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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呼天成连夜赶到了北京。第二天,当呼天成见到吴经理时,吴经理说:〃我很忙,只能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呼天成就马上说:〃那好,吴经理,咱就长话短说。这样吧。这些面,我们不要了,白送给你们行不行?〃吴经理一听,愣了,说:〃什么,什么,白送?〃呼天成说:〃这么远的路,我们既然拉来了,也没法再往回运了。这些面粉,算我们白送的,你们试试嘛,看看呼家堡的面粉到底咋样。〃
吴经理愣了一会儿,冷冷地说:〃这不是浪费么?不合适吧?再说,我们也很忙啊……〃呼天成说:〃我知道你忙……〃吴经理打断他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嘛,这可是首都。你说你白送,我们就能要了?〃呼天成看着他,慢慢地吸了一口气,说:〃是这样。我看公司里业务多,的确很忙。经理们连辆车都没有,每天骑车上下班,很辛苦啊。咱工农是一家,面我们不要了。另外,咱呼家堡再'支援'你们一辆车。这几天,来来往往的,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算是补偿吧。〃
吴经理不经意地看了呼天成一眼,那会儿是冬天,见呼天成脸黑黑的,上身穿着黑布棉袄,下身是黑棉裤,脚下是圆口布鞋,显得土里土气的,竟然说要〃支援〃他们一辆车?他觉得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当时,吴经理差一点笑出声来。于是,他就用打发人的语气说:〃好,好,就这样,就这样吧。你们要是真不要了,就卸下来吧,我让他们试一下。〃
不料,却见呼天成又说:〃我现在就给你写张'条子',三天后,你派人去提车吧。〃
于是,呼天成当即就给吴经理写了一张便条,放在了办公桌上。尔后,他站起就走。吴经理迟疑了片刻,伸手把那张〃条子〃拿起来看了,只见那字写得歪歪斜斜、枝哩八叉的,根本就像是一场玩笑。于是,吴经理笑着摇了摇头,顺手把那张〃条子〃团成蛋,扔进烟缸里去了。
三天后,当吴经理又捏起那个团成一蛋的〃条子〃给人当笑话讲的时候,一辆崭新的〃桑塔那〃轿车已开到公司的门口!
后来,〃呼家面〃就成了第一个打入北京市场的外省面粉。那位坐上了桑塔那轿车的吴经理,曾不止一次地对人说:〃老呼只要写个字,那就是手谕呀!〃
第十一章(2)
四、鱼和饵
〃呼家面〃后来能够成为系列化的产品,主要是得力于一个。
这个人是呼天成专程从省里请来的。
此人姓董,名叫董学林,是省粮食学院的一个教授,研究生物的。人们都称他董教授。董教授是个瘦高个,细眯眼,长着一个红红的蒜头鼻子,戴着一副细腿儿的破眼镜。这位董教授是南方人,说话蛮声蛮气的,家里日子过得并不富裕,派头却很大。当呼天成第一次上门请他的时候,他一口就回绝了,说:〃呼家堡是个什么地方?那是搞生物科学的地方么?开玩笑!〃第二次,是邱建伟陪着呼天成一块去的,还带上了省委领导的信,于是,董教授就显得客气多了。他连声说:〃邱处长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去!〃但一谈到具体事的时候,他还是扭扭捏捏地说:〃这个,这个嘛。按规定,院里是要收费的。〃
呼天成笑了,呼天成说:〃可以,可以。〃
接着,董教授又说:〃我个人倒没什么。院里呢,是要按钟头收费的,就像上课一样。〃
邱建伟笑着说:〃老董,你放心。院里我打招呼。〃
呼天成也说:〃放心吧,呼家堡是不会亏你的。〃
于是,这位董教授就到呼家堡来了。
刚来的时候,董教授非常固执,从来不允许有人反驳他的意见。他总是用手拢着头上那些不很多的头发,头摇摇的,这里也看不顺眼,那里也看不顺眼,到处发表见解,总是说:〃这个,这个嘛,你们应该这样,你们应该那样……〃他一说,人们就得照他的意见改,弄得村干部一时无所适从。有人找了呼天成,呼天成说:〃他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
可就这位董教授,在他住下的第三天,就贸然夸下海口,说要把他的一种食品保鲜的技术引到呼家堡来,使呼家堡的收入翻三番!他说,这很简单嘛。可就是这么〃很简单嘛〃的问题,光建实验室就花掉了呼家堡一百万!
