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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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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玉正在那里盼望,寂寞无聊,一见阿珠回来,即便问道:“三马路浪房子阿有介? 啥弄到故歇辰光转呢?奴本想要出去白相哉,又恐怕前脚后脚,格落痴格实梗等 呀。” 阿珠道:“ 格搭场化,空关格房子实头少。就算有一两注,才是希小格,加二旧勒龌龊, 说 勿中意,我亦看勿上眼。只得等到开春,各家调头格辰光,难末好想法得来。勿然,一时头浪, 点戏要三马路格搭,落里有实梗凑巧介?” 宝玉道:“ 差是勿差,奴挂牌勿挂牌,倒还勿要紧,不过等到开年,约摸有两三个月,一径住勒栈房里,究竟有几化勿便笃,格末那处嗄?” 阿珠道:“ 要末到别场化去看看,眼下且得将就将就,等到开年再搬罢。 想阿好呢勿好?” 宝玉踌躇了半晌,没有法子可想,只得点了一点头。
  两人正当商议之际,忽闻茶房在门外唤道:“ 珠姐,楼下有一个娘姨,说要见这里奶奶,可要引他上来吗?” 阿珠道:“ 让我走下去看看,勿知落里搭格娘姨 。”说着,即跟了茶房下楼。见来的那个娘姨不是别人,就是从前在宝玉身边最得宠、最知心的大姐阿金。阿珠连忙叫应道:“我道是啥人,原来是阿金姐。 一向好格?倪先生一径勒浪牵记 呀!”阿金答道:“珠姐,我前头转去,是也叫呒说法呀。格落登勒乡下勉强住仔五个月,要紧煞上来格或。今朝先生阿曾出去格来介?” 阿珠道:“出动,勒浪楼浪,请 也去坐罢。” 于是阿珠在前引领,阿金在后跟随,一同上了楼梯。将近房门跟首,阿珠便高声喊道:“大先生, 时常牵记格阿金姐来哉呀!”宝玉正为租房一事坐在那里呆想,听得阿珠叫唤,说是旧日的阿金来了,心中甚喜,为因阿金比阿珠更加能干,可以与他商议此事,即便唤道:“阿金, 里向来坐 。!”
  阿金答应,同阿珠跨进房门,却不叫“ 先生”,叫了一声“ 奶奶”。因宝玉嫁杨四时,他是赠嫁,所以叫声奶奶。宝玉命他坐下,先问道:“阿金, 转仔乡下,几时(读是)嫁格?嫁得阿称心介?” 阿金皱皱眉,摇摇头,答道:“ 去说俚!我自从十二三岁到仔上海,就吃仔格碗堂子饭。身浪着得好,嘴里吃得好。眼睛里看见格,才是格班大人、老爷、少爷笃。标致格、难看格,勿知几化,由得我拣。故歇回到乡下,勿由自家做主,嫁拨勒一个极粗蠢仔种田汉。格格难看末,十八个画师也画勿出,说出来才肉麻格。而且穷得呒淘成, 说荤腥呒不吃,连搭日日吃青菜、豆腐,油水才勿有一点点格,熬得我嘴里清水出格哉。我也勿怨别人,怨来怨去,怨倪爷娘勿好。从小末攀啥格亲?现在害得我真真苦 !” 讲到这里,止不住腮边落泪,把绢帕揩了一揩,又说道:“格落我登勒男家住仔五个月,就想仔一个主意,说仔几句鬼话,难末脱身到上海来格呀。”宝玉道:“实梗说起来, 到仔上海已经两个月外头哉。 故歇登勒啥人家介?哪哼晓得奴勒里间搭格呢?” 阿金道:“ 我告诉,我八月里一到上海,马上就到三马路寻 ,勿壳张扑仔一个空。我细细教一打听,晓得 到仔广东哉。难末我呒哪哼,只好耽搁勒亲眷格搭,也是开堂子格。我就登勒浪帮忙。直到昨日,听见有人讲起,说 转格哉,暂住勒里间搭,格落我寻得来格呀。”
