平,穿着一件俗气的横格T恤,一条大短裤和一双凉鞋看上去有些肮脏。年轻人则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背着一只学生用的书包,穿着朴素干净,仪表清秀而又不失纯朴。
小院内早晨
他们进了院子。
矮胖男子:“这儿多安静啊……”
在这个幽静的院子里,一座老旧的两层木楼犹如古董一般在雾中沉默。楼上有条凹字型的回廊,一条狭窄的楼梯直通回廊的中央。
楼下破旧的屋门上,封条消蚀得只剩下两道红印,年轻人往门缝里探头探脑,矮胖男子便解释了一句:“没人,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库房,不过从没见人来取过东西。”
矮胖男人已经上了楼梯,年轻人东张西望地跟了上去。
矮胖男人:“小心点。”
年轻人仰望楼梯,楼梯年代已久,扶手上泛着油光和裂痕。很陡,很窄,在两人的脚下令人生畏地吱嘎作响。
矮胖男人:“这边。”
楼梯的出口正对着二楼的正房,一扇老式的双开门吸引了年轻人的目光。年轻人跟着矮胖男人沿着回廊向左边走去,他们拐了个弯,来到回廊的尽头。矮胖男人停了下来,把准备好的钥匙插进厢房房门的锁眼。
矮胖男人的目光指向梯口的正房:“这儿啊,就这么一户邻居,父女俩。爸爸是个写诗的……”可能锁有点生锈,矮胖男人拧了半天终于打开,“女儿……也挺好,可漂亮呢!”
年轻人跟着进门。矮胖男人把灯拉亮,屋子狭小的轮廓立刻显现出来。屋里色调昏暗,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破衣柜,和同样破旧的屋子倒是很配。
矮胖男人得意地:“怎么样,家具都是我自己打的,十多年了,一点都没变形。”
年轻人摸了一下桌子,摸了一手浮土。
矮胖男人:“好久没人住了,打扫一下就行。”
年轻人走到窗边,艰难地把尘封已久的窗子打开。
矮胖男人凑到窗前,自我感慨:“视野多开阔啊。”
这里地势居高,仰可看到碧蓝耀眼的天空,俯可一览檐瓦如浪的旧城,但年轻人的视线却直接投向了正对楼梯的那间大房。大房古朴的双开大门,与他的窗子成九十度斜角。站在这个窗前,可以看到几乎整条回廊,还可以看到楼梯,看到不大的院子,和院外半截空寂的小巷。
年轻人转过身来:“再便宜点行吗?”
矮胖男人:“再便宜肯定不行了,我是看你在咱们学校念书,所以开口就报了最低价,你不就是图个安静吗?我告诉你,整个银海市没比我这儿更安静的了。而且这房子还是个古董呢,可有年头了。这种房子,文化人和老外都喜欢,听说这一片老房子马上就要申报国家级的历史文化遗产了,房价马上就涨!”
年轻人:“一百,怎么样?”
矮胖男人:“一百!这样的房一百?你给我找个来,我租!”
年轻人:“那……那我再看看其他地方吧。”
矮胖男人:“那你再说个价。”
年轻人:“我顶多……只能出一百二。多了实在承受不了。”
矮胖男人摇头:“一百二?你们学生宿舍四个人一间还一百三一个月呢,在这儿你一个人单住……这样吧,一百五,你也别再跟我磨了,行不行?”
年轻人:“我只能承受一百二。”
矮胖男人:“就差三十块钱!这地方多安静啊!离学校又近……这样吧!你也别啰嗦了,我也别啰嗦了,一百三!一百三,行了吧?再少,你上别处吧。”
年轻人“……那,一百二十五行吗?”
