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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单子上,我特意留下来给你看的!你抢了我的领舞,抢了我的床,还每天大摇大摆地和他出双入对,你忘得了,我忘不了!我不明白我比你差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他跟我好了,你哭都来不及了!哈哈哈——”
碧玺毫无悬念地挨了罗砗磲一耳光,尖锐的笑顿时变成了凄厉的哭,又加上罗砗磲绵软不休的解释,蜜蜡被这一幕闹得头晕脑涨,提了口气抬高声音说:“都别折腾了!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不论如何我得先找到金发晶,其他的事情回来再说!”
蜜蜡的话让另外两个人住了口,忽然到来的平静让气氛更接近梦幻了,蜜蜡、碧玺、罗砗磲,三个人似乎漂浮在虚空中。蜜蜡感觉自己和他们一起,变成了三颗轨道不同的星球,近得眼看就要冲撞,其实永远不能触及彼此——这突如其来的意识在脑中一遍遍耳语着宿命和无奈,让蜜蜡心乱如麻,几乎连迈步的心思都没有了。
电话铃响得突兀尖锐,三个沉默的孩子都一激灵,蜜蜡最先反应了走去接起:“是我,你在哪儿?……就在那里别乱跑了,我去接你。”
蜜蜡放了电话,平静地对罗砗磲说句“别跟着我”,离开了。
暮色降临,学校墙外一溜儿狗皮膏药似的小店都点了灯,店外撑起的凉棚被昏昏的灯光照得格外油渍斑斑,顺着视线延展开去,仿佛压眉的雾霭,什么老树昏鸦通通遮住了。
蜜蜡在烂菜叶和泔水坑之间匆匆走过,扫视着每一张脸——尽管瘦小,金发晶没有被芜杂的环境淹没,蜜蜡很快找到角落的她:弥漫的烟雾、冲鼻的酒气、推杯换盏的混乱中,她安静得好像电影散场前引入的黑幕。
蜜蜡看着她倒满一杯酒——金发晶已经醉了,瓶口哆嗦得对不准杯口——仰头喝干,小小的喉头随着吞咽一起一伏——她又倒满一杯,蜜蜡赶紧走过去,桌上只有半瓶啤酒,一个杯子,一副黑脏黑脏的胳膊,枕着金发晶黄澄澄的脑袋。
蜜蜡摁住杯口:“怎么只喝酒不要菜吃,你想喝死吗?”
金发晶支起身,眨了下僵直的眼睛:“我的钱只够喝酒了。”说完居然无邪地笑了。
二十九
“喝酒也不够啦,她喝了一下午了!”小老板趿拉着拖鞋走来,“让她走吧钱又不够,留着她吧她就继续喝,你赶紧算帐带她走吧,再过会儿还得上人,一醉醺醺的小丫头,搁这儿不给我找事儿呢么!”
“多少?”
“菜她没点,可瓶子不能退了,你给25块钱吧。”
“瓶子呢?”
“都让她cei了,也不用你们扫了,赶紧走吧。”蜜蜡这才发现玻璃渣烂瓶子铺了满地。
寝室门大敞着,罗砗磲和碧玺不知所踪。
金发晶吐了一路,刚着床就又抠嗓子,一整只手都快塞进去了,蜜蜡让她趴在大腿上,脚尖勾个盆过来,双手环住她脖子。
金发晶哇哇地大呕,吐出来的却只有稀稀的液体,身体铅一样死沉,头发尖儿眼看进盆了,蜜蜡抱得嘴唇都快咬破了。
折腾了老半天才安生,蜜蜡给金发晶除去鞋袜,放她躺平,开始扒那一身脏臭的衣服。金发晶没穿胸罩,脱掉汗腥的T恤就赤裸了,神志不清的她还知道本能地抱了胳膊护住,蜜蜡一下就看得哭了。
拽掉裤子,金发晶一双光腿一露,蜜蜡愣了:这副看似瘦小的躯体臃肿了不少,大腿甚至爬上了许多暗粉红色的纹路——蜜蜡突然想到什么,赶忙伸手去捏她的脚面——也是肿的。
蜜蜡的记忆一下回溯到小学:就在那一天,妈妈给十一岁的蜜蜡讲了很多女人的事情,还讲到了蜜蜡的出生,蜜蜡问妈妈:“我在妈妈肚里的时候,听话吗?”妈妈温柔地笑了,星月一样的眼睛蜜蜡记得格外清楚:“怎么会听话?折腾得欢着哪!怀着蜡蜡你,妈妈的脚肿得都穿不住鞋啦……”
蜜蜡使劲儿摇晃,金发晶只是歪过头睡不醒,蜜蜡急了,啪啪地拍她脸颊:“先醒醒!你多久没来了?!”金发晶抬起眼皮乜了一下,口齿不清地说:“记不清了。”
蜜蜡脑袋里嗡的一声。
金发晶翻过身,脸埋在被窝里睡去了,蜷缩着的小小身体弯成一团,完全是猫的样子——一只没长成的小猫。