于是,呼天成还一句话:照他说的办!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在他的一再坚持下,需要购买的机器设备也已经到位了(那可是一笔巨款哪!),然而,董教授说的那个〃很简单的问题〃却仍然在〃驴蛋上〃悬着。就是他说的那个〃很简单嘛〃的问题,却一直没有解决。谁都知道,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的话,呼家堡最先为试验室投入的一百万就算是白花……〃
那是三个月之后的一天下午,这位总是昂着头的董教授,却突然把头低下去了。他先是去厕所里尿了一泡,嘴里嘟哝说:〃小便一下,也要跑这么远,太不像话!〃接着,他转过身去,猛地把那些用于生物培养试验的罐罐通通扫在了地上,屋子里顿时传出了一片劈哩叭啦的碎声!他先是乱发了一顿脾气,接着,像疯了一样,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着,最后,他突然一甩手,烦躁不安地说:〃我搞不成,我搞不成了!我走,我走!〃说着,站起就要走。
这时,陪着他的两个年轻人吓坏了!赶忙去请示呼天成。呼天成匆匆来到了老董的试验室。呼天成看了他一眼,说:〃老董,听说你要走?〃
董教授不好意思地说:〃老呼,我没给你搞成,我走吧。反正到现在,我还没拿呼家堡一分钱,这些天,就算我白尽义务了。〃
呼天成看看他,突然笑了。他笑着说:〃这话说到哪儿去了?你是我请来的。是给咱呼家堡帮忙的。就是搞不成,我也不会怪你。你不要慌么。〃
董教授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很沮丧的说:〃我还是走吧。看起来,我没这个本事。我是真没这个本事喽……〃
呼天成说:〃这玩意不好弄是真的,不能说你没这个本事。这样吧,你不要慌,再休息两天,玩一玩再走。〃
董教授急躁地说:〃我走。我还是走吧。我一天也不在这儿呆了!〃
呼天成默默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问:〃家里,还有什么事么?〃
这时,董教授勾下头去,嚅嚅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没什么,也没什么,不过,老呼,不瞒你说,院里快要分房了。我人在外边,这个、这个嘛……〃
呼天成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老董,出来这么多天了,既然你执意要回去看看,就回去看看吧。〃
说着,呼天成扭过头来,低声对会计吩咐了几句,会计匆匆去了。不到一会儿工夫,会计拿来了一叠子钱。
呼天成说:〃老董啊,你在呼家堡这些天,确实不容易,这一万块钱,就算是呼家堡对你的慰问吧。〃
那一万块钱就放在老董的眼前,老董没想到呼天成会给他钱。一时,董教授脸红了,他显得十分尴尬。老董红着脸喏喏地说:〃这这、不大好吧?不是、不是说好的……五、五千么?再说,我、我、我……也没搞成什么。〃
呼天成拍拍他,说:〃拿着吧,钱不多,是个意思。虽然没搞成,呼家堡也不会忘了你的。我看这样吧,今天晚上,咱们唠唠,明天,我派个车把你送回去。房子是大事,你回去也是对的。〃
当天晚上,呼天成吩咐人搞了一些小菜,打了一瓶茅台酒,两人边喝边聊。董教授心里实在是有些惭愧,那头就再也昂不起来了,话说得也没有底气,他说:〃老呼啊,你看,这这这没搞成……对不住你了。〃
呼天成说:〃董教授,话不能这样说,你能来呼家堡,这就已经很够意思了。日子还长着呢,来,我敬你一杯。〃
董教授心里不痛快,自然是一喝就多了,喝着喝着董教授就醉了。喝醉了酒的老董哭着说:〃老呼,你不知道吧?我是右派呀。就为这个项目,说我反对'米丘林',我成了右派。我劳动改造了二十多年。那时候,谁也没把我当人看。管教说,蹲下。我就得蹲那儿,管教说,跪下。我就得跪那儿。我还趴在地上学过狗叫……现在平反了,我是啥也不会了。手里也就这一个项目。这个项目要是搞不成,我老亏呀!〃说着,人醉成了一滩泥,大哭。
