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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带绑住静脉,把针刺入血管,看着针芯慢慢地把他的血,那红褐色的液入,吸入针筒。
半小时之前,当他站在卡拉多尔游艇港的124号泊位旁边,听到身边的那位激动的姑娘高喊“托马斯”的时候,他就打算做这件事。现在他已经做完了这件事。
现在是10点钟。维拉把装有水泥的塑料袋拖到住房大门的前面。要是胡伯特来,他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可是他只是个大学生,也许他又会失约,让她白等了。
她回到厨房里,准备把她的早餐杯子洗干净。电话铃响了。利欧!终于来电话了。
可是,这不是利欧,而是保尔·诺沃提尼。
“利欧在家吗?”
“不,他已经乘车走了。”
“果真是这样吗?那么他上哪儿去?”
“去柏林。”
沉默。不寻常的沉默。她能非常清楚地听见保尔的呼吸声。以此来下判断,他似乎有些紧张不安。
“柏林?”他把这个词慢慢地重说一遍,仿佛他从来也没有听到过“柏林”这个词。
“是的。”
“他打算写什么样的新闻报道?”
她笑了。“现在你听我说,保尔!你刚才提的是什么样的问题啊?我并不是在警察总局里和你闲聊,我正在厨房里忙着洗东西。”
“请原谅,维拉,可是我的确有要事。”
“是什么样的新闻报道?”
“重要的是,我要尽快地和利欧取得联系。所以我刚才问你,他打算写什么样的新闻报道。”
“是一篇有关戏剧演出的报道。就我所知,这是他所选择的专题。”
“可是他肯定有某些重点。我是说,他现在也许正坐在某家剧院里,或者正在采访某一个人,要是这样,我们就可以找到他。”
“我怎么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呢,保尔?”
“也许我们可以打电话问问编辑部?”
“我敢肯定,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利欧又没有给他们分发行车时刻表!”
“他住的饭店呢?”
“他每次去柏林,总带着他朋友那套房间的钥匙。这套房间经常空着。那儿没有电话。”
“哦,真倒霉,”诺沃提尼唉声叹气。
又是不寻常的沉默。又是诺沃提尼的呼吸声。天哪,保尔·诺沃提尼到底怎么啦?
“听着,保尔,你干吗这样急?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事很难向你解释清楚。另一个问题:装箱子的时候,你肯定帮了他的忙,对吗?”
“稍微帮了他一下忙。”
“他有没有装进一件武器?”
“一件武器?”她惊慌失措地问。
住房大门上的门铃响了,急促而响亮。她猛地抬起头。也许是胡伯特?让他等着吧——一件武器?
第二部第17章
“你刚才说什么?他是否装进一件武器?为什么?他从来也没有武器,保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要是你能向我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说出这些使人发笑的废话,而且行为如此古怪,我的确会感谢你的。是啊,你这人就是古怪。你神经过敏,保尔。承认吧!”
“好吧”,他说,“我神经过敏。”
“为什么?”
一阵沉默。然后他接着说:“注意,维拉,我顺便到你那儿来。我马上就乘车来,好吗?呆在家里,等着我。你答应吗?”
“当然答应。为什么不呢?”她把电话挂上,摇着头看了看它。
门铃又响了……
过了不到20分钟,维拉看到那辆大的蓝色警用宝马汽车停在花园门口。胡伯特已把水泥袋扛到房子的后面,以便更换一些损坏的瓷砖。
她看了看手表。保尔·诺沃提尼只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他怎么这样神速呢?想必他不断地闪着警灯,拉响警笛,飞快驾车跑完了这段路。
“保尔!你好。”她打开了门。他定睛看着她,勉强装出一副笑脸,匆匆地和她握手。然后他快速穿过开着的门,沿着走道冲进了客厅,四下张望,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开始徘徊起来。
“那就是说,他并没有带上武器?”
“武器,武器——天啊,烦死人了。你说的武器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一支手枪。”
“利欧在柏林带着一支手枪,这是什么意思?作为朋友,你能向我透露一下吗?”
