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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戏在表演上难度很大,既重身段舞蹈,又重表情神气,极见功力。第二年
(一九○二)梅兰芳让程砚秋带着这出戏,代表自己去南通,参加欧阳予倩 主持的伶工学校开学典礼的演出??
程砚秋倒仓后,嗓音变得既高又狭,五音不备,还时时出音于脑后。这 种嗓音常被内行称为“祖师爷不给饭吃”的“鬼音”。但程砚秋并没有因此
泄气,而是越发勤学苦练,终于以此“偏至之才”,化其短而变为长,形成 一种独特的风格,又得王瑶卿为他缕创新腔。于是,从《贺后骂殿》开台,
一发声,如泣如诉,哀婉幽深,低回中蕴藏着一种时刻都能爆发的力量。观 众们大惊,叹为听止,互相之间奔走相告,称为“程派新腔”。程砚秋的声
望由此猛增,渐与梅兰芳、荀慧生和尚小云齐名。
程砚秋在念白方面,也具有自己的独特风格。他四声不倒、尖团不混, 五音分明。吐字时,以气催字,重放紧收。喷口字,口劲充足,切音字,反
切分明,听来清晰纯正。虽是念白,其收放抑扬,节奏变化,均有极强的音 乐性,常常不亚于演唱的效果。
在做工表情方面,程砚秋的造诣亦深。他眼睛虽不大,但俊秀妩媚,双 眉挺拔而清秀,做表情时,善于挑眉蹙眉,敛目凝视,女儿家含情脉脉娇羞
喜怒之态溢于眉宇之间。
梅兰芳为自己的学生能有这样的出息而感到高兴。“青出于蓝而胜于 蓝”,这乃是每一位为人师长者对自己学生的殷切希望,更何况是身在师承
关系极重的戏曲界内的梅兰芳。
“程派新腔”的风格和品位极高,是无须多言的。在“四大名旦”的评 选中,其演唱得分极高,仅次于尚小云。而“程腔”曾得一时之盛,甚至一
度超过了梅兰芳的影响也是事实。锐意创新的程砚秋,不但在京城堪与梅兰 芳一争高下,而且将这种超越之势带到了上海??但其局限性也是明显的。
这种腔调只适用于“苦戏”或言悲剧的演出,而面对其他风格的剧目,则显 得有些力不从心。
严于律已,宽以待人的梅兰芳似乎没有将这些看法告诉给自己的学生, 也没有向任何其他人透露过??
荀慧生幼学河北梆子花旦,后改学皮黄,师从薛兰芬、吴菱仙、路三宝、 陈德霖、王瑶卿等。他青衣、花衫、花旦、刀马旦无一不精,喜剧、悲剧均
为所擅,戏路之广,排戏之多,为世人所盛赞。
荀慧生体态婀娜,长短合度,扮相俊美。中年以后嗓音欠佳,于是苦下 功夫,寻求它途,避高亢之音,创柔媚之调,化刚为柔,力求圆润,突破传
统,自创新声,终于实现了对自己的超越。他的演唱特点以柔为主,以柔起 腔,以柔行腔,以柔收腔,尤重丹田气的运用,听来字实腔满,又具有柔中
见刚的特色。他所创造的新腔,既注意花哨、柔媚,又遵循着切合剧中人的 身分、性格和感情这一前提,使音乐形象十分完美。他还大胆地将地方戏曲
调应用到京剧中来,丰富了演唱色彩。
他在做工、表情、身段方面,善于将传统的表演程式,生活化地灵活运 用。他在舞台上创造的各种眼神,以及垂头、晃肩、弄指、投足、捶胸等描
写少女特有情态的表演动作,都是过去旦角表演中所少有的。
尚小云初习武生,后改旦角,曾就学于孙怡云,后拜在陈德霖门下,又 从路三宝、王瑶卿学花衫。在名师教授下,尚小云早年即已成为文武昆乱不 挡的出色旦角。
尚小云扮相俊美,嗓音宽甜脆亮,调门高亢,中气充沛,有“铁嗓钢喉” 之誉。他在演唱上不务外表之华丽,专求骨骼之清高,在行腔上求整,运腔
上求实,转腔上求劲。演唱顿挫有力,拔高转调,游刃有余,从不偷工减料。 他继承了陈德霖以字为主,以腔为辅的唱法,同时,又能在以刚为主的唱法
上,翻作婀娜妩媚之音,形成内刚外柔,从刚劲中见婀娜,在英武中显妩媚 的演唱风格。
