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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一辑)-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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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萨悟空相信,人是有预感的。他让小党把车停靠在淮海中路、汾阳路的
拐角上,“我就在这里下,”他对谭龙说:“你们先去紫藤花园,我再晚一点时间
过来,我带几个朋友一起过来玩。”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坐在谭龙的车里,感到浑身不舒服,这种感觉是从来没
有过的。他感到这辆黑色的奥迪轿车里有一个阴森森的气息,直逼他的骨髓。而且,
又隐约闻到一股尸体糜烂的恶臭。尽管,车里散发着茉莉花型的清香剂,他仍能透
过茉莉花香闻到似乎从另外一维空间传递过来的令人绝望的气息。

    他赶紧下车,重重地合上车门。他站在上海音乐学院的围墙外,看着黑色的奥
迪轿车缓缓地沿着汾阳路朝南行驶,他甚至感到,这辆他曾搭乘过无数次的黑色轿
车成了一个不祥之物,一台出缤的灵车。

    司机小党,今天给他的感觉更坏,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见他的下巴壳,像被
人用刀削去了一大块,那张大嘴似乎替代了下巴的位置,萨悟空就想,从面相上看,
这就是一个倒霉鬼,他们剧团里有一个编剧的下巴壳,正相反,是俗话说的抄下巴,
长长的,还往上翻翘起来,就象《大明英烈传》绣象画里的朱元璋的下巴壳,说句
玩笑话,像他的这种别致的下巴壳,假如天上掉一个金元宝下来,也能被他的下巴
接住的。

    刚才,他蓦然产生一种错觉:小党那取代下巴的嘴,恍然间成了美国恐怖片《
吸血鬼》里的血盆大口,有一种人,天生就有那么一股子煞气,这种人性格暴戾,
容易犯罪,在这种人身边,时时要提防着一点。

    他看谭龙这些日子也表现异常,马上就要升职,流行说:升官、发财、换老婆,
是中年人的三大喜事,可他脸上一点都没有喜悦的表情,反而表现得很凝重,这大
约是更高一级领导的神态,他提前显示出来了吧,萨悟空宁肯朝乐观的方面考虑。

    身旁围墙里,上海音乐学院夜自修的学生,在拉着小提琴《梁祝》协奏曲,悠
扬的琴声划过夜空,飘忽在如此高雅、温馨的汾阳路上,人们还有什么理由悲观呢?

    身后的淮海中路灯火又那么灿烂,陕西南路街口上“巴黎的春天”上方七彩缤
纷的霓虹灯,又闪烁着如此迷人的光焰,一双双中国的、外国的情侣,相依相偎地
荡漾在人行道上,夜上海也如此这般地亮堂起来了,人们还有什么理由滋生这种阴
暗的心理呢?

    尤其是萨悟空,他在不久前的那个夏天,在南郊海边公路上,刚刚经历了一场
生死劫,陈利死了,他却意外地活着。应该为此庆幸才对。

    当孙利踩大油门,林肯车沿着旷无人迹的黑色公路,像一支白色的利箭,对着
前方一望无际的世界,射入茫无边涯的孙利的仲夏夜之梦。

    当他发出最后一声:乜一一欢呼的时候,在林肯车飞向迎面而来的一辆四吨油
罐车时,靠萨悟空一侧的车门,像有鬼似的自动弹开,萨悟空便从车门里,斜斜地
飞出去,掉在一片茂盛的向日葵地里,半人高的向日葵齐刷刷地倒下,被他压在身
下。

    他奇迹般地毫发无损,他还渐渐撑起双手,望着两车相撞时产生的壮丽景观,
他甚至习惯地在头脑里搜索合适的词句,应该如何来描写这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
他既没有恐惧、没有怜悯,也没有庆幸,直到坐上交警的警车,警车呼啸着直奔县
城医院,他仍感到,自己不管在哪里,都是安全的。这也可能是陈利的灵对他最后
的照顾,陈利对他说过多次:萨老师,你以后要把我的一生写出来。既然托付别人
了,就不能随意把人家带到没有文学的天国里去,让人家失落地下岗。是吧?

