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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不会走的,除非天崩地裂,谁也休想把我格雷夫斯从这儿撵走。’他们
到底没能把我撵走。”约德焦急地说:“以后再说你怎么对付他们的。我家里的人
在什么地方?”“嗐,银行派拖拉机来的时候,他们赖着不肯走。你爷爷拿着来复
枪站在门外,他打掉了拖拉机前头的灯。你爷爷不想打死那驾驶员,驾驶员也有数,
照样把拖拉机开过来,撞塌了房子。这一下吓破了汤姆的胆,他就此改变了主意。”
“我家里的人在哪儿?”约德气呼呼地问。
“我正要告诉你呢。借你约翰叔叔的车搬了三趟。走的时候孩子们跟你奶奶爷
爷都坐在床上,你哥哥诺亚抽着烟……”约德又要插嘴,慕莱抢着说:
“他们都在你约翰叔叔家里。”“哦!在那里干什么?你不忙讲别的,先讲他
们在干什么。”“砍棉秆。全都干这个活,连孩子和你爷爷都干。他们要挣些钱,
攒起来打算买辆汽车搬到西部去,那儿挣钱容易。这儿五毛钱砍一亩棉秆的苦差使,
大家还抢着干。没搞头。”“他们还没走?”“还没,”慕莱说。“约翰家离这儿
才八哩光景。到那儿你就能看到你家的人挤在约翰那屋子里,就象冬天挤在侗里的
田鼠。”约德说:“今晚我不能走八哩路去约翰叔叔家了,两只脚痛得跟火烧似的。
我们上你家去怎么样?才一哩光景。”慕莱显得很为难。“我的老婆孩子和小舅子
都到加利福尼亚去了。”牧师说:“你也该去,不该把家拆散。”“我不定,我有
个怪脾气。明知这地方不好,除了做牧场没多大出息。
要是他们不叫我滚蛋,说不定我就到加利福尼亚随意吃葡萄摘橘子去了。那些
狗娘养的叫我滚蛋,那不行!男子汉不能听人摆布。别人都走,我偏不走!”“天
哪,我饿了,”约德说。“整整四年我是准时吃饭的,这会儿饿得不行。慕莱,你
打算吃什么?这一阵你是怎么弄饭吃的?”“起先吃田鸡、松鼠、野狗。后来安上
铁丝圈套野味,捉些野兔野鸡。,他拿起那只粗麻布口袋一倒,滚出两只白尾巴灰
兔和一只长耳朵兔子来。
钧德说:“太好了,我四年没吃鲜肉了。”凯绥拾起一只灰兔,问:“咱们一
起吃行吗,慕菜·格雷夫斯?”慕莱不知怎么说才好。“我只有一个办法。”他觉
得自己的语气不够和善,停了停。“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要是
一个人有东西吃,一个人在挨饿,那有东西吃的只有一个办法。我是说,要是我拿
了这几只兔子到别处去吃,这能行吗?”凯绥说:“我明白了,汤姆。慕莱想通了
一个大道理,对他来说这大好了,对我们来说也太好了。”他们剥去兔皮,从破屋
角抽出一些木板,生起火来,在火上烤着兔肉。
慕莱问:“我这么过日子,你们也许觉得可怜吧?”约德说:“不,要说你可
怜,大家都可怜。”慕莱接着说:“说来也怪有趣的。我在这一带到处流浪,到哪
儿就睡在哪儿。今晚我想在这儿过夜,我就来了。起先我想:‘我是在照料这一切,
让大伙儿回来还能住。’后来知道这不对。这儿没有什么好照料的,大伙儿也决不
会回来。我不过四处飘荡,就象坟地上的孤魂。”“住惯了的地方是很难离开的,”
凯绥说。“想惯了的道理也很难丢掉。
我已经不当牧师了,可不知怎么的,还常常发觉自己在做祷告。”慕莱继续说
:“就象坟地上的狐魂,我常到早先发生过什么事的那些地方去。我初次跟女孩子
撒野的树林子,我爹被一头牛用角撞死的牛圈边,还有我孩子出世的那间屋子。”
兔肉烤出了肉汁,散发出香味。约德说:“可以吃了吧?”“让它烤透点,”慕莱
说。“我还要说呢。就象坟地上的孤魂,晚上我摸进邻居们的屋子,家家乌漆墨黑。
可是哪儿都有过热闹的舞会,也都办过喜事。想到这些,我恨不得到城里去杀掉那
些霸占这儿的人。那些坐在写字台后面的王八蛋,为了自己的利润,忍心把这儿的
