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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外传来喧哗。
帘子被忽然拉开,让满天的明媚阳光宣泄进来。
夜寻回头,急奔而来、满身戎装的夏尔提着宝剑立在门前。
“夏尔……。。” 夜寻轻轻惊叫。
夏尔凝视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一刻,淡淡地温柔地笑了起来: “果然,如我所想。”
夜寻被夏尔目光中的凄凉吓了一跳,弹出封旗的怀抱,惊慌地解释: “不是的!不是的!” 他斜看封旗一眼,惊讶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地跑到封旗的怀里。 该死的!
他是封旗!
是封旗啊!
“不是的,不是的……。。” 夜寻反反复复说着这三个字。
夏尔却只是笑,轻轻柔柔地笑: “这样很好啊。陛下和夜寻,都是我希望幸福的人,都是我最爱的人。”
夜寻愣了一下,忽然羞愧地无言以对,呆呆回头看了静坐一旁的封旗一眼,又望望刹那隔得很远的夏尔。心头一酸,眼泪狂撒着跑出了帅帐。
夏尔看着夜寻冲了出去,低头惆怅半晌,收起手中本来打算营救夜寻的剑,转身欲离。
“夏尔……”
夏尔一震,停了下来。
封旗走到夏尔身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轻叹一声,怜惜地从后搂住帝朗司最美的将领。
被封旗的熟悉气息骤然包围,晶莹的眼泪差点掉下眼眶。夏尔呆在当地,说道; “陛下,夏尔已经换了新的帅帐。”
封旗将夏尔搂得紧紧,惭愧的说: “是我错了,怎么可以又伤你的心?”
“伤心?不过是换了一个帅帐而已。” 夏尔死盯着脚下的土地,声音微微颤抖: “换了帅帐,我还是帝朗司第一将军。”
狠心扳开封旗搂着自己的臂膀,夏尔快速地在封旗已经开始凝固的伤口瞥了一眼,转身正对封旗。
“不过………。。已经不是当年羽圆战场上的夏尔了。”
封旗吃了一惊,用力拉住夏尔: “夏尔,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可以离开我?你如果可以没有我,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帅帐如此伤心?”
“夜寻已经回来了。” 夏尔晶亮的丹凤美目盯着封旗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陛下心里,又放得下我几分?”
封旗虎目中闪动连连,低沉地说: “没有我和夜寻,你只会伤心地一个人活下去。”
没有你?
没有夜寻?
再这样盲目的缠绕在你们之中,直到你们终有一天对我视而不见,
我宁愿选择伤心和孤独。
夏尔仰起头,送封旗一个道不尽酸涩的轻吻,微微一笑。
“陛下,似乎……。。太低估夏尔了。”
他猛然转身,忘形地高喊起来: “我,羽圆将军夏尔发誓!从此以后………。”
夏尔激动地起伏胸口,回头看有几分悲伤的封旗一眼,声音渐渐低下去…………。
“从此以后,从此以后…………”
喉头哽咽,说不出后面让人伤心的话。
忿忿别过脸,夏尔掀起厚重的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阳光下刺眼的红披风,刺痛封旗锐利的眼。
帝朗司君王豪华庄严的帅帐,又恢复死寂一片…………………。
“从此以后………。”
封旗喃喃夏尔临走前反复的四字,仰躺在床上。
那天,夏尔躺在这里,奄奄一息………
那天,夜寻躺在这里,脸色苍白如雪………。
如今,这床冷冰冰,封旗躺在这里寒冷入心。
为什么?连一点体温和味道都没有留下。
真是消逝得快啊。
一滴晶莹如雪的眼泪,终于从帝朗司君王的眼中滑落。
封旗,你的这滴眼泪,到底为谁而流?
为………谁…………
血夜
第二十八章
摔倒地上,细细的泥沙嵌进我修长的指甲。
伴着鲜血流出的污浊,将是我微笑的丰碑。
。
心在动荡,如同耳边呼啸的风看不见踪迹。
夜寻,你可看得见自己的心?
那酸痛的、彷徨的、迷惑的,憎恨旁人又憎恨自己的心?