到了第二天下午,呼天成派车把他送了回去。告别的时候,董教授再三说:〃惭愧,惭愧。〃不料,等董教授回到家的时候,一套三室一厅新房的钥匙早已送到了董教授妻子的手上!并特别声明,这套房子是呼家堡〃奖〃给董教授的……董教授回到家仅过了一夜(那一夜是如火如荼的一夜!),第二天他又重新回到了呼家堡。这套新房太烧人了!那时,这套房价值十五万,那时候,这是一个天大的数目哇!就是这个数目一下子把董教授打垮了。董教授回到呼家堡的当天,就对呼天成说:〃老呼,我要是搞不成,我就是呼家堡的孙子!〃
尔后,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这一次,前前后后的,呼家堡为董教授的试验又投了一百万!这半年自然是敬〃神〃一般,董教授说吃什么,就给他做什么,每天都是有酒有肉,听说董喜欢喝绍兴老窖,就专门派人去南方买了两箱。董教授呢,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小声小气的,再没有过去的那种傲气了。可是,一直到年关的时候,脸色苍白的董教授踉踉跄跄地从试验室里走了出来,他整个人就像是垮了似的,弓着腰,连站都站不稳了,他扑咚往地上一跪,喃喃地对呼天成说:〃老呼哇,我无能。我承认我无能。我是孙子,我是呼家堡的孙子!〃
呼天成一怔,脸跟着也沉下来了,可他转过脸却又笑了。他走上前去,把他扶了起来,哈哈一笑说:〃老董,老董哇,你别这样,千万别这样。我说过了,真搞不成也决不埋怨你。〃
当天夜里,呼天成又一次给董教授摆酒压惊。这一次,董教授喝着喝着又哭起来了。他流着泪对呼天成说:〃老呼,我对不起你。我回去好好想想,想出办法我还会来的。我一定来……〃呼天成强打精神说:〃董教授,你别难过,这没有啥。呼家堡随时都欢迎你来。〃
说着,又让人把准备好的三万元送给了董教授。这一次,董教授的头勾得像断了的鸡脖子一样,他一直不敢再接钱。看着那些钱,董教授的手竟抖起来了!
他抖着手说:〃不不不!老呼,你这是骂我呢。这个,这个,我不能再要了……〃呼天成说:〃拿着,你一定得拿着,你要不拿,就是看不起呼家堡!〃
第二天,呼天成再次派车,把这位〃屡战屡败〃的董教授送走了……〃
这时候,呼家堡仅试验费一项已砸进去二百多万了。村里也开始有了舆论。当然没有一个人敢指责呼天成。人们都说,这姓董的头发梳得怪光,是个骗子!十足的骗子!看吧,他再也不会来了……〃
在村街里,竟有人拦住呼天成说:〃老呼啊,这人是个骗子,咱可不能再跟他打交道了!〃呼天成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走着,又有人对呼天成说:〃老呼,那人是个骗子!他是钓咱呢……〃
呼天成看他了一眼,笑了笑说:〃咱是鱼么。钓就让他钓吧。〃
等碰到第三个说这话时,呼天成的脸顿时黑下来了。他黑着脸说:〃不要再说了。等我死了,你再说这句话!〃从此再没人敢说什么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在那个夏天里,呼天成连续三次召开全村大会,他在会上高声说:〃愿当鱼的,举手!〃
整个会场上,人群黑压压的,却没有一个人举手……〃
呼天成说:〃没人愿当?没人当我当。〃
说着,他独自一人把手举起来。接着又说:〃当鱼有什么不好呢?不就是吃点亏么。〃
片刻,呼天成又沉着脸说:〃我说老董会回来的。你们信不信?!〃
仍是没一个人吭声。
呼天成〃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再一次高声说:〃信不信?!〃
众人只好说:〃信!〃
这时,呼天成说:〃我知道你们不信。不信也不要紧,允许不信。我再问一遍,信不信?!〃到了这时,众人齐声吼道:〃信!〃
就在这一年的夏天里,呼天成又一次派人前去〃慰问〃了董教授。这时的董教授仍没有想出办法来,他只是又在愁他的孩子了,因为他的小儿子高考落榜了……于是,呼天成一句话,呼家堡又拿出了五万元,〃赞助〃了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让他的儿子成了省重点大学的一名走读生。于是,秋天的时候,董教授万般无奈,才又第三次来到了呼家堡。这一次,他是背着被褥来的。他给人说,这一次如果搞不成,我只有死在这里了。所以,一进村,他就直接进了那个落满了尘土的试验室……〃
日子就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