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禺城下”。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贾人曰:“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
夜郎者,临柯江,江广百馀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同师,
然亦不能臣使也。”蒙乃上书说上曰:“南越王黄屋左纛,地东西万馀里,名为
外臣,实一州主也。今以长沙、豫章往,水道多绝,难行。窃闻夜郎所有精兵,
可得十馀万,浮船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诚以汉之︹,巴蜀之饶,
通夜郎道,为置吏,易甚。”上许之。乃拜蒙为郎中将,将千人,食重万馀人,
从巴蜀﹂关入,遂见夜郎侯多同。蒙厚赐,喻以威德,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
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以为汉道险,终不能有也,乃且听蒙约。还报,乃以为
犍为郡。发巴蜀卒治道,自道指柯江。蜀人司马相如亦言西夷邛、﹂可置郡。
使相如以郎中将往喻,皆如南夷,为置一都尉,十馀县,属蜀。
当是时,巴蜀四郡通西南夷道,戍转相饣襄。数岁,道不通,士罢饿离湿,
死者甚众;西南夷又数反,发兵兴击,毛费无功。上患之,使公孙弘往视问焉。
还对,言其不便。及弘为御史大夫,是时方筑朔方以据河逐胡,弘因数言西南夷
害,可且罢,专力事匈奴。上罢西夷,独置南夷夜郎两县一都尉,稍令犍为自葆
就。
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张骞使大夏来,言居大夏时见蜀布、邛竹、杖,使问所
从来,曰“从东南身毒国,可数千里,得蜀贾人市”。或闻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
国。骞因盛言大夏在汉西南,慕中国,患匈奴隔其道,诚通蜀,身毒国道便近,
有利无害。於是天子乃令王然于、柏始昌、吕越人等,使间出西夷西,指求身毒
国。至滇,滇王尝羌乃留,为求道西十馀辈。岁馀,皆闭昆明,莫能通身毒国。
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
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使者还,因盛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
及至南越反,上使驰义侯因犍为发南夷兵。且兰君恐远行,旁国虏其老弱,
乃与其众反,杀使者及犍为太守。汉乃发巴蜀罪人尝击南越者八校尉击破之。会
越已破,汉八校尉不下,即引兵还,行诛头兰。头兰,常隔滇道者也。已平头兰,
遂平南夷为柯郡。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灭,会还诛反者,夜郎遂入朝。上
以为夜郎王。
南越破後,及汉诛且兰、邛君,并杀﹂侯,冉ζ皆振恐,请臣置吏。乃以
邛都为越郡,﹂都为沈犁郡,冉ζ为汶山郡,广汉西白马为武都郡。
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诛南夷兵威风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众数万人,其旁
东北有劳浸、靡莫,皆同姓相扶,未肯听。劳浸、靡莫数侵犯使者吏卒。元封二
年,天子发巴蜀兵击灭劳浸、靡莫,以兵临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诛。滇王离
难西南夷,举国降,请置吏入朝。於是以为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
西南夷君长以百数,独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最宠焉。
太史公曰:楚之先岂有天禄哉?在周为文王师,封楚。及周之衰,地称五千
里。秦灭诸候,唯楚苗裔尚有滇王。汉诛西南夷,国多灭矣,唯滇复为宠王。然
南夷之端,见枸酱番禺,大夏杖邛竹。西夷後扌前,剽分二方,卒为七郡。
●卷一百一十七·司马相如列传第五十七
司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长卿。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故其亲名之曰
犬子。相如既学,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为武骑常