    事实上,是警车把他运载到县城医院,急诊的外科大夫用听诊器放在他的胸口,
听了又听,然后,摇摇头,再使用电击医疗器具,猛击他的心脏,切开气管,把皮
管插进去,他像是国外有的报刊上记载的状况:从自己的躯壳里像一只调皮的猴子、
一跃跳出来,站在旁边,看着手忙脚乱在抢救他的大夫和护士,他还听到剪刀、摄
子、针筒在手术盘上叮当叮当的声音,他听到了主持大夫说:“总算又过来了……”

    过来了?从哪里过来?他还为这句话,费了不少心思。

    接着,谭龙他们出现了,谭龙坚决把他转到第一流的市级医院,并且,把医院
领导和主治医生请到“美好人生”的豪华包间里,进行一次特殊的院外会诊,效果
不错,萨悟空被破格送进设施精良的单间高干病房,尽管这样,萨悟空还是在市级
医院里躺了很长时间。

    他是在病床上和欧阳明丽告别的。在认识她之初,这个模特儿,还像大兴安岭
上一棵自然本色的白桦树。几个月过去,她已经脱胎换骨。那天傍晚,在静安公园
的法国梧桐树荫下,她的衣着,是那么廉价、简朴,就已经显示出不同凡响的仪表。
而现在,她轻轻推开病房门,简直可以说光彩照人,在一身法国香奈尔黑色夏装包
裹中的欧阳明丽,已经完全显示着国际级时装模特儿的风姿了。

    萨悟空清楚地记得,原先她柔滑的肌肤散发出一种桦树皮的芬芳,是令人心旷
神恰的那种原野上的气息,他把脑袋埋在她乳沟间,就仿佛置身在大兴安岭密密的
丛林里。这一切,不复存在,它将永久地消失,人类,总得不断进步,难道你企图
阻止人类豪迈的前进步伐吗?难道你还想停留在大兴安岭山岗上、那种原始状态吗?

    唯一没变的是她的结巴,“萨,萨,萨……”这是她的创造,从来没有一个女
人对萨悟空用过这种爱称,“我是,喜欢,你的,并且,永远永远……”

    “不要说,永远,”全身被纱布包扎着的萨悟空发现,她人还没离开上海,她
还没到欧洲,她的语法己经开始倒装,“忘记我,人的生命,就像驾着一辆马车,
途经一个又一个驿站,最后,就像孙利说的熟门熟路地回到自己的老家,用不着什
么探索呀,寻找呀,它自己就到达了,并且,是光焰万丈、冲天而起、无比辉煌,
随之便消失,什么也没留下,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你过了我这一站,就再也回不
来,就像过了二十岁,再也回不到十九岁一样。长久地滞留在一个驿站里,这是在
普希金那里,一个俄罗斯的古老传说。现在不同了,你现在是巴黎的一个签约模特,
因为你天生的口吃,这是奥黛特说的,你的生涩的法语也萨、萨、萨的变得富于特
色和东方的韵味,也一定会迷倒全欧洲的鬼佬……”

    “你坏,萨,你就只会,夸、夸、夸我……连我的结、结巴,也夸、夸……”
欧阳明丽坐在病床边,把脸贴在萨悟空的脸上,“我会,记得,你,永远……”

    “好,”萨悟空终于在病榻上,发出了第一阵由衷的笑声:“现在,我真的,
只能夸、夸、夸你了,你没见,我的下身也扎满了纱布,本定约好,临走前,三天
三夜不下床的,你看现在,我是心有余,而鞭长莫及了……”

    欧阳明丽俯身趴在病床上,把脑袋埋在他的下身上,浓郁的法国香水味使萨悟
空感到从未有过的眩晕,它是那样地陌生而又遥远,使他陷于无依无旁的虚空之中,
连纱布底下的鸡巴想硬也硬不起来了。

    萨悟空就这样遗憾地和欧阳明丽分了手。分手以后,决不回头。这是萨悟空的
一条人生准则,也是他的一个人生经验。

    男人和女人的邂逅,与其说是缘份,不如说,是被上帝的一道光环套住,只要
其中有一人,走出这一圈子,光环便立即消逝,回头再看,竟是俗男凡女,什么都
没有的寻常和普通,此一时彼一时,分手以后,决不回头。

    萨悟空看着欧阳明丽离开病房,渐渐合上门,她走了,萨悟空相信,她不会再
回头,祝福她,前程美好,他的眼眶里竞渗出两颗透明的泪珠来。

    但也有例外,这个例外便是李梅丽,她是不辞而别的,那一圈光环,上帝都还
来不及回收,因此,它就像常言道:留下了一条光明的尾巴:想象。

    也不完全是想象。这是一个初秋的午后,室外的阳光很好,萨悟空己经除去了
全身的纱布,他觉得无比轻快,像换了一个人,劫后余生的他,渴望重新投入生活。

    高干病房设在一幢小洋楼里,楼外有假山、有小溪、有名花异草、是一座林木
葱笼的花园。

    他就独自到楼外的花园小径上漫步,正当他闲观花园一边铁栅栏外忙进忙出的
医务人员,和候诊大厅里其他病员的时候,忽然之间,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颀长的
身影,李梅丽,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会错的,就是她。萨悟空飞
步冲过去,叫喊:“梅丽、梅丽!”