人都劈成了两半。他们不再是完整的人了,他们挤在卡车上,流落在公路上,不能
算是活着的人了。
那些王八蛋要了他们的命。”他沉默了一会,低声抱歉说:“我好久没跟人说
话了。一直象坟地上的孤魂,俏悄地四处飘荡。”凯绥喃喃地说:”我得去看看那
些流落在路上的人,我很想念他们。”“这肉再不吃要缩得比烤老鼠更小了!”约
德喊。他把兔肉移开火头,用慕莱的刀子割下两片来分给伙伴,自己用暴牙齿扯下
一大块来狼吞虎咽地嚼着。
慕莱看着自己手里的兔肉说:”这些话,我也许该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凯
绥边嚼着兔肉边说:“伤心人会说伤心话,想杀人的会说杀人的事,可是不一定真
去杀人。你说的并不错,不过能不杀人就不杀吧。”慕莱又朝约德看了一会,问:
“汤姆,我说到杀人的事,你不生气吗?”“不,生什么气。我杀过人,这是事实。”
“谁都知道不是你的错,”慕莱说。
“我们喝醉了。不知怎么闹起来。我挨了一刀酒才醒,看见赫勃拿着刀子又朝
我扑过来,恰巧身边有把铁铲,我拉起来就对他头上扛去。我跟赫勃无怨无仇。他
是个挺好的小伙子,早先还追求过我的妹妹罗撒香。我蛮喜欢他的。”“他爸爸老
特恩布尔说,等你出来,还要找你算账。大家给他说明了实情,他气才平下来。他
们一家子六个月前到加利福尼亚去了。”约德说:“大家都到西部去。我出来可是
具了结的,不能离开这个州。”慕莱问具结是怎么回事。约德说,他提前三年出狱,
这三年中间得照保证书上规定的办,不然还要给抓进去。
凯绥一直呆呆地看着熄下去的火堆,他忽然喊起来:“我有主意了!许多老乡
在路上流浪,无家可归。他们好歹该有人关切。汤姆,你们家上路的时候,我也去。
大家在流浪,我得跟大家在一起。”约德表示欢迎,问慕莱是不是同行。
“不,我哪儿也不去,”慕莱说。”你们看,那边有道亮光上下地闪,那大概
是这片棉场的管理员,恐怕看见咱们的火光了。”“别管它,咱们又没干坏事,”
约德说。
慕莱格格笑起来。“咱们在这儿就不对,犯了擅入他人领地罪。他们想抓我已
经两个月了。咱们不能耽在这儿,得躲到棉花地里去。”约德说:“你变了,慕莱。
你从来不是躲躲藏藏的人,你不是好惹的。”慕莱望着越来越近的亮光,说:”本
来我象狼那样不好惹,现在可象黄鼠狼那样不好惹。在你追捕猎物的时候,你是猎
手,是强有力的。等你给别人当猎物追捕的时候,那就不同了。也许你还很凶,终
究没有劲头了。”“他们往棉花地里走了五十码左右,三个人伸直身子躺下。汽车
向房子这边开来,一道冷森森的白光掠过他们头上。接着他们听见车门砰的响了一
声,有人说话,还看见一道电筒光往屋子里照照,又朝棉花地里照了一阵,然后车
门又砰的一声响,汽车开走了。
汽车开走以后,慕菜领约德和凯绥去睡觉。约德说:“想不到回家来竟要躲躲
藏藏。”他们来到一条干涸的河沟,河岸上有个洞,原是约德跟诺亚哥儿俩说是淘
金挖着玩的。慕莱、爬进洞去。约德不愿意睡在洞里,枕着卷起来的上衣,躺在平
坦干净的河底砂地上,凯绥挨约德坐下。
“睡一觉吧,”约德说。“天一亮咱们就要去约翰叔叔家。”“睡不着,”凯
绥说。“我心里想得太多了。”他仰起头来看着天空明亮的星星。
七
城里,郊区,旷野上,广场上一到处都是旧车场,到处都是旧汽车。
汽车一行行紧靠着停在一起,车头一律向前,都生了锈,轮胎是瘪的。
靠栏栅放着成堆成堆主锈的零件,汽缸、排气管……还有机油和汽油。
旧车胎、破车胎砌得高高的,象圆筒一样;红色和灰色的内胎,象香肠一样挂
在那里。
情进来,先生。价钱公道,花八十块钱你就能买到一辆便宜货。
我最多只能出五十块。
五十!五十?人家出七十八块半都没卖。先生,我不是闲得没事干。我是个生
意人,向来老少无欺。你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呜?
