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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禄随手施展净尘术,他用这招很熟练,既不念咒也不掐诀,完全已经到了心至法随的境界;另一个愣子也随手召了一阵风过来,将里面的湿气和霉味吹个干干净净。
二呆则扔出几张蒲团,修道之人肯定会随身携带,反正缩小后不占空间,紧接着,他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堆东西,有两口大葫芦、几只海碗,还有五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酱牛肉、五香豆腐干、红油耳丝、碎鸡杂和一整颗卤猪头。
这些东西肯定是在临海城买的,酱牛肉、五香豆腐干还好,内城肯定有;另外三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钱人都不吃,只会是外面食肆里卖的,免不了会有些瘴毒,几个愣子倒也不在乎。
谢小玉虽然在乎,不过好不容易和几个老兄弟在一起,他就不多想了,随手抓起一把酱牛肉塞进嘴里。
五样东西中,就数酱牛肉最干净,其他不是内脏就是下料,谢小玉绝不会碰。
“你们最近怎么样?”谢小玉一边接过李福禄递过来的海碗,一边问道:“你不是说过有机会一定要找个老婆传宗接代,省得大劫到来丢了性命,连香火都断绝吗?以前在璇玑派没机会,后来去了南疆,那里只有苗女,现在好了,大的、小的、胖的、瘦的一大堆,够你们挑的。”
谢小玉说这番话原本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二呆抢着说道:“福禄成了,就差拜堂、成亲、入洞房了。”
李福禄一张脸胀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低着头帮谢小玉倒酒。
“什么时候成亲?”谢小玉瞪大眼睛看着李福禄。
李福禄连脖颈都已经红了,甚至酒快溢出来了都不知道。
“大哥,你和两位嫂子什么时候拜堂成亲?”小五子在一旁问道,他是代李福禄回答,很明显谢小玉不成亲,李福禄也不会成亲。
谢小玉当然听得懂这番话的意思,他拍了一下李福禄的肩膀,重重叹道:“我不打算拜堂了,没意思,快快乐乐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要那俗礼干什么?”
“那我也不拜堂成亲了!小时候看人拜堂,感觉就像耍猴似的。”李福禄终于吐露出心声。
“你们呢?都有看上的吗?”谢小玉转头问其他人。
回答的仍旧是小五子,他嘻笑道:“大呆、木头都有了。”
“你居然没有?”谢小玉吃惊,因为这几个人中,大呆、二呆缺根筋,是真傻。,李福禄单纯,脑子不傻;木头为人憨厚,不喜欢说话,却也不笨;至于小五子和他死了的弟弟小六子其实不应该算愣子,他们的脑子挺聪明,没想到居然没对象。
“俺家人都死了,俺和俺弟弟相依为命,当初俺对俺弟弟说过,咱兄弟俩齐心协力,一定要混出个名堂,将来发财了,让他先成亲。”小五子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都想起当初的那几个老兄弟,不只是小六子,还有柱子和田壮,及苦命的老白。
“为了他们好好活着。”谢小玉灌下一口酒,他也想到那几个人,虽然没这几个愣子感受深刻,却也不太好受。
“会的。”李福禄也喝了一口酒:“其实俺们早已经想通了,小五子有小五子的活法,俺有俺的活法。大呆和俺一样,打算讨个老婆传宗接代;二呆觉得有他哥传宗接代就够了,他喜欢自由自在。,木头原本是可有可无,后来让他遇上一个喜欢的——”
“那女人也是根木头,不爱说话,将来两个人成亲后肯定很有意思。”二呆抢着说道。
这时,外面传来赵博的声音:“怎么个有意思?”