  宝玉道:“ 亲眷格搭阿有几个小姐?住勒啥场化?房子阿大格介?”阿金道:“俚笃住格场化就是 原底子隔壁呀,倒有六楼六底房子笃。七月里搬进去格,原本是两家合租,故歇一家为仔生意勿好,出码头到杭州去哉,单剩倪亲眷住勒海。只有一个小姐,名字叫胡秀林,生意虽则呒啥,究竟房子嫌大,开销也嫌大,格落等到下节,就要调头搬出去格。格注房子如果 奶奶住,倒真真出色呀。” 宝玉道:“ 好是最好也呒不,可惜要等两个月,奴哪哼等得及嗄?” 阿金道:“ 只要奶奶勿嫌合住,让我搭俚去说,包 月里就搬进去阿好?” 宝玉道:“ 能够实梗也呒啥。两家轧得和格,就一淘住下去。如果开年调头,俚笃要搬格,奴就一干子租仔。 搭俚说说明白,奴打算过一礼拜要进屋格。 办舒齐仔,奴总重重能格谢 末哉。”阿金道:“格套小事体,说啥格谢介?只要奶奶挑挑我,赏我吃碗饭,我已经快活煞哉!” 宝玉道:“ 肯帮奴,顶好顶好。不过进仔新屋,叫奴‘奶奶’,仍旧叫奴‘先生’,省得提起前头格事体,弄得难为情煞格。”阿金点头答应。见天光将晚,即辞了宝玉回去。宝玉托他办理,谅能成功,除去了一桩心事,专候他来回覆。当晚吃过了饭,便同阿珠到新开的咏霓戏园里看了一本戏,以消半年的积闷,不须细表。
  到了次日午后,阿金即来回覆宝玉,说:“此事已经说妥,请 拣一个好日,搬进去末哉。” 宝玉听了,甚是喜悦;看了一看历本,择定十一月初十日进屋,交代阿金回去知照。阿金遵命,自去关会不提。
  且说宝玉这几天无非看戏、游园、坐马车、吃大菜当作正事,把广东所得的钱财尽够他滥使滥用。匆匆过了五天,明日即是进屋之期,一面命娘姨、相帮收拾东西,一面吩咐阿珠邀请熟客,以张场面。
  诸事预备停当,故到初四那天,宝玉一早起身,等候箱笼、木器等物尽行发了过去,方才坐轿进屋。好得人手甚多,不消半日,早把房中摆设整齐,其余也草草完备。至于各样的点缀,却非一时所能布置,我且慢表。
  午餐之后,一班熟客陆续都到,如冯惕勤、陈华东、胡士诚等。一个个开筵摆酒,前来报效宝玉,故宝玉就此挂牌。
  晚上宣卷,更为热闹,虽不及前次悬牌之盛,然各种情形大略相同,看过前集的,谅已深悉,无待在下再说了。正是:


  自负香名仍雀起,忽生欲念效狼贪。


  要知宝玉仍居三马路后,又有许多情节,请观下回剖解。



九尾狐
第二十一回  播香名喜见清河君  发奇想结交咸水妹



  且说宝玉自粤回申,幸得阿金辅助,仍搬到三马路,与胡秀林家同居,艳帜重张,商标复挂,一时香名传播。早有那班豪商贵客依旧前来报效,以承宝玉之欢。宝玉送往迎来,门庭如市,不减前年气象。故自悬牌以来,足足忙了三四十天,稍觉清静了些,然每天一和一酒,终是有的。设非年关将近,宝玉那里有片刻空闲呢?所以同居的胡秀林见宝玉这样的场面,这等的生意,心中着实羡慕,料想宝玉必有出奇的手段、胜人的本领,方得到现在的地位。不然一样做一个妓女,漫说我是新出道的,远不能及,即使几个有名的,如李三三、李巧玲、陆昭容等辈,还要逊他一筹,可见宝玉是花中巨擘,色里班头。如今既在此间,我不可当面错过,必须前席请教,学学他的本事,将来可以步他后尘。譬如做了读书人,终想巴图上进的法子。况宝玉姓胡,我也姓胡,本是同宗,我何弗拜他做干娘?谅他必然应允。打定主意,便与鸨母一说,鸨母甚是欢喜,又赞成了几句。
  秀林方从前楼走至后楼,将近宝玉卧房,听宝玉在那里讲话,并没有客人在内。秀林便把门帘一掀,走将进去,见宝玉梳妆未毕,叫了一声“大阿姊”,即在妆台旁侧坐下。宝玉先问道:“秀林妹,吾笃故歇几日生意阿好介?”秀林摇头道:“ 去说俚,格两日生意一点呒不,真真碧波生清,比仔前头愈加勿好哉。倪阿姆怪奴勿会应酬,勿会拍马屁,埋怨仔奴一场。奴要想学学末,亦呒人教( 读告) 奴。故歇看见大阿姊生意实梗好,格落倪阿姆叫奴来,跟 老人( 读娘) 家学点本事,终要 教教奴末好 。”宝玉听了一番言语,见他聪明伶俐,娇小玲珑,令人可爱,即便笑道:“奴末有啥格本事介?不过碰运气罢哉。” 秀林道:“奴叫 干娘,多谢 教教奴罢。”宝玉道:“格是勿敢当, 要折煞奴哉。”