尚小云在表演上堪称全才。无论是唱、念、做、打,也无论是青衣、花 旦、刀马旦,均称拿手。演文戏时,端庄持重,演武戏时,英姿飒爽。他在
《乾坤福寿镜》一剧中“失子惊风”一场的水袖功和疯步,显示了极深的功 力。《汉明妃·出塞》一场中的马趟子,他运用了圆场、滑步、碎步、卧鱼、
跺泥,以及鹞子翻身等身段,将塞北风沙弥漫,尘土飞扬,胡马嘶鸣,路旷 人稀的萧条景象渲染得淋漓尽致。他在舞台上推出了《汉明妃》、《楚汉争》、
《相思寨》、《红绡》、《峨眉剑》、《花木兰》、《秦良玉》、《林四娘》、
《空谷香》、《卓文君》、《珍珠扇》、《九曲黄河阵》、《双阳公主》等 一系列著名剧目。
在四大名旦当中,梅兰芳自有其独到的艺术造诣和贡献,能够与之相颉 颃而并立。然而使他以后独立翘出、声望益盛、最终竟然成为中国京剧艺术
的集大成者和代表性象征的,则是他在走向世界戏剧舞台之后所获得的更大 范围内的观众和同行的首肯,及其以此而赢得的国际性声誉。
第三章风光旖旎
筹备访美
一九三○年以前,围绕梅兰芳艺术生活的一件大事,是为出访美国进行 的一系列筹备活动。这些活动的主要操办人,是齐如山先生。
清末民初时期,在华欧美人士通常不愿意光顾戏园子,他们认为那是一 种不文明的行为。这首先是因为中国戏园的经营方式过于落后,不具备西方
剧院的圣洁感。其次也是更重要的,还是中国戏曲里搀杂了太多的低级无聊 成分。一九一五年,梅兰芳在一些文人雅士的帮助下,创编了古装新戏《嫦
娥奔月》,一时间风靡了整个北京城,但京剧舞台前还是看不到外国观众。 后来,美国公使芮恩施,在欧美同学会的一次公宴上,偶然地看到了梅
兰芳表演的《嫦娥奔月》,不禁大加赞赏。第二天,专门跑到梅兰芳家里去 拜访,对他的创造表示敬佩。美国驻华公使的这一举动,无形中为外国人观
看中国京剧带了一个好头。从那以后,只要有梅兰芳演出的喜庆堂会,外国
人便纷纷以祝贺为由前往观赏。 随后不久,美国在华创办的几所学校,联名邀请梅兰芳到当时的中国外
交部宴会厅,为来自美国的三百余名教职员演出了《嫦娥奔月》。自此,梅 兰芳的京剧表演成了外交部招待外宾必不可少的节目,中国戏院也开始出现
了外国人入场的新局面。
后来,法国安南总督到北平后,要求观看梅兰芳的表演。而几乎与此同 时,美国驻菲律宾总督也给美国驻华公使拍来了电报:“到平后,一定要看
梅剧”。于是,中国外交部特邀梅兰芳为这两位总督专门演出了《天女散花》。 美国公使离任回国时,在中国总统为他举行的饯别宴会上说:“若欲中
美国民感情益加亲善,最好请梅兰芳去美国一次,表演他的艺术,必得良好 的结果。”这一席话,当时在场的听众们未必都以为是,但是,被梅兰芳的
好友叶玉虎传出来之后,却深深触动了齐如山的心。因为他一直就有这么个
愿望:走出国门,把中国京剧推到国际舞台上去。 早在一九一九年,齐如山在陪梅兰芳率团访日演出期间,发现踊跃观看
者,除了日本人之外,驻日本各国的使馆工作人员,以及众多在日本经商的 欧美商人,都纷纷慷慨解囊,一饱眼福。这种种迹象坚定了齐如山的信心:
中国京剧一定可以打开欧美市场。
齐如山开始行动了。他先找到他的老朋友,当时燕京大学的校长司徒雷 登征求意见。司徒雷登十分赞同,他肯定地说:“梅兰芳的面貌歌舞,到外
国去演唱,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京剧呢?您看中国戏到外国去演,是否能受欢迎?” 沉默了一会儿后,司徒雷登说,由于他对京剧还不真正了解,不敢贸然
就下断语。
“这样吧,”齐如山建议,“等我先把国剧的原理,用文字或图画把它 描绘出来,您看看再说。您看好不好?”