冲出封旗辉煌的帅帐,逃过夏尔幽深的目光,夜寻在或嬉笑或专注于训练的一群群士兵中狂奔而过。
数不清的帐篷,数不清的人。
他只想找一个地方…躲藏。
踉踉跄跄的脚步,在夏尔崭新的帅帐前煞住。夜寻喘着粗气,用悲伤的眼光望着这不久前还是满目苍痍的地方。
崭新的帅帐,高高飞扬在侧的,依然是夏尔那代表荣耀的将军旗帜………。。
没有牛皮陈旧的色泽、没有原本边角上些微的细心的缝补、没有夏尔的味道。
夜寻不能置信地颤抖,久久凝视。他不再向前。
那个帅帐,已经不是封旗与夏尔缠绵的地方,也不是夜寻与夏尔相拥的地方,那崭新的、华丽的,是另一个地方…埋葬了恩爱,埋葬了与生俱来的情与恨。
夜寻转头,他没有资格进去,再度玷污这个崭新的地方,就象没有资格再去进驻夏尔温柔的心…在他那样靠近封旗的怀抱后。
他咬着唇,回头。虽然,当他回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满泪水…………。
失魂落魄地让身体带领自己,不知不觉,走回最开始看见开龙和演薛的帐篷。轻轻掀开帐篷的帘子。
“夜旗!” 正坐在一旁焦虑的开龙猛然跳了起来。被身边的演薛使着眼色扯了一下,又忙改口: “哦,夜寻,你………”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从夜寻那天发疯似的扯下头巾闯进封旗的帅帐,失踪到今天已经有数日时间。
他们原本是帝朗司的敌人,现在被夏尔带回,身份不明,被软禁在这个帐篷中。其他的平等军,自然也是被看守着。
营地中传播的流言,足以让他们知道,与他们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居然就是迷惑了君王天下闻名的美少年。
夜寻黯淡的美眸瞧开龙一眼,幽魂一样移进来,靠在椅子上。
开龙和演薛本来有很多事要和夜寻说,见了他的样子,彼此对视片刻,团团围着夜寻坐了下来。
“夜旗……夜寻,你还好吧?” 开龙粗声粗气地问。
好?我还好吗? 夜寻听着他的问题,苦笑一下。
开龙虽然粗线条,也知道夜寻现在的状态不好,急得挠头,对演薛用力眨了几下眼睛。
演薛在一旁盯了夜寻许久,语气清晰的说: “夜寻,我们还是好兄弟吗?”
夜寻无力地看看演薛。
演薛说: “好兄弟,请你领导平等军吧。”
一团乱麻似的的思绪被蓦地挑了一下,夜寻终于集中几分注意力,疑惑地看向演薛。 演薛继续道: “我们以前是帝朗司的敌人,现在归顺封旗,难免遭到帝朗司军人的欺压和鄙视,如果平等军被解散,把我们的兄弟插到帝朗司各个军营中,兄弟们一定会受苦。只有把平等军作为独立的一支军队,才可以保持平等军的作战能力,又可以保护各位兄弟的安全。但是……。” 演薛看看开龙,叹气: “我们都曾经带头造反,封旗必定不肯让我们统领平等军,所以只有求夜寻你了。”
开龙也在一旁急切地盯着夜寻。
夜寻没有表情,沉默许久,才道: “保留平等军的实力,无异于在自己身边留个祸害,你以为封旗会答应?”
“所以才要你开口………” 开龙率直地开口,话说到一半,被演薛凌厉的眼神打断。
夜寻象被刺狠狠戳了一下,偏过头看着演薛,冷冷道: “所以才要我开口………因为我是封旗最喜欢的男宠。焰火把我当成跟封旗交换条件的礼物,如今你又来重施故技。你难道不知道,焰火的计策没有成功。他如今已经人头落地,你还想重蹈覆辙?” 话说的后面,语气越发尖刻。
演薛变了脸色,霍地站起来: “焰火大哥的做法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他是为了平等军数万弟兄的性命着想,你若侮辱他,我绝对不饶你。”
夜寻冷笑: “你怎么不饶我?你如今是归降的叛将,我只要高呼一声,夏尔立即就取了你的性命。” 一边说,一边心里暗暗流泪,想到夏尔急赶而来,在封旗帐门前那温婉又倒不尽苦涩的轻笑,心里一阵绞痛。
演薛满身的血往上冲。他和开龙被困在这里几天,不明外面的战局,又担忧其他的平等军兄弟,想起被屠戮的营地和惨死的妹子,心如刀割。来来回回想了这几天,终于下定决心跟随封旗,找个法子继续上战场,为可怜的演水报仇。
没想到夜寻如此冷淡,倒似完全不念当日兄弟之情……………。
演薛愤怒的朝夜寻迈进一步,张口欲言,却看见夜寻眼眸中道不尽的酸楚,想想自己确实是在利用封旗对夜寻的宠爱,心中豪气尽去,长叹一声,颓然坐了下来。
“什么兄弟平等,不过是利用我罢了。” 夜寻看见演薛泄气的模样,口气也缓和下来,轻轻地说。
开龙却坐不住,大吼一声: “说什么利用你!焰火大哥送你到封旗大营,我们难道没有率兵来救?我一直把你当好兄弟看,邀你到营地的时候,只道你是默默无名的夜旗。你先蓄意骗我,还敢怪我们?” 他走到夜寻身前,塔一样站着,舞动双手,问: “夜寻!你还是我的兄弟吗?演水死地如此惨,我只想为她报仇,杀光该死的淙亢国军队。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就帮我这个忙!” 想起演水和学影双双偎依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惨景,开龙眼睛通红,将夜寻冰冷的手握得紧紧: “我只想杀敌。夜寻,帮我这个忙,让我带着兄弟们,把淙亢鬼杀个干干净净!”