  二人正当说着,秀林的假母也走进房来,向着宝玉说道:“ 大先生,倪囡鱼是第一年做生意,一点才勿懂啥。起初亏(读区) 得阿金姐帮忙,拉扯拉扯,格落还好,有点客人格来。故歇是 去说俚。加二( 读议)年近岁底,连搭一注生意才呒不,哪哼敷衍下去嗄?所以我打算到年底要想收场哉,开年让(读酿) 倪囡鱼跟 大先生学习学习,懂点经络。大先生能够提拔得俚 出道,我总感激弗尽格。况且大先生姓胡,倪末也姓胡,本来是一家人,就叫声‘ 亲娘’ 也呒啥, 说啥格干娘哉。” 说着,又回头向秀林道:“ 秀林, 过来叫声干娘哩。” 秀林也不待宝玉答应,就在宝玉面前磕了一个头,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干娘”。此时宝玉一来见他诚心,不好推辞;二来也爱秀林乖巧,将来继我有人,故即一口应承,把秀林双手搀起。秀林的假母见事已允洽,又道:“大先生肯教倪囡鱼,真真是倪囡鱼格造化。” 说到其间,忽又自己埋怨自己道:“ 我真老得糊涂哉!今朝倪囡鱼拜干娘,终要买一对全通蜡烛,铺仔红毡单,拜格四拜,难末成文 。勿然,像啥格样式介?” 嘴里说着,即便立起身来,要去差相帮备办东西。宝玉急忙止住道:“ 得格, 得格,现在就算数仔罢。且得到仔开年正月里向,如果倪要举动末,顺便邀一邀客人,请一请酒,索性拿格件事体张扬张扬,让别人晓得晓得,说奴收仔一个干囡鱼哉。等客人笃来贺奴,奴就好当面托俚笃照应照应。实梗一来,以后奴堂差忙末,也好叫俚去代代, 想阿通呢勿通?” 秀林的假母听了,连说“通极通极”,才出房下楼去了。
  从此,秀林常在房中陪伴宝玉,与从师学习一般。宝玉无事之时,教方导些做妓的工夫、待客的秘诀,全在乎“ 媚” 之一字。最要紧的是一双眼睛。无论看一个人,瞧一件东西,均须飘眼微观,切勿睁眼呆视。况递语传情,销魂摄魄,都在那秋波一转,岂不是最要紧吗?至于一颦一笑,一言一动,样样能从“媚”字上着想,不露丝毫本相,则妓之能事毕矣。秀林听宝玉教诲,渐渐心领神会。有时宝玉房中有客,又跟着宝玉应酬,所以进境甚速,后来得列花榜之末,我且慢表。
  仍说宝玉度过残年,又届新春,所有开果盘、开台酒等常例,堂子中大略仿佛,虽有一番热闹,并非书中紧要之事,无须细说。惟宝玉收秀林作干囡鱼尚未举动,所以拣了一个吉日,阿金、阿珠四处请客,但没有大红请帖罢了。客人等一得此信,一个个整备贺礼,等候那日相送,都是不约而同来讨宝玉欢喜。然相距请酒之期尚有三天,暂且搁起。
  单表众客之中,如冯惕勤、陈华东、胡士诚等一班旧好新知,约有三十余人,均在请酒之列,不必一一细叙。惟内中有一位是胡士诚的亲戚,此人姓张名瑛,表字仲玉,常州府无锡县人。本是世家子弟,年方二九,尚未联姻,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脂,有潘安之貌、杜牧之才、陶朱之富,胸期磊落,态度风流,人皆称之曰“清河佳公子”。去年春间,买棹来申,藉闻宝玉之名喧传沪上,意欲与士诚寻访香巢。不料宝玉已往广东,败兴而返,心中甚是怏怏,住了两月即便归家。后来宝玉回了上海,士诚向宝玉一说,说起此事,赞得张公子的品貌才学,以及家中的豪富,真是世上无双,人间第一。可惜未曾会面,莫订同心,不然,彼此相见,岂非是一对玉人吗?听得宝玉心花怒放,意蕊齐舒,馋涎欲滴,邪火如焚。虽起初有些不信,恐他言过其实,然士诚素不打谎话,断不来开我心的。如此一想,翻懊悔自己赴粤,错误良缘。因谆谆然问士诚道:“ 说格张公子,比以前格郭绥之哪哼?”士诚摇头道:“绥之要比这位张公子,真真俗语打话一团和气登坑,怎能比得上呢?” 宝玉听了,愈觉心痒难搔,又问道:“骗奴介!如果真格末, 阿晓得俚几时再到上海嗄?”士诚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他到上海的日期虽没有预先定下,但我听见他说过,来年二月初要到亲戚家祝寿,故我料他这时候一定要上来的。”宝玉道:“俚 上来仔末,要费 格心,关照声( 读生) 奴格哩。”士诚道:“晓得晓得,我先要同他来见你,岂但关照一声呢?” 以上这一番言语,还是去年十一月内说的,宝玉牢记在心,时刻不忘,盼望甚切,有相见恨晚之意。
  也是前生一段孽缘,该有这一层魔障。果然过了残腊,在正月初十边,张仲玉雇舟来沪。先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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