矮胖男人:“嗨!你这孩子,斤斤计较这五块钱干什么,怎么跟个老娘们似的……”
年轻人:“您看我是学生,您也不缺这五块钱是吧。”
矮胖男人大概实在烦了:“一百二十五?”他摇头摆手:“我看你真是半个二百五!行行行,算我支援希望工程了。”
年轻人马上把背包卸下来,从包里往外掏钱。
矮胖男人补充:“说好啊,交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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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2)
年轻人从包里拿出七百块钱,数了数,然后又用身上的零钱七拼八凑,凑齐了五十块,一起递给了矮胖男人。矮胖男人蘸着口水,认真数了起来。
年轻人走近窗户,把视线投向窗外,窗外的小巷和院落,确实清静无人。
矮胖男人数完了钱,把钱塞到上衣口袋,然后过来,附在年轻人的肩头满脸堆笑:“啥叫物有所值,啊?晚上在这儿看看书,多安静啊!”
小院晚上
节奏强烈的音乐爆炸般袭来!整个房屋都发出震耳的轰鸣,连窗上新装的布帘都在微微抖动,年轻人坐在灯下,书本摊在桌上,巨大的噪音震得他无法卒读。他烦躁地合上书,站起来,推开窗户往外看去。他看到正房亮着刺眼的灯光,从那里传出的音乐以更大的音量扑面而来。
年轻人紧锁眉头,又把窗关死。
他重新坐下,打开书,却看见桌上的钢笔也在微微震动。
年轻人去翻自己的书包,翻出一个随身听来,把里面磁带取出,换一盘英语磁带。整理耳机的细线也让人无比心烦,线全都缠在一块,年轻人烦躁地拉扯,好不容易才理出了头绪。他戴上耳机,拿出英语书,跟着读。
读了几句,正房的音乐忽然停了,英语的朗读声不由大得备显突兀,年轻人尴尬地停住,满怀希望地抬起头来。
但安静只有一瞬,音乐随即变本加厉地又响了起来,年轻人的烦躁变成了愤怒,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
二楼走廊晚上
年轻人沿着走廊大步走向正房,他克制着愤慨,尽量礼貌地举手敲门。
连敲三遍,门内毫无反应,依然是暴躁的音乐,楼板依然发出剧烈的震动。
年轻人用力再敲:“嘿,有人吗?”
无人应答。
年轻人不得不用力砸门,他没料到门未关死,用力之下,两扇大门竟豁然洞开。屋内明亮的灯光灼痛双眼,在视觉恢复的刹那,年轻人被眼前的景象蓦然震惊,他看到四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一字排开,十只脚在强烈的踢踏舞曲中击打着地板,音乐和舞步交织在一起,势如排山倒海。正中的女孩看上去不满二十,表情和动作激情蓬勃,四个男孩也都年龄相仿,与她同样活力四射。
年轻人被眼前的青春气息和强烈动感,以及少男少女们忘我的陶醉所震撼,一时竟忘记自己敲门而入的由来,他目光惊呆地站在门口,好在舞蹈很快停下来了,少男少女们发现了门口的不速之客,音乐也随之中断下来。一个男孩满脸疑惑,用生硬的语气发出敌意的质问:
“谁啊这是?”
年轻人有些窘迫,一下竟被问住,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其他男孩则询问女孩:“豆豆,这是谁啊?”于是女孩的口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你找谁呀?”
年轻人这才醒过神来,说道:“啊,对不起打搅了,我是刚搬来的,就住旁边。”
女孩眨着疑惑的眼睛,甚至把身子探出门外,往厢房那边看了一眼:“住旁边?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年轻人说:“我今天刚住进来。”
女孩:“哦,你是田师傅的亲戚吧?”
年轻人:“啊,不是,我是租田师傅的房子……”
女孩稍稍客气了一点,但态度依然冰冷:“噢,你有什么事吗?”
年轻人:“对不起,麻烦你们把声音放小一点儿,你们的音乐实在太吵了。”
男孩女孩们不甚友好地看着他,无人搭腔。年轻人只好尴尬地告别:“谢谢了。”
年轻人转身走了,剩下这几个还在发愣的男孩女孩。女孩把头探出门外,朝年轻人的背影看了一眼。
厢房晚上
年轻人回到自己的屋子,在小书桌前刚刚坐下,音乐的震动又卷土重来。年轻人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泄气。他索性上床睡觉。床在白天已经收拾干净,还挂了蚊帐。年轻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睁眼看着蚊帐的顶部,顶部微微抖着,还能看到帐外的墙上,灰尘被震得层层剥落。
年轻人辗转反侧,忽然,音乐和舞步出人意料地戛然止住。从正房那边传来一个半醉的声音,能听出是那女孩的父亲回来了,在高声训斥着女儿和她的伙伴。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们不怕……不怕你们的家长着急吗!你们不为你们的家长……想想吗?……”
紧接着便是女儿抱怨父亲的声音:“爸!你又喝醉了!”