司徒雷登答应了。 回去后,齐如山花了三个月的工夫,写了一本书,名为《中国剧之组织》。
又请了一位姓孟的画师,将京剧应用的东西,都有系统地画了下来。包括剧 场、行头、冠巾、古装、胡须、扮相、脸谱、舞谱、舞目、砌末、兵械、乐
器、宫谱、角色等。图画绘完后,齐如山又在每幅图上都注上了一个名词。 然后,齐如山带着他的劳动成果,又来到了燕京大学。
这一次,司徒雷登先生点头称是了。他说:“这件事情,是沟通中美两 国文化的举动。按本校章程,或者可以帮忙,助成此举。”他代约了中外十
几位教授,帮助翻译这些名词。翻译之余,也常和这些人在一起,分析研究 美国人的欣赏心理以及对中国戏的意见等。他还利用他在美国新闻界的一些
关系,为中国戏的即将赴美演出提前进行宣传和准备。在这些工作中,不仅 司徒雷登的兴趣越来越浓,而且许多参与者也感到了新奇。他们都表示愿意
提供帮助,以助其成功。
此外,齐如山还开始了持久而有效的对外宣传工作。 每逢招待外宾时,总要把关于戏曲的图画书籍陈列出来,请他们看,并
且给予详细的解说。每到吃饭或喝茶时,都对他们细说戏台上吃饭饮茶的姿 势,由此而引伸到舞台上的一切动作,以及所以然的理由。外宾们都静静地
听着,眼睛里充满着好奇的神色,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有时恍然大悟,有 时惊喜非常,总之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这,正是齐如山的愿望所在。这
些人回国时,茶余饭后,如果能把这些见闻,诉说给他们的亲戚朋友们听, 就等于是间接地宣传了京剧。而且这种随意宣传的效力,要比那种正式的鼓
吹大得多,也普遍得多。
齐如山还经常给驻各国使节和留学生写信,不时地寄给他们一些宣传材 料,以供给他们在报纸上作宣传之用。后来,又专门聘请了两位美国人,每
月酬以微资,请他们经常与美国各报社通信,在每封信里,都附上梅兰芳的 一、两张照片。数月之后,就常常接到美国通讯员的来函。大意都差不多,
说是以后有什么材料,可以直接寄给他们,他们愿意极诚恳、极热心地代为 宣传。从那以后,齐如山就常常给他们直接寄些材料去。
临行前的两年中,要梅兰芳照片的人越发多了起来。每年用于洗印相片 的钱,大约在四五千元以上。据调查,美国介绍过梅兰芳的杂志,人们见过
的有几十种,没见的可能还会有。而以个人的名义来要照片的信,也有几百 封之多。由此可知,梅兰芳的名字,已经先声夺人,率先走进美国社会了。
而在国内朋友中,最热心者,也是对这次梅兰芳出国之行帮助最大的,
是张彭春教授。 和齐如山一样,张彭春出生于一个世代书香之家,具有深厚的古典文学
修养。自幼受父兄的影响,与京剧结下了不解之缘。一九一○年赴美,先后 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和耶鲁大学。最初,他和胡适一样,受业于约翰·杜威
门下,获得哥伦比亚大学授予的哲学博士学位,但后来,他却无法完全接受 杜威的实用主义哲学了。在他看来,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是沿着不同途径发
展的,二者最终是能相辅相成的。这时的他,虽然还埋头于哲学教育,但却 开始接触以莎士比亚、易卜生为代表的西方戏剧,并始终对中国的京剧艺术
一往情深。由于哥伦比亚大学校园与著名的百老汇剧场区相邻,张彭春连续 几年成为百老汇的常客。
张彭春于一九一六年首次回国,先后在南开大学和清华大学执教十多 年。在南开大学期间,他加入了南开新剧团,执导了这一剧团第一批新剧目
《醒》与《一念之差》,成为中国话剧史上的第一位导演。后来,他还多次 利用赴美进修和讲学的机会,一方面继续以百老汇作为研究西方戏剧的窗
口,另一方面又以比较戏剧的方法,向美国知识界介绍中国戏剧的传统与技 巧。
张彭春所拥有的经历和学养,无疑正是梅兰芳和齐如山所需要的。于是,
既熟悉百老汇,又熟悉中国戏曲的张彭春,就应邀担任了梅兰芳剧团访美期 间的总导演和总顾问。
与齐如山“我以不变应万变”的方针略有不同,张彭春以一个内行的眼 光,从世界文化的基点出发,从与中国完全不同的文化环境和观众心理出发,
向梅兰芳提出一系列主张:废除捡场陋规,净化戏曲舞台;不能为开打而开 打,要最大限度地服从剧情需要;剧本力求精练集中,尽可能减少纯交代性
的场次等。这些改革的目的,是让京剧的本色更适应国际文化市场的审美需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