蜜蜡开了窗户,倒了秽物,拖了地板,洗了衣服,再看金发晶,还是沉沉地在睡,被酒精烧得猩红的嘴唇句号一样嘟着。蜜蜡想凡事果然没有绝对,至少这一刻里金发晶比自己幸福:失恋的人习惯把自己灌个人事不省,把一切烦乱纷扰甩给那个无法弃她不顾的人;金发晶梦里该是婴儿般的空白,蜜蜡却已紧咬了牙关要面对来日的麻烦了。
眼下正要用人,回来前打给痞子哥哥,接线员却说整个炮团都拉到南海试炮去了——酒店那边只能辞掉,不要说违约的罚款,工钱都有可能泡汤了,可这当口偏偏就需要钱……金发晶的日子看来不小了,得赶紧去医院;宿舍不能住了,人多嘴杂的传出去她就得给开了。可两个16岁的女孩子,哪儿找便宜可靠的住处去……
维特鲁威人留下的三个电话已经打过两个,一个空号一个没人接,拨最后一个号码时,蜜蜡竟然下意识地念了阿弥陀佛。
好在有人接,一个男人在恶声恶气地说他是住这儿可好几天没回来了。
蜜蜡客气地说您能不能帮着找找他,对方问你是他什么人。
“嗯——他妹妹。”男人嘟囔一句他姐姐妹妹怎么这么多。
蜜蜡听出他不耐烦,赶紧更客气地说我真的有急事麻烦您了。对方扔了句你等等吧就没了声音,蜜蜡握着听筒等了不知多久,令人绝望的静谧才变成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电话里咯噔一响,那男人报了串数字就挂了。
蜜蜡一个个按着号码,指尖仿佛压着千钧。
电话突然通了,听筒喷出嘈杂的乐声人声,一个嗓子像男人的女人在说话:“这里是火山!”声音和噪音绞缠着揪斗着,像要撕裂一团乱麻似的满是声嘶力竭的无奈。蜜蜡喊着报了三遍人名她才听清:“你等着我找去,快不了——别挂啊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等待的时间果然长,事实是太长了。迪曲隆隆响着,既遥远又迫近,蜜蜡忽然发现:仅仅一天,竟发生了这么多事。紫晶洞的眼泪,金发晶的眼泪,碧玺的眼泪,一下子都扑落落地掉下来——这一天,漫长得太不真实,漫长得看不到头,甚至直到现在她还站在这里,等一个似乎不会有人来听的电话……
蜜蜡出着神,有人接电话时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啊”了声。只这一声,维特鲁威人就听了出来,惊喜地叫“是蜡蜡吗!”
三十
两人说了好久,蜜蜡的正事却办得极为简练:蜜蜡直接说要借钱,维特鲁威人简单地问要多少,问过卡号又说明天给你打过去,就了事。
维特鲁威人干燥的嗓音似乎有屏蔽噪声的力量,蜜蜡能清晰地听见每一个字。有个湿答答的女声在旁询问“谁呀”,维特鲁威人只管和蜜蜡说话不睬她,那声音又问,维特鲁威人烦了:“滚他妈一边儿去!”蜜蜡轻轻笑:“你又交女朋友了。”
“别跟我说这个成不。我现在什么都还算顺,就是没好女人!要不我等你长大算了。”
“参照《源氏物语》,我已经不符合养成爱情的条件了。太老了。”
“瞎娘逼扯!小屁孩子老什么!不想了,专心奔事儿吧。过两年我想开个装潢公司,自个儿的……”
蜜蜡回到寝室已经十一点,碧玺依然无影无踪。看看金发晶,还好好睡在床上,蜜蜡放了心,端着盆去洗漱。
从水房出来刚要推门,有人抓住蜜蜡胳膊:是碧玺回来了。
比起白天,碧玺两腮已明显凹了下去,红肿的眼睛看着蜜蜡,不怒却哀。
午夜过了,白日里烘烘的热气终于给吹散,阳台上竟然凉沁沁的。估摸要变天儿了,月亮周围一圈光晕。那颗白白的月亮被晕得变成了椭圆的,很像碧玺的面孔。
碧玺还在哭。半个多小时了,她牵着蜜蜡的衣襟不放,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
蜜蜡趴在护栏上,斜了脑袋瞄碧玺:“抓这么紧做什么?我肯定等你说完才走的。”
碧玺反而把手里那一角衣服攥得更紧了,她凑上前,一双眼睛空空地望着蜜蜡:“你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他么?”