正房的说话声变得隐约不清,像是男孩们扶住女孩父亲怕他跌倒:“您别摔着,您不要紧吧……”
女孩父亲显然醉了:“……不是不让你们到,到这儿跳吗?深,深更半夜还,还……骚扰四邻……”
第一集(3)
于是男孩们只好告辞了,随着轰隆隆的下楼声,男孩们此起彼伏地说着“豆豆再见!”之类告辞的话,也有一两声“叔叔再见”,表达着潦草的礼貌。
女孩的父亲还在唠叨:“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得关心别人!跳的舞怎么会感,感染别人……”
女孩:“爸!人家都走了,还说!”
女孩父亲:“怎么会感染别人?”
女孩:“你整天喝这么多酒,写的诗就能感染人啦?你以后要喝别老去深红酒吧喝了行不行?说多少遍了你怎么老是不听!”
女孩父亲:“我为什么不能去深红酒吧,我喝酒还要限定到哪去喝?”
父女两人的龃龉中,忽然又加进了一个男孩上楼的声音,可能是忘了什么东西。
女孩:“你喝酒老不给人钱!你不给人钱人家老向我要,扣我们的钱,你还让不让我们在深红酒吧跳了!”
男孩高声:“叔叔再见!”
女孩父亲闷声闷气地:“啊,再见……我的事情你不要……不要你管。”
男孩轰隆隆下楼的声音。
女孩:“你快进去躺着吧,我不管你,你喝得上酒吗!哟,这衣服怎么这样了?这衣服才买的……”
父女的声音渐渐小了,好像走进里屋去了,整座小楼重新安静下来。
年轻人这才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手表,拿过床边的一本书又翻了起来。
银海旅游学院教室白天
旅游学院的一间教室里,一节课刚刚上完。老师合起备课的笔记,然后宣布下课。
老师:“好,今天就到这儿,下课。”
大部分同学都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往外走去,部分同学挤到讲台前去咨询老师。年轻人慢慢站起身来,一脸困倦地收拾着课桌上的东西。
一个同学出门时叫了他一声:“潘玉龙,我饭盒呢?”
这个被叫做潘玉龙的年轻人抬头应了一声:“我放你宿舍了。”
旅游学院操场中午
太阳很毒,潘玉龙穿过操场,朝学校的木工房走去。木工房就在操场的后面,是一排比较破旧的红砖平房。
木工房白天
潘玉龙从明亮的太阳里走进昏暗的木工房,站在门前适应了一下屋里的灯光。那位矮胖的男人正在刨着木头,停下刨子满脸热情:
“哟,下课啦。怎么着,昨晚上住得舒服吗?”
潘玉龙没好气道:“我都舒服死了!”
矮胖男人得意地直起身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潘玉龙打断他,直话直说:“我要退房。你把租金退给我吧。我昨天住了一晚上,你扣一个星期的钱行了吧。”
潘玉龙把房门钥匙砰地放在了木头上。
矮胖男人:“哟,怎么了这是,这房子你不是看好了吗,你不就是图个安静吗……”
潘玉龙:“对!就是太安静了!”
矮胖男人:“你不是看见了吗,白天多安静啊……”
潘玉龙:“白天我在学校,白天安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矮胖男人:“那就不怪我了。我不是告诉你那女孩是跳舞的吗,反正不是我的房子有问题吧。”
潘玉龙:“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矮胖男人:“啊,没告诉你吗?”
潘玉龙:“你退我钱吧。”
矮胖男人:“钱肯定是退不了啦。”
潘玉龙:“凭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