    她的背影还迟疑了那么几秒钟,然后,很快又闪进挂号候诊的人群。一定是她,
萨悟空赶紧绕过小洋楼,跑到候症大厅,四下里寻找了很久,就再也没能找到她的
影子。

    什么意思呢?她一定从什么渠道获悉他遭到了严重车祸,她一定趁来上海之际,
想到医院探望他,那为什么又不上病房里来见一面呢?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都已
经到了嘛,何必又匆匆离开呢?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什么缘故,但萨悟空百思不得
其解。这是为什么?

    他出院后,即给台商马财雄挂了电话,从而证实他没看错,马先生说,是他告
诉李梅丽你出车祸了,住那家医院,住什么病房,都告诉她了,她说要去探望你的,
马先生还说,梅丽也是到上海就诊治病的,他们仅通了一次电话,马先生也没见到
她本人。

    她生病了、生什么病?病一定不轻,否则没有必要到上海来就医。可从她背影
上看,没显著变化,她穿戴依旧很入时,这一天还格外靓丽,身材也依旧姣好如初,
行走的速度也很快、很精神的样子,那她还迟疑什么呢?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给我留下一个谜?勾引起我苦苦的思念?
萨悟空仿佛又回到了春天,回到巨鹿路上的南空招待所,回到那一幢欧陆式的小洋
楼,回到那一间特设客房里,他似乎又见到梅丽从门背后天真灿漫地闪出来,他又
闻到那一束紫罗兰色的洋百合花幽郁的芳香。

    有些东西会消失,有些东西会长久地保留在记忆里。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
会有值得保留、值得珍视的东西。是的,不管在什么年代,不管在什么时候。

    萨悟空沿着汾阳路往南,一直走到普希金那一尊铜象前,他默默地在铜象站了
一会儿,想了很多,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了。他不仅想到了普希金的《驿
站长》、想到他的爱情诗、想到他的寓言《渔夫和金鱼的故事》……还想到契柯夫
的《樱桃园》、他的小说《一间带阁楼的房子》《草原》,还有《新娘》中的娜嘉,
萨悟空还记得这部小说的最后一句:“……依她看来,她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
萨悟空由此伤感起来,他凭直觉感到,李梅丽,和娜嘉多么相似,她也再也不会回
来了。可是,记忆却不会消失,一代又一代的人,都在那样生活。

    可有的东西,它消失,也就消失了,比如,那一辆白色的林肯轿车,也不知它
怎么来的(据说是在海口郊外一个农家大院里买来的),又这样轰然一声消失了,
也没什么可惜。还有那个孙利,现在,谁还记得他呢?他仅仅是上海这一片“丛林”
里一只小小的狐狸,他死了,也就死了。

    还有一个金小玉,她倒是一次次到医院来探望萨悟空。她的到来,并不能给萨
悟空心理上带来什么慰籍,每次她都要唠唠叨叨地谈她的“绿岛三温暖”她的“空
中巴比伦”酒吧、什么菜肴啦酒水啦送果盘啦优惠打折啦等等,一个女人和生意沾
上边,还有什么情趣可言?还有就是和廖言、程大力他们的官司,也打得如火如荼,
就像一只母鸡勇斗两只公鸡,没完没了,场面是很精彩的,却使萨悟空感到头疼,
她和廖言都在拉他出庭出证,都被他拒绝,“官司的事,不要来找我”萨悟空把门
关死,“这辈子,我最讨厌的事,就是上法院,在那里,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唯一
能得到的是人和人相互之间的仇视、怨恨和失望。”

    他也因此和金小玉之间的内心距离越拉越远。如今,也很少再想起她。

    人是有气味的,就像野外的小动物,凑在一起,相互闻闻,气味相投,便厮混
到一块,在草丛出没,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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