帐帘一撩,赵博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要什么蒲团,一只手抓起大海碗推到李福禄面前,让他倒酒,另一只手抓起红油耳丝就往嘴里塞。
“你怎么像饿死鬼投胎似的?”二呆嚷道。
“你们在岛上当然没感觉,我整天待在海上,想吃点东西,除了鸡肉就是兔肉,不然就是鱼,除此之外就是青菜萝卜。”赵博一边抱怨着,一边左右开弓,一只手抓酱牛肉,另一只手抢猪头。
“俺现在才知道赵哥也是个吃货。”李福禄大笑起来。
“我以前不是这样,也怕这怕那,但现在我想通了,活一天是一天,吃一顿少一顿。”赵博毫不在乎地说道。
“你以前好像没有那么丧气。”谢小玉觉得有些奇怪。
“还不是因为你受伤了。”赵博转头看向谢小玉,道:“你这家伙一向强得离谱,但这次不只是你,连带着陈元奇、罗元棠、敦昆都伤在人家一击之下,如果换成是我,绝对死定了。”
赵博低头喝着闷酒,就算当初面对无数土蛮,小小的戊城被围个里三层外三层,他也没有现在这样丧气。
原本老兄弟碰头高高兴兴,没想到气氛越来越沉闷,谢小玉多少不是滋味,他拎起葫芦帮几个人倒满酒,然后说道:“不谈这些丧气事,说点让人高兴的话题。你们现在每个人手下至少管着十几万人,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那帮人笨死了!”赵博和几个愣子不同,他毕竟是修士,以前就算混日子,却也无时无刻不想着长生,虽然他也曾梦想过权势,只不过他追求权势是为了更进一步修练,和几个愣子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想法完全不同。
“你那边还算好,至少都有底子,俺们这边才叫笨人多呢!”二呆摇着头。
听二呆这傻小子说别人笨,谢小玉和赵博差点把酒喷出来。
另外几个愣子却觉得理所当然,小五子更振振有词地说道:“是啊!有的人笨得要死,别说保命六招,就连一套链子剑都耍不利落。”
“链子剑?”谢小玉大奇:“什么链子剑?”
“大哥,不就是当初你耍的那套?”李福禄立刻说道,顺势帮谢小玉满上酒。
“我耍过链子剑?”谢小玉搔了搔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一开始是老苏这么干,那次他和俺爹打架,用的就是一条鞭子,到你手上后就改成链子剑,你怎么忘了?”李福禄连忙提醒道。
谢小玉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怪不得谢小玉忘了,他使用这东西的时间很短,那时候他刚刚开始练《六如法》,法力不够,无法驾驭飞剑,看到苏明成的做法,立刻受到启迪,弄来一根丝线,前面绑上一枚铜钱用来代替飞剑,不过没多久,他就从苏明成那里得到剑符之法,这东西就没什么用处了。
下一瞬间,谢小玉的眼睛亮了起来。
刚才谢小玉还在为灵虚分身缺乏自保的手段而烦恼,而灵虚分身法力孱弱,也就练气层次的程度,和他那时候何其相似?那时候他以丝线传递真气,将消耗降到最小,唯一的缺陷就是御剑的距离短了一些,既然当初能用,现在也一样。
当初谢小玉打造那把剑器的时候,系着的丝线长十余丈,距离和飞剑相比确实短了些,但是和近身搏杀相比,这样的距离已经够远了,更重要的是,他用不着担心养成习惯就改不回来。
御剑之法也有远战和近战两种,近战剑法一般用在混战中对手很多的场合,比起远战剑法,近战剑法更讲究灵活性,更注重连续性。
谢小玉知道自己的剑法如何,在别人眼中他的剑法极为高明,剑法快而多变,剑意变化万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剑法并不全面,远攻还行,近战就差得多了,所以只能采用一击不中便远遁千里的方式,绝对不和人缠斗。
或许,现在是时候弥补这个不足。
一想到那件没用多久就闲置的悬丝飞剑,随即谢小玉又想到《剑符真解》。
悬丝飞剑之所以被束之高阁,就是因为谢小玉得到《剑符真解》,剑符之法同样消耗极少,对那时候的他来说实在太合适,对灵虚分身也一样。
符是事先凝聚的法术,发动时只需要很少的法力,唯一的问题是,灵虚分身并非实体,连纳物袋都带不了,怎么可能装一大堆符纸在身上?
