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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列入名册 [苏] 鮑·瓦西里耶夫-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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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一年五月应征入伍的一年兵瓦西亚·沃尔科夫,一边听一边顺从地点着头,但他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他从未参加过战斗,他认为,德国士兵毕竟也是人,不能朝他们开枪,至少在接到命令之前是如此。他,瓦西亚·沃尔科夫,第一次看到的死,是这样一个人的死,这个人在他短短的、和平而宁静的一生中,与他共同度过了无数惊心动魄的日日夜夜。正是这个人,他了解得比谁都多,因为还是在战前他们就在同一个团里服役,睡在同一个兵营里。这个人经常唠唠叨叨地教他摆弄武器,请他喝过糖茶,还常常在枯燥乏味的执勤之际允许他稍稍睡上一会儿。

  而现在这个人躺在对岸,俯伏而卧,脸拼命往地里钻,前伸的两臂把纱巾紧紧攥在手里。沃尔科夫不愿意把费奥多尔楚克往坏处想,尽管他不明白,上士为什么要到德国人那里去。沃尔科夫认为,费奥多尔楚克既然这样做,就必有其原因,而在往他背上打枪之前,应当首先把这些原因调查清楚。可是这个瘦瘦的、可怕的和令人捉摸不透的中尉,这个从别处来的中尉,什么也不想弄清楚。自从他来到他们这里,一开始就进行威胁,扬言要枪毙人,用手枪指指点点。

  想到这里,沃尔科夫除了孤独,什么感觉也没有,而这种孤独感又非常折磨人,也由不得人。它妨碍沃尔科夫去意识到自己是人,是战士,它在他和普鲁日尼科夫之间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墙。沃尔科夫害怕自己的这位指挥员,不了解他因而也不相信他。

  德国人穿过了杰列斯波里拱门,出现在要塞里,他们人数很多,差不多有一个排。起初他们是排着队,但是马上分散了开来,向靠近杰列斯波里拱门的所有环形兵营的掩蔽室扫荡:从那里很快就传来了手榴弹的爆炸声和火焰喷射器所发出的呼呼的燃烧声。敌人根本不是朝普鲁日尼科夫这个方向搜寻,但普鲁日尼科夫没有来得及为此而高兴,因为从那同一个拱门里又出现了另一队德国兵。他们马上形成了一条拉网,向三百三十三团兵营的废墟推进。那里同样响起爆炸的轰呜声和火焰喷射器发出的强劲的火流声。

  正是这一队德国兵,迟早会朝他们搜来。应当立即撤退,但不是退到自己人那里,不是退到通往地下的那个洞口,因为大院里的这一地段的活动很容易就被敌人发现。应当向远处退,退到教堂后面的那些兵营废墟上去。

  普鲁日尼科夫详细他讲给沃尔科夫听,应当往哪儿退和怎么个退法。沃尔科夫默默地、顺从地听着,一句也没有反问,什么也没有想弄清楚,甚至连头也没有点过。这使普鲁日尼科夫很不高兴,但他没有花时间去盘问。战士手中没有了武器(他的步枪,普鲁日尼科夫自己把它扔在那边了),感到不自在,因而可能有点恐惧了。为了给他壮壮胆子,普鲁日尼科夫向他挤了挤眼睛,甚至还微微一笑,但不论是挤眼还是微笑都显得那么勉强,简直可以吓坏比沃尔科夫胆子大一点的人。

  “好啦,会给你弄到武器的,”普鲁日尼科夫赶忙收敛笑容,皱着眉头嘟嚷了一句,“前进。到下一个弹坑。”

  他们以短促的跃进方式跑过了空旷地段,隐匿在废墟堆里。这里称得上是安全的地方,可以稍事休息和观察一下了。

  “在这里敌人发现不了我们,别害怕。”

  普鲁日尼科夫又微微一笑,沃尔科夫依然没有吱声。他平时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因此普鲁日尼科夫没有在意,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萨里尼科夫,于是叹了口气。

  废墟远处的什么地方响起了喧哗声,隐隐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那儿并不是留驻德国搜捕队的后方,而是不该出现德国人的前方。根据声音判断,那里人很多,既然他们没有隐蔽,那就不会是自己人。很可能是又一支什么德国部队向这边移动。普鲁日尼科夫警惕了起来,想弄明白它的去向。然而哪儿也没有出现人影儿,可莫名其妙的噪声,说话声和脚步的拖沓声,却继续响个不停,既不移近也不远去。