诺沃提尼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一边指了指那张皮椅,一边说:“请坐,维拉。”她坐在了他的对面。他们面面相觑。他同情地看着她,就像他在工作时看着那些失去了丈夫的寡妇一样,他不得不通知她们——可惜这是他的义务——她们的丈夫已经死了。
可是她还发觉,在他那同情的目光里含有恐惧。是的,是恐惧……
“基费尔这个名字他从来也没有对你提到过吗?”
“基费尔?”
“路德维希·基费尔。或者路德维希?你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吗?在电话机旁或者在其他的地方?”
她只是摇头。她感到害怕,感到恐惧……
“也许我能在他的办公室里,从他的那些东西中得到某种提示?”诺沃提尼自言自语地说。他的眼睛半闭着。
“那个基费尔是谁?”维拉问。
“路德维希·基费尔?是我的一位老朋友。维拉,我刚才对你说的话,请你务必保密。”
她点点头。
“基费尔是一位老朋友,他和我一样都是警察。已经退休的警察。探长。我曾介绍利欧和他认识。”
“为什么?”
“因为基费尔想认识利欧。真该死,我本不该把利欧介绍给他的。”
“为什么利欧想……”
“维拉,基费尔有艾滋病。他得这该死的病,原因和利欧的完全一样。”
“生物…血浆?”她气喘吁吁地轻声地说。
“是的,生物…血浆。所以他开始搜集这家公司的信息。而利欧刚好在写那些文章,所以我认为,让利欧搞到那些信息,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还有什么,保尔?”
“那好吧……”他叹了一口气。“基费尔有个妹妹,他俩共同生活在斯泰纳巴赫的一幢别墅里。沃尔特湖畔的斯泰纳巴赫……”
“这地方我知道。”
“他从来也没有提到这地方吗?”
她摇摇头。
“基费尔的妹妹叫伊尔玛。今天早上她坐在我的办公室里。我到警察总局的时候,她就坐在我的办公室里了。她非常激动,我也理解她的心情。她的哥哥失踪了……他只给她留下一句简短的话:他出外旅行了。假如他不回来,又不给她打电话,她可以向他的律师提出申诉,这位律师会交给她一封信,信里他已经把一切写得清清楚楚。”
维拉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她好不容易把双手静静地放在怀里。
“可惜这还不是一切。基费尔的妹妹还告诉我,在最近三个星期里,利欧至少回次来斯泰纳巴赫的这幢别墅。”
“这是你安排的吗?”
“是的。但并不是那儿发生的事情。利欧来了以后,两人谈了起来,这似乎是完全正常的。可是谈话过后,他俩走进地下室……在地下室里有一个打靶场。我知道它。他们在那儿劈劈啪啪地开枪射击了几个小时。”
“可是利欧根本不会打枪……”
“现在会了,”保尔·诺沃提尼说。“那老家伙已经教会他了。”
“这是为什么,保尔?”
“为什么?伊尔玛当然感到好奇。于是她打开了门,偷偷地走下楼梯。那两人正在休息,聊天。当他们谈到他们能干掉恩格尔和另一个在柏林的人的时候,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们谈到了行刺的方法,还谈到了分工,谁干掉恩格尔,谁干掉在柏林的那个人……”
维拉感到口干。柏林!——她想起这个词,她想把它喊出来,可是她喊不出来。
“维拉,还发生了一件引起我思考的事情:基费尔事先订了一辆出租车。斯泰纳巴赫的那位出租汽车司机告诉伊尔玛,基费尔,他把基费尔送到了机场……我的部下已经在那儿调查。可是根据我目前从他们通过无线电发来的消息,基费尔在买机票的时候似乎使用了假护照。总之,他的名字无处可查,但是在他的衣柜里,夏季衣服不见了。他的妹妹着重指出这一点,在他的写字台上,她发现了一本旧的马略卡岛旅行指南。”
“这么说,他在那儿,”维拉轻声说。
诺沃提尼点点头。“恩格尔住在那儿的岛上……”
马达勒娜今天乘车到马纳科尔她姑妈那儿去了,伊勒娜感到有些孤独。她不喜欢老是读书,听唱片,也不喜欢在农庄里闲逛,或在游泳池里玩耍打闹,她更喜欢乘海盗2号游艇到海上游玩。凯蒂虽然打扮得妖里妖气,疯疯癫癫,但伊勒娜其实一点也不讨厌她。可是对那个头脑完全僵化、使人厌烦的霍赫斯塔特,她怎能忍受呢?这个年轻的姑娘今天早上十分气恼。
当托马斯和往常一样姗姗来迟,出现在码头上的时候,他既没有看到霍赫斯塔特,也没有看到凯蒂,只看到给他送来鱼具的托尼欧。托马斯本人手里拎着自己的公文箱,这又意味着他将溜进他的舱房,在那儿呆上几小时,以便借助通讯卫星给世界各地的商人打电话,做他的那些奇怪的生意。“小家伙,这样就可以避免别人窃听了……”有一次他向她吐露了这个秘密。至于他为什么必须打这样的秘密电话,伊勒娜一点儿也不感兴趣。让他去打吧!