侍,非其好也。会景帝不好辞赋,是时梁孝王来朝,从游说之士齐人邹阳、淮阴
枚乘、吴庄忌夫子之徒,相如见而说之,因病免,客游梁。梁孝王令与诸生同舍,
相如得与诸生游士居数岁,乃著子虚之赋。
会梁孝王卒,相如归,而家贫,无以自业。素与临邛令王吉相善,吉曰:
“长卿久宦游不遂,而来过我。”於是相如往,舍都亭。临邛令缪为恭敬,日往
朝相如。相如初尚见之,後称病,使从者谢吉,吉愈益谨肃。临邛中多富人,而
卓王孙家僮八百人,程郑亦数百人,二人乃相谓曰:“令有贵客,为具召之。”
并召令。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数。至日中,谒司马长卿,长卿谢病不能往,临邛
令不敢尝食,自往迎相如。相如不得已,︹往,一坐尽倾。酒酣,临邛令前奏琴
曰:“窃闻长卿好之,愿以自娱。”相如辞谢,为鼓一再行。是时卓王孙有女文
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相如之临邛,从车骑,雍容
闲雅甚都;及饮卓氏,弄琴,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既罢,
相如乃使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与驰归成都。家居徒
四壁立。卓王孙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杀,不分一钱也。”人或谓王孙,
王孙终不听。文君久之不乐,曰:“长卿第俱如临邛,从昆弟假贷犹足为生,何
至自苦如此!”相如与俱之临邛,尽卖其车骑,买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当炉。
相如身自著犊鼻,与保庸杂作,涤器於市中。卓王孙闻而耻之,为杜门不出。
昆弟诸公更谓王孙曰:“有一男两女,所不足者非财也。今文君已失身於司马长
卿,长卿故倦游,虽贫,其人材足依也,且又令客,独柰何相辱如此!”卓王孙
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文君乃与相如归成都,
买田宅,为富人。
居久之,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上。上读子虚赋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
此人同时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马相如自言为此赋。”上惊,乃召问相如。
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诸侯之事,未足观也。请为天子游猎赋,赋成奏之。”
上许,令尚书给笔札。相如以“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
有此事也,为齐难;“无是公”者,无是人也,明天子之义。故空藉此三人为辞,
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其卒章归之於节俭,因以风谏。奏之天子,天子大说。其
辞曰:
楚使子虚使於齐,齐王悉发境内之士,备车骑之众,与使者出田。田罢,子
虚过诧乌有先生,而无是公在焉。坐定,乌有先生问曰:“今日田乐乎?”子虚
曰:“乐。”“获多乎?”曰:“少。”“然则何乐?”曰:“仆乐齐王之欲夸
仆以车骑之众,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曰:“可得闻乎?”
子虚曰:“可。王驾车千乘,选徒万骑,田於海滨。列卒满泽,罘罔弥山,
扌兔辚鹿,射麋脚麟。鹜於盐浦,割鲜染轮。射中获多,矜而自功。顾谓仆曰:
‘楚亦有平原广泽游猎之地饶乐若此者乎?楚王之猎何与寡人?’仆下车对曰:
‘臣,楚国之鄙人也,幸得宿卫十有馀年,时从出游,游於後园,览於有无,然
犹未能遍睹也,又恶足以言其外泽者乎!’齐王曰:‘虽然,略以子之所闻见而
言之。’
“仆对曰:‘唯唯。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馀也。臣之所见,盖
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山弗}
郁,隆崇{山律};岑岩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ヌ,下
属江河。其土则丹青赭垩,雌黄白附,锡碧金银,众色炫,照烂龙鳞。其石则
赤玉玫瑰,琳琨吾,力玄厉,Й石武夫。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
射干,穹穷昌蒲,江离麋芜,诸蔗犭且。其南则有平原广泽,登降ヌ靡,案衍