  “你呆在这里,”普鲁日尼科夫说,“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坐在这儿,别探头探脑。”

  这一次沃尔科夫还是没有吱声。他仍然以自己那惶恐的、奇异的目光瞧了中尉一眼。

  “在这里等着,”普鲁日尼科夫看到他的这种眼神又说了一句。

  他猫着腰悄悄地穿越废墟。沿着破砖堆迂回行进,他没有碰响一块破砖碎瓦,每跑过一块空旷的地段,他就先停下来屏住气听听动静。他向发出奇怪的拖沓声的地方走去,这时这种拖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普鲁日尼科夫已经猜到,有人在那里,在废墟的对面走动。他猜是那么猜,但自己还不敢相信。

  他的膝头擦着碎砖和硬似石头的灰泥凝块的棱角,爬过了最后的几米。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爬了进去,把冲锋枪的保险扳开,开始往外观察。

  要塞大院里人们在干活。把行将腐烂的尸体扔进很深的一些弹坑里,然后盖上碎砖头和沙土。既不查看死者,也不取走他们的证件或者摘下他们胸前的勋章。人们不慌不忙地、疲惫不堪地、冷漠无情地干活。还没有瞧见看守人时,普鲁日尼科夫就明白了——这是一些俘虏。他在往这里来的路上曾经想到过这一点,但不知为什么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这种猜测,并担心自己会在三步远的近处亲眼目睹穿着他所熟悉的、感到亲切的服装的自己人——苏维埃人——充当了俘虏。是苏联人,但已经不是自己人,他们已由于“俘虏”这一可恶字眼而与他,苏联红军中尉干部普鲁日尼科夫,远远分隔了开来。

  他观察了他们许久。看他们怎样干活:无间歇地和冷漠地,象机器人似地。看他们怎样走路:弓着背,一步一拖,真象是突然老了三倍。看他们如何呆滞地盯着自己的前方,甚至想都不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何方。看那为数不多的看守如何懒洋洋地向他们投去几瞥。他观察着,但怎么也不明白,这些俘虏为啥不分头逃跑,为啥不想离开这里、躲藏起来、重新获得自由。普鲁日尼科夫未能对此找到解释,他甚至这样想过,德国人是否给俘虏们注射过什么药针,从而把昨天的生龙活虎的战士变成了头脑迟钝、不再向往自由和战斗的、唯命是从的人。这样一种推测尽管使他对自己目睹的一切找到了解释,但却使他感到与自己对苏联人的荣誉感和自豪感的观念格格不入。

  普鲁日尼科夫对这些俘虏们莫名其妙的消极性和奇怪的驯服态度给自己作出解释以后,便多少对他们改变了看法。他有点儿可怜他们,同情他们,宛如可怜和同情重病在身的人们。他想到了萨里尼科夫,开始在这些干活的人们当中寻找他,但是没有找到——这使他非常高兴。他不知道萨里尼科夫是否还活着,但这些人当中没有他,这就意味着,敌人未能把他变成驯服的工具。然而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他熟悉的,块头很大、行动迟缓、兢兢业业的人,普鲁日尼科夫看到了他以后,苦思冥想,一直在回忆,到底这个人是谁。

  块头很大的那个俘虏,象故意似地就在离普鲁日尼科夫两步远的地方走动,用一把很大的平头铁锨耙集砖头瓦块。他就在普鲁日尼科夫身旁,就在他耳边耙集,可他怎么也不把脸转过来……

  但即使是这样,普鲁日尼科夫也认出了他。他想起了教堂里的战斗,想起了夜间从那里的撤退,一下子记起了这个战士的姓名。这个战士是从地方上来的新兵,他曾后悔自愿由十月提前到五月来部队服役,萨里尼科夫当时以为,他在那次意外的夜间冲突中牺牲了。这一切,普鲁日尼科夫都记忆犹新,等到这个战士又一次靠近他藏身的小洞穴时,他呼唤道:“普里日纽克!”

  宽阔的肩膀哆嗦了一下,背向前弯得更低了。它惊恐地和驯顺地凝然不动了。

  “是我在这里,普里日纽克,是普鲁日尼科夫中尉。记得吗,在教堂里?”