“我喜欢他!”碧玺机械化地重重点头,“我爱他!我永远都忘不了和他的第一次……”
碧玺脸上浮现的虔诚使她变得陌生极了:蜜蜡印象里的碧玺是眼飞横波的,对同性冷言冷语对异性古道热肠的,和一打男人打电话就能有十二种表情和声调的——眼前的碧玺却是如此这般的痴情憨意,害怕失去罗砗磲的愁苦深成了潭水,马上就要没了她的顶子了。碧玺从得意的优越愤怒的嫉妒变成现在这番模样,其间只经过了短短半天,而始作俑者呢?他面无表情地打了她,而后不知所踪——蜜蜡问碧玺:“你觉得罗砗磲喜欢你吗?”
碧玺脸色黯淡了一下,马上又明亮起来:“他喜欢我!只要你不在!”她猛地趴上来摇晃蜜蜡,“你不喜欢他对不对?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就放了他好不好?好不好?”
“——我放了他他就会喜欢上你吗——”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了,近在咫尺的那双眼却让蜜蜡住了口:眼睛肿得滚圆,就要把薄薄单单的眼皮撑破,眸子透出的光亮却依然烫人,仿佛要把那苍白的脸儿烧化了一样——一种强烈的同情攫住了蜜蜡,她记起自己是如何悲伤地望着舒俱徕,记起是如何强迫着自己去豁达去骄傲、才没有和碧玺一样烧伤自己——碧玺啊!
碧玺仍旧满怀希望地看着她,蜜蜡拿开她的手,轻轻说:“我和他说就是了。得睡了,我明早还有事呢。”
金发晶竟然很平静。从医院出来,她告诉蜜蜡其实早就觉得自己怀孕了,蜜蜡有些冒火。
——怎么不来医院?
——没钱。
——钱呢?
——去看武彬,总要住下吧。吃啊玩啊总要钱吧。武彬看上双鞋,钱不够,不能不买给他吧。他喜欢的我都喜欢,这叫爱屋及乌啊……
金发晶为活用了成语自豪着,又说:“有了更好,武彬知道我怀了他儿子,肯定回来!”突然满脸郑重地咬蜜蜡耳朵:“蜡蜡,我想生下来,你当干妈吧?”
蜜蜡狠狠瞪她:“武彬不知道甘苦好歹,你不知道轻重利害!你旷了多少课你知道么,这都离开除不远了,还生孩子!”
金发晶不以为然:“得让那傻逼娘们儿也尝尝被甩的滋味儿!我就得告诉武彬,我们要有孩子了!开除就开除,我早是大人了,谁也管不着。”
这未婚妈妈的梦明显是异想天开,蜜蜡又生气又好笑,只能稳稳神说:“下午我陪你回去找武彬,这会儿先回学校吃饭。”
三十一
碧玺睁开眼就跑去找罗砗磲,一上午不知所踪,此刻罗砗磲却守在寝室门口,一下巴青青的胡茬。
蜜蜡担心碧玺回来——再加上一个金发晶,非搅了粥不可——就引了罗砗磲到个背人的拐角说话。
罗砗磲想抱蜜蜡,被她躲开了,只好搓搓手说:“蜡蜡,你听我解释……”
但凡两人相处,总是这样:情势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越是无法解释,这五字经越是必说的,说出来不单于事无补反而雪上加霜——此情此景,罗砗磲的“你听我解释”自然是愈加面目可憎。
果然,蜜蜡不给他说,罗砗磲不甘心,又抢了一句:“蜡蜡,你是不是气我不联系你?我打听你电话,可碧玺她说你不让告诉我,她说你不愿理我,她说——”
“别说了。你和我是肯定要分开的。”罗砗磲又想说话,被堵个正好,张开的嘴忘了闭,蜜蜡呆滞地看着他渐渐熄灭的眼神,说话却流畅得像熟练的导游在讲那已顺了千百回的解说词:“女孩子不管多生气伤心,都是为了惹你来哄来劝,决不是真要跟你决裂;如果存了心要疏远你,反而不会耍性子闹脾气了。昨天有一个瞬间,我是嫉妒的,可持续的时间太短了。自己都奇怪怎么会是这么淡然,夜里反复想了好多回,终于明白了:碧玺和你怎样,是因为爱你,你的嘴唇你的身体都成了好的;在我这儿,你的嘴唇你的身体却成了事故,碧玺做到的,我更是做不到——其实不是做不到,是和你做不到——原来我不爱你。”
蜜蜡和罗砗磲重逢后的独处一共五分钟,五分钟结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