坛曼,缘以大江,限以巫山。其高燥则生{艹斯}苞荔,薛莎青。其卑湿则生
藏莨蒹葭,东蔷雕胡,莲藕菰芦,{艹闾}轩芋,众物居之,不可胜图。其西则
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发芙蓉菱华,内隐钜石白沙。其中则有神龟蛟鼍,玳
瑁鳖鼋。其北则有阴林巨树,便楠豫章,桂椒木兰,离朱杨,楂利栗,
橘柚芬芳。其上则有赤猿瞿柔,雏孔鸾,腾远射干。其下则有白虎玄豹,
曼蜒ァ,兕象野犀,穷奇犭曼犭延。
“‘於是乃使专诸之伦,手格此兽。楚王乃驾驯驳之驷,乘雕玉之舆,靡鱼
须之桡旃,曳明月之珠旗,建干将之雄戟,左乌嗥之雕弓,右夏服之劲箭;阳子
骖乘,纤阿为御;案节未舒,即陵狡兽,辚邛邛,蹴距虚,轶野马而惠
余,乘遗风而射游骐;申凄氵利,雷动至,星流霆击,弓不虚发,中必
决眦,洞胸达腋,绝乎心系,获若雨兽,扌草蔽地。於是楚王乃弭节裴回,翱
翔容与,览乎阴林,观壮士之暴怒,与猛兽之恐惧,徼受诎,殚睹众物之
变态。
“‘於是郑女曼姬,被阿锡,揄缟,杂纤罗,垂雾;襞积褰绉,纡徐委
曲,郁桡谷;衤分々衤非々,扬衤┰削,蜚纤垂{髟肖};扶与猗靡,吸呷萃
蔡,下摩兰蕙,上拂羽盖,错翡翠之威蕤,缪绕玉绥;缥乎忽忽,若神仙之仿佛。
“‘於是乃相与獠於蕙圃,珊勃上金是,扌翡翠,射,微出,
纤缴施,弋白鹄,连驾鹅,双下,玄鹤加。怠而後发,游於清池;浮文,扬
桂,张翠帷,建羽盖,罔玳瑁,钓紫贝;金鼓,吹鸣籁,榜人歌,声流喝,
水虫骇,波鸿沸,涌泉起,奔扬会,石相击,良々盖々,若雷霆之声,
闻乎数百里之外。
“‘将息獠者,击灵鼓,起烽燧,车案行,骑就队,纟丽乎淫淫,班乎裔裔。
於是楚王乃登阳云之台,泊乎无为,澹乎自持,勺药之和具而後御之。不若大王
终日驰骋而不下舆,割轮淬,自以为娱。臣窃观之,齐殆不如。’於是王默
然无以应仆也。”
乌有先生曰:“是何言之过也!足下不远千里,来况齐国,王悉发境内之士,
而备车骑之众,以出田,乃欲戮力致获,以娱左右也,何名为夸哉!问楚地之有
无者,愿闻大国之风烈,先生之馀论也。今足下不称楚王之德厚,而盛推云梦以
为高,奢言淫乐而显侈靡,窃为足下不取也。必若所言,固非楚国之美也。有而
言之,是章君之恶;无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章君之恶而伤私义,二者无一可,
而先生行之,必且轻於齐而累於楚矣。且齐东者巨海,南有琅邪,观乎成山,
射乎之罘,浮勃,游孟诸,邪与肃慎为邻,右以汤谷为界,秋田乎青丘,傍徨
乎海外,吞若云梦者八九,其於胸中曾不蒂芥。若乃ㄈ傥瑰伟,异方殊类,珍怪
鸟兽,万端鳞萃,充仞其中者,不可胜记,禹不能名,契不能计。然在诸侯之位,
不敢言游戏之乐,苑囿之大;先生又见客,是以王辞而不复,何为无用应哉!”
无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则失矣,齐亦未为得也。夫使诸侯纳贡者,非为财
币,所以述职也;封疆画界者,非为守御,所以禁淫也。今齐列为东藩,而外私
肃慎,捐国逾限,越海而田,其於义故未可也。且二君之论,不务明君臣之义而
正诸侯之礼,徒事争游猎之乐,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胜,荒淫相越,此不可以
扬名发誉,而足以贬君自损也。且夫齐楚之事又焉足道邪!君未睹夫巨丽也,
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
“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终始霸,出入泾渭;酆高阝
潦,纡馀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兮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东西南北,驰骛
往来,出乎椒丘之阙,行乎洲淤之浦,径乎桂林之中,过乎泱莽之野。汨乎浑流,
顺阿而下,赴隘陕之口。触穹石,激堆,沸乎暴怒,汹涌滂氵费,氵毕氵孛
氵密汩,氵测泌氵节,横流逆折,转腾氵敝洌,澎濞沆瀣,穹隆云挠,蜿氵嬗
胶戾,逾波趋,莅莅下濑,批严冲壅,奔扬滞沛,临坻注壑,氵氵爵坠,
湛湛隐隐,砰磅訇盖,氵屈々,氵拾氵集鼎沸,驰波跳沫,汩氵急漂疾,
悠远长怀,寂无声,肆乎永归。然後氵颢氵羔潢漾,安翔徐徊,{羽高}乎氵高
々,东注大湖,衍溢陂池。於是乎蛟龙赤螭,亘瞢斩离,禺虔乇,
禺禺虚内,扌建鳍擢尾,振鳞奋翼,潜处于深岩;鱼鳖ん声,万物众夥,明
月珠子,勺乐江靡,蜀石黄Й,水玉磊,磷磷烂烂,采色氵皓旰,丛积
乎其中。鸿鹄鸨,鹅ケ玉,目,烦鹜庸鸬,此
鸬,群浮乎其上。淫泛滥,随风澹淡,与波摇荡,掩薄草渚,唼喋菁藻,咀
嚼菱藕。
“於是乎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