“你若不出面,平等军多数人都会因为参与造反而受猜忌,极有可能被分派到需要苦力而不发放武器的队伍去。而我和开龙………” 演薛转头看看开龙,叹气: “不要说上战场为演水报仇,只怕连性命也难保。” 他目光移向夜寻,真诚地说: “夜寻,我们当日决定归顺夏尔,也不过是为了留着命替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夜寻原本没有温度的双手,被开龙温暖的大手紧握着,热气的传递,让夜寻心里泛起热血情谊的感觉。
想想平等军营地中大家的欢歌笑语,演水的顽皮,学影的大胆和娇羞,又想到营地中尸骸遍地,敌人连伤兵妇孺也不放过的残忍,不禁也体谅演薛迫不得已的策略几分。
向封旗要求领导平等军………。。
封旗会肯吗?
夏尔又会有什么反应?
本想一走了之,再不见这两个仿佛是前生冤孽的人,但平等军如何处置?如果真的撒手不管,可能真会如演薛所言。更糟糕的是,难保封旗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迁怒平等军。
思考良久,夜寻蹙眉说道: “领导军队,恐怕我有心无力。” 演薛开龙脸上同时黯然,他又接着说: “不过,我会作为平等军的代表,向封旗说情,要求不要解散平等军,并且让平等军有平等的作战机会。”
听了夜寻的话,演薛开龙大喜过望。
凭封旗为夜寻所做的一切,不难推测这件事情的成功可能。如此一来,为惨死的人们报仇就不是妄想。
开龙一把将夜寻搂在怀里,虎目蓄泪,喃喃道: “演水,我一定砍下走豹的头,为你报仇!”
战局变幻,淙亢国的将领确实有才。
短短几日,趁着帝朗司大营指挥者忙心于他事,又陆续占领了几个重要的城镇。硝烟在帝朗司美丽的土地上弥漫,毁了郁郁葱葱的是树木,毁了百姓的家园,广阔肥沃的平原上,回荡凄厉的哀号。
而每一天,都有逃难的人民扶老携幼涌到帝朗司的营地。侦察的快马往来不断,从四面八方带回最新的战况。
自那一日后,夜寻和忧心忡忡的演薛开龙呆在他们的帐篷中,封旗一心收集情报,准备反击,而夏尔,则用尽办法躲开封旗,不离新帅帐一步,只管叫律朗训练旗下的兵士。三人有默契地避免相见,却又时时刻刻为彼此而煎熬,恨不得战争早日全面展开,忘却这扰人的一切。
决定反攻的一天,终于来临。
封旗下达王令,凌晨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全面反攻事宜。
这天天才微亮,帝朗司大军各大将领已陆续在封旗别具贵气的帅帐外集中。封旗也起得很早,换上威仪的君王服饰,腰间配着常用的宝剑,威风凛凛。
仪态庄严地坐上中间的主位,封旗傲然扫视下面分成两排整齐排列的诸位精神饱满的将领。
视线移到右边首位,眼皮忽然猛地一跳,心中刺痛,象被老鹰的利爪来回刮着一样。
右边首位,安安静静站着历来站在这个尊崇位置上的人夏尔。
依然低首敛眉,一派恭敬;依然长发如丝,秀丽英姿;但…那一身原本应该红艳如日轮的将军服饰,变成一身漆黑。将温文儒雅、谈笑运智的夏尔,硬生生覆上一层让人心酸的落寞和决断。
触目惊心的黑色…………
封旗只觉得嗓子干涸,强自按捺,如常唤道: “夏尔……。”
“臣在。” 圆润响亮的答声,少几分往日的激|情,多几分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