  俘虏没有转过身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听到了自己过去的指挥员的声音。他只是把脑袋耷拉在铁锨上方,把紧绷着一件又脏又破的军衣的宽阔的脊背对着洞穴。这个脊背此时只是在等待:它是那么紧张,那么弯曲,那么凝然不动。普鲁日尼科夫一下子明白了,普里日纽克是怀着惊恐的心情在等候射去的子弹,而他那无遮掩的宽阔的脊背之所以驼着,之所以那么驯顺,正是因为它早已习惯于等候每时每刻都会射去的子弹。

  “你看到过萨里尼科夫吗?在俘虏中间你见过萨里尼科夫吗?你说吧,这里没有别人。”

  “他在病房里。”

  “在哪儿?”

  “在俘虏营病房里。”

  “他病了还是怎么了?”

  普里日纽克不吭声了。

  “他怎么啦?为什么在病房里?”

  “指挥员同志,指挥员同志……”普里日纽克贼头贼脑地转身看了一眼,突然悄声说道,“别伤害我,指挥员同志,求求上帝,别打死我。我们只要好好干活,努力干,将来就会释放我们。而地方上来的,一律放回家去,答应了,说一定放我们回家……”

  “行啦,别罗嗦啦,”普鲁日尼科夫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你为他们干好啦,等着放你口家吧,不管怎么说你也不是人。但是有一桩事需要你去做,普里日纽克,要不你就去做,要不我现在就把你他妈的枪毙。”

  “别伤害我……”俘虏哭声哭气他说,但是普鲁日尼科夫已经遏制住自己对这个人的怜悯了。

  “你做不做——我在问你?要不这样,要不就那样,我不是开玩笑。”

  “可我能做什么呢,我能做什么?我是个没有行动自由的人。”

  “把手枪交给萨里尼科夫。交给他,对他说,让他要求到要塞大院来干活。明白了吗?”

  普里日纽克不作声。

  “假若你不交给他,那你就等着瞧吧。即使你钻到地底下,普里日纽克,我也能找到你。接住。”

  普鲁日尼科夫把手一扬,手枪正好扔到了普里日纽克的铁锨上。当这支手枪当哪一声碰在铁锨上的时候,普里日纽克猛地窜到一旁,拔腿跑了起来,边跑边喊:“到这边来!到这边来!这里有人!德军先生,到这儿来!这里有个中尉,苏联中尉!”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一时间普鲁日尼科夫不知所措。当他醒悟过来时,普里日纽克已跑出了射程以外,俘虏营的看守们向这个小洞穴奔来,钉着铁掌的皮靴橐橐直响,第一发信号枪弹已发射到空中。

  往后退,退到没有武器、吓慌了神的沃尔科夫躲藏的那个地方是不可能的,普鲁日尼科夫拔腿朝另一方向跑去。他没打算回击,因为德国人很多,他只是想甩掉追逐他的敌人,躲进某个掩蔽室里,在那里趴到天黑。夜里再去寻找沃尔科夫,返回自己人那里去。

  他轻易地溜掉了:德国人不怎么乐意往黑咕隆哆的地下室里去搜索,在废墟上乱闯对他们也没有什么益处。他们在背后放了一阵枪,呐喊了一阵,往空中打了一颗信号弹,但普鲁日尼科夫看见这颗信号弹时,自己已置身于安全的地下室里了。

  这时他有充分的时间想一想了。但即使是在这里,在地下室的晦暗里,普鲁日尼科夫也不能去想到被他打死的费奥多尔楚克,不能去想到惊慌失措的沃尔科夫和俯首听命、腰弯背驼的普里日纽克。他之所以不能去想他们,不是由于他不愿意去想,而是由于他需要刻不容缓地去想一件完全属于另外的、而且是更为重要的事情:关于德国人。

  今天,普鲁日尼科夫又没有搞清楚他们。他观察不出他们是那些蛮勇、自信、年轻的亡命之徒,那是在冲锋时很固执、在追击时咬着不放、在肉搏时很顽强的人。不,倘若他们是那些在这之前跟他交过手的德国人,那就不会在普里日纽克呼喊之后让他活着溜掉了,就不会那么站在毫无遮掩的河岸上,等候一个举着手向他们走去投降的红军战士,就不会在第一声枪响之后再哈哈大笑了。也许,他们也不会让他和沃尔科夫在打死了费奥多尔楚克之后不受惩罚地逃之夭夭了。

  那些德国人,这些德国人……普鲁日尼科夫什么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就认为攻打要塞时期的德国兵与今天的德国兵之间是有区别的。最大的可能性是,那些骨干分子,那些“勇往直前”的德国兵被调出了要塞,代之而来的是另一种类型。另一种作战风格的德国兵。他们不善于表现主观能动性,他们不喜欢冒险并且对晦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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