有两头骡,可以拿来换车。
骡!你不知道现在是机器时代了吗?谁也用不着骡了,除非拿它熬胶。
挺好的大骡子,一头五岁一头七岁。我们到别处去看看吧。
别处去!耽误我这许多工夫你就走呀:说个数,我出五块钱一头买你的骡,买
来喂狗。
我可不愿意让它们喂狗。
好吧,我说不定能出七块到十块钱一头。干脆这么办,我出二十块钱买你的骡。
骡车也算在里边。你先付五十现款,签个合同,余下的钱以后每月付十块。
你刚才还说八十块一辆。
你没听说还得付运费和保险费吗?四个月你就能把贷款付清了。来,在这上面
签个名吧。
这,我还没弄明白——瞧你,我拼命给你便宜占,你老跟我磨蹭。花这么些工
夫,我能做三笔生意了。好,签字吧!行啦。喂,伙计,给这位先生灌上汽油。汽
油奉送。
嗨,伙计,这笔生意奠走运!那辆老爷车我们花多少钱买的,三十到三十五块,
是不?我换来一整套骡车,要不能把它卖七十五块,我不算个生意人。现到手五十
块,按合同还能得四十。上劲干吧,伙计,快去拉生意上门。
刚才那笔生意你分二十块,你赚得也不少呀。
要到加利福尼亚去吗?这儿有的是你想要的车子。看样子破旧,可还能跑好几
千哩。价钱便宜,包你满意。
八
天不亮,慕菜叫醒约德,自己就往别处去了。他劝约德他们趁天亮以前离开这
里。两个人在脖陇的晨色里穿过棉田,往约翰家走去。路上,凯绥说他记得约翰是
个单身汉,莫非不曾有过家小,约德说,约翰有过一个老婆,而且怀了孕。一天夜
里,他老婆肚子痛,对约翰说:“你去请医生来看看吧。”约翰坐着没动,说:
“你不过是胃痛。吃得大多了,吃包止痛粉吧。”第二天中午,他老婆晕过去,下
午四点钟左右,因为肚子里盲肠之类的东西破裂,就死了。约翰本是个乐天派,这
下可伤透了心,足足两年,跟谁都不说话。
后来他变得疯疯傻傻。有哪个孩子拉了蛔虫或者肚子痛,他就把医生情来。
他认为老婆的性命断送在他手里,总做些好事来赎自己的罪。他送掉了所有的
东西,心里还不泰然,半夜里常一个人四处乱走。不过种庄稼他倒是个好手。
东方地干线上升起一片红光。他们看到了约翰的院子。一辆卡车停在院子里,
有个人站在车上,手里的榔头一起一落在晃动:“天哪,他们收拾收拾打算走了!”
约德喊。
约德想出其不意突然出现在家人的面前,进院子就放慢了脚步。凯绥看他的样,
也放慢脚步。小汤姆一步步走到卡车眼前。这是辆哈得逊牌轿车改装的卡车,顶板
用凿子凿成了两块。老汤姆站在车厢里,在钉边上的栏杆。
约德拾头望着须发斑白的父亲,舔了舔干燥的厚嘴唇,轻轻喊了声:
“爹!”“你要干吗?”老汤姆正举起榔头,满脸不高兴地看看汤姆,跟着榔
头缓缓垂下,左手取出衔在嘴里的大钉,自言自语地惊喊道:“是汤美——汤美回
来了!”眼睛跟着露出害怕的神情;温和地问:“汤美,你不是逃出来的吧i 还要
躲躲藏藏?”“不,”汤姆说。“我是具结释放的。我恢复自由了,有公文呢。”
老汤姆放下榔头和钉子,轻快地跳下卡车。站在儿子身边,他不知所借,“汤美,
我们要到加利福尼亚去,正打算写信给你。你妈只担心再也见不到你,差点不肯走
了。这下好了,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了!”屋里传来咖啡壶盖的响声,老汤姆转过
头去望望,眼睛兴奋得闪闪发亮。“咱们让他们吃一惊。咱们进屋去,就象你根本
没出去过似的,看你妈怎么样。”这时候,他看见了吉姆·凯绥。汤姆告诉他遇见
牧师的情形, 老汤姆握握牧师的手说:
“欢迎欢迎。”然后又对汤姆说:“咱们怎么捉弄你妈呢?这样吧,我进去说
:‘来了两个客人,要吃早饭。’怎么样?”“别吓着了她,”汤姆说。
“走吧,我要看看她见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样儿。”爸领头走上台阶,一脚跨进
门里,用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