突然,谢小玉想到了什么。
在那场战斗发生之前,谢小玉一直在研究符篆之道,如果他没记错,好像有一种符篆适合他的需要。
谢小玉脸色苍白地坐在一座法阵里,这是一座用血绘制的法阵,四周散发着血腥的味道,这些大部分是妖兽的血,也有一部分是他的。
此刻,谢小玉的身上还插着十几把金刀,刀身是中空的,刀柄末端开着小孔,鲜血从小孔中源源不断流淌而出,血一滴到地上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彷佛被地面吸收,又像是被蒸发了。
在法阵的上空飘浮着一团若有若无的影子,那是灵虚飞身,不过之前灵虚分身是淡绿色的,此刻却变成黑色。
灵虚分身以前是淡绿色,是因为灵虚分身是水、木两种属性,木是绿色,水是白色,合在一起就是淡绿色。,现在灵虚分身之所以变黑,是因为掺杂血色,血是红的,和绿色相融,出来就是黑色。
这是血影化虚之法,魔门有一种血影魔功,就是将自身精血化为一片血影,飞遁无际,变幻无形,让人防不胜防。
当初在那艘用于测试的飞天剑舟上,众位掌门看到一团团血影出现,就有人猜测那是血影魔功,可见其厉害连道君都不敢小觑。
这种血影化虚之法就是从血影魔功转化而来,血影魔功是将人炼成无形无质的一团血影,藉此不死不灭。,而血影化虚之法没有这么极端,只是用来修练元神化身。
谢小玉之所以这么做,为的是一种符——血符,以血为引,以身为基,炼符入体,身即是符。
“他这是要干什么?不要命了?”
“不懂别乱说,这招才叫高明。”
“高明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是听师父他们说,所以知道高明。”
远处,有一大群年轻弟子看着谢小玉施法,他们不懂其中的奥妙,纯粹是看热闹,而懂的人当然也有。
在一间大屋子里,玄元子正陪一个道人坐着,道人看上去年纪不大,顶多五十出头,身上穿着一件普通道袍,背后斜挂着一把长剑,正是在婆娑大陆时和谢小玉并肩作战过的太虚门掌教李素白。
谢小玉要前往昆仑,这件事非同小可,知道这件事的有三个人,替谢小玉算命的那个天机门的人肯定不会帮忙,就算想帮也做不到,天机门精于占算卜测,却不长于战斗;玄元子事情太多,根本无法脱身,如果陈元奇和罗元棠没事,谁都可以当保镖,可惜两人的伤都尙未痊愈,正在闭关苦修,让其他人保护谢小玉又有些难以放心。
再说从天宝州到昆仑山,距离之远,早已经超出意识相连的范围,所以在去之前必须将谢小玉的意识完全抽离,如此一来,分身就变成主体,本体则成了一副空壳,万一那边出事,他的本体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所以当保镖的人不但要绝对可靠,实力更是越强越好,除了太虚门掌教,想不出还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李素白是昨天晚上到的,这边仪式结束,他立刻带谢小玉走人。
“这小子很聪明,他那具分身以木为主,以水为辅,生机旺盛,可惜适合的法术太少,能够用于争斗的更少。血影化虚之法正好相反,凶险万分,但是变化极多,可以运用的法门也多,两者相合简直就是绝配。”李素白连连点头。
“我听说最近几天他一直在四处讨教符篆之道,特别是血符之法。”玄元子是地头蛇,消息自然比李素白灵通。
“以血符之法配合剑符之道,这不让人意外。”李素白对《剑符真解》也花了不少心思。
《剑符真解》基本上已经半公开,虽然还没有大规模传授,各大门派却已经人手一份,先不用说那类似“指物为宝诀”的特性,单单以御剑之法施符的手段就让人垂涎不已。
与其相比,血符之法就属于鸡肋,血符炼制不易,消耗又大,唯一的特点就是炼符入体。
符就是一张纸片,一只小盒子可以装几百张,根本不占地方,哪里用得着化符入体?血符之法几乎都是为血影魔功、血影化虚一类的功法量身订做。
“还有迭符之术。”玄元子轻声说道。
“迭符?”李素白沉默了半晌。
“是不是和你家祖师爷很像?”玄元子看着远处谢小玉的帐篷喃喃自语。
太虚门最厉害的就是迭击之法,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击,实际上却是连续的一连串攻击,威力自然是别人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据说太虚道尊可以迭加到三百六十击,整整一周天之数,随便一剑都强得可怕。
“他那边快结束了。”李素白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明白玄元子的意思,玄元子希望他对谢小玉稍加指点,可惜他不能。
突然,远处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当中一团黑影上下翻飞,黑影四周有十几条轻丝盘旋飞舞,这些轻丝极细、极轻,颜色赤红,隐隐散发出阵阵慑人的血光。
这是魔门秘法——血影鞭。
血影化虚之法从血影魔功演化而来,所以血影魔功附带的法术也都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