托马斯示意伊勒娜过来。“伊勒娜,再给我们弄一条香烟来。再带上一盒冰冻甜食,免得你半路上饿得要死。”
伊勒娜一边点头,一边朝一大排商店尽头的那家超级商场走去。
托马斯和托尼欧已经上船。当伊勒娜拐上超级商场的停车场的时候,托尼欧正好放下舷梯。此时,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几辆汽车。卡拉多尔的黑夜漫长,旅游者、帆船运动员很迟才从床上爬起来。
在超级商场的入口前长着三棵棕榈树。树的周围是一个用天然石修建的、约一米高的漂亮的圆形花坛。
伊勒娜慢慢地朝商场走去,匆匆地看了一下那些黄灿灿的花朵。
一个又长又黑的影子投在石头和花朵上。一个黑糊糊的、令人不快的影子。她还来不及转过头,就感到上臂被一只像爪子一样的手紧紧地抓住。几乎在同时,脊柱旁边有东西在压,使她感到疼痛。她忘了呼吸。她感到极其惊异,以致无法叫喊。
“背上是一支手枪,”一个男人轻声说。“但是你用不着害怕,你也用不着喊叫。你听着,要是你现在按我说的做,我不会伤害你,绝不会伤害你。”
她呆若木鸡地站着。
“你懂吗?”
“懂,”伊勒娜轻声说。
“那么现在你跟我走。你看到停车场入口处右边的那辆蓝色的汽车了?”
“看到了。”
“现在我们往那儿走。要慢慢地、规规矩矩地走,就像两个老朋友一样。”
此时,她看见了他的面孔,也看见了那只紧紧抓住她的上臂的手。这只手上戴着一只白色的薄手套。那张脸瘦削,而且显得很老,颧骨很高,她看见他在微笑,可是,尽管伊勒娜惊慌失措,她仍然清楚地意识到,这微笑是严肃的!
他们走着。“不错,小家伙,这样很好。现在你把车门打开。”
一辆小型的雪铁龙汽车朝这儿开来。
伊勒娜能够看清车窗后的那两张女人的脸:这是两个西班牙妇女,一老一少。那少妇驾驶汽车,把脸转向伊勒娜。她嘴张得老大,两眼睁得圆圆的。显然,她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她想必看到了那支手枪,因为她把车刹住了,雪铁龙汽车的轮胎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然后,她把车向左急转弯,以飞快的速度朝港口尽头的山坡公路开去。
“别激动。”
那老人已经明白他的行动被人发现了。
伊勒娜虽然激动,但也感到惊异。这老人非常镇定,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慌张。
“上车!从司机的座位这儿滑过去。”
她默默地听从他的命令。
车门啪的一声关上了。马达轰鸣。她感到手枪顶在肋骨上。她看到托马斯和托尼欧在不远的地方,后者正把一些绳子绕成团。这两人离她很近,她只要叫喊起来,他们就会听见。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感到汗从她的腋窝里冒了出来。“不,”她轻声地说,“不……”
“听着,事情马上就会过去。”
托马斯依旧站在船尾上。他双手叉腰,朝岸边的那些平台望去,寻找他的女儿。
“他在等你,对吗?”她身旁的那位老人轻声说。“那好吧,我们就朝他驶去,跟他谈谈……”
他以步行的速度让车子缓行,耐心地等待着一辆刚把给养卸在一艘船上的送货小卡车从露天货场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