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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吉雅看见庄妃,慌忙扭过脸去掩饰眼泪,嘴里呜咽了一下,行了个礼:“请庄妃娘娘安。”
“哦,不必拘礼了。”庄妃扶住她,顺手摘下了大襟上的手绢,递给了她,“有什么事情想开点,别往心里去。”
呼吉雅听见她这么宽慰自己,眼泪更是忍不住了。虽然庄妃比她的年纪还要小,可是为人处世却比她成熟干练得多,她不想在庄妃面前出丑,偏偏还是遇上了。
庄妃缓了一口气道:“凡事宽人一分,就是宽己一分。让别人流泪了,你心里也会留流血的。风雪大,快回去吧。我让苏麻送你出宫吧。”
一番绵里藏针的话,让呼吉雅争辨也不是,沉默又不甘,噎在喉咙口,上不得下不得,只能埋头继续哭。
这一刻,绎儿在豪格的怀里也在默默的流眼泪。马车在飞快地往贝勒府奔驰,四面窜进来的风,她俨然感觉不到。她冻僵了,几乎连抽噎的力气也没有了,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战栗发抖,牙关也不由自主地咬得很紧,几乎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牙根上,牙根生疼的,却无法控制力量。
豪格解开她的衣裙,抓了车辕上的雪用力地擦在她的皮肤上,直到擦得化掉。
雪粒子磕在皮肤上,沙沙的发出刺耳的声音,绎儿只觉得皮肤上糙糙的难当,却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到发红发烫了,才觉察到一丝的疼痛的火辣辣,猛得倒抽了一口气,发出微弱的呻吟:“疼……”
“你忍一下,不这样,你会出事的。”豪格居然如此温和的安抚她,手上的雪继续一把一把地擦在绎儿裸露的肌肤上,她的肌肤开始恢复原先的弹性和血色,人也开始从冰凉中复苏过来。
绎儿想说话,却哆哆嗦嗦地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儿,她的手还用不上劲,复苏的膝盖和脚踝大概是进了寒气,也开始疼痛,她拼命的咬住嘴唇,不愿意哭出来。
“别说话了,我知道你都听见了。”豪格一边低着头擦雪,一边沉着声音道,“既然你听见了,就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绎儿不住地在倒抽着冷气,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狼狈的模样,只是觉得内心的羞愤感更大了,对他的惭愧,也越发的大了,于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想用眼神传递自己内心对他的道歉。
豪格分明是看到了,却当作不知道,手上的力度也加大了,闷着声音道:“以后不要跟福晋硬扛,我不想你出事情。”
绎儿心里有几分暖意,但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眼泪顺着眼眶溢出来,流满了整个的脸,与刘海上融化雪水融合在了一起,凝聚在瘦削的下颌骨上,滴落在豪格的手背上,滑落的速度越来越迅捷。
豪格抬起头,探出手指,用指腹抹去她颊上的泪水,淡淡的笑了笑:“怪我没能耐?说这种没出息的话,让你一个女人去保护自己?”
绎儿努力地摇了摇头,忽得又点了点头,眼泪挂在脸上,有点令人莞尔又怜惜的感觉。
豪格用端罩裹紧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因为只有呼吉雅才能保住我现在的地位,我是庶出,你知道吧?虽然这里不讲究这些,可是,联姻是我们保住自己地位和权力的唯一办法,这里的斗争不比你们汉人的少多少,甚至更残酷。你懂么?在这里没有权位,没有军功,就等于没有生存的立足之地。我现在有军功,但是,权位还不够稳固。准确的说,在府里,我也要忍让福晋三分,否则,过分的护着你,你就会有今天的灾祸。”
绎儿抽噎了一下,靠紧在他胸膛上,伸出手抓紧了他的大手,告诉他自己对他的信赖。
豪格会意的点点头,在她尚且冰冷的娇额上点了一下。
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停住了,绎儿伸手想去穿衣服,却被他匝在了青狐皮的端罩中,连带着他的毛围脖儿,满满地裹住了全身,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
豪格一笑,抱着她下了车,径自往庭院里走去,因为负重,他呼出的声音有些沉重,不过却带着快乐的感觉。看着两侧因为过度惊怔而站住了的仆人们,他不由得孩子气地大笑起来。
绎儿羞赧地看着他,将脸埋在毛裘里,试图躲避别人看自己的怪异眼神。
这个举动却惹得豪格更觉得有趣,压低了声音笑道:“她们不是说你是狐狸精么?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狐狸精。”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忽听得大厅里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迎面而来,于是抬头望去,整个人愣在了当间儿。
迎面来的人,正是呼吉雅的舅舅,他的三叔莽古尔泰。
第二十四回
夜分明已经深了,却因为院子里积雪反射的白光,显得比寻常这个时辰的天色要亮得多。来问诊的御医已经走了多时了,桌上的药也凉了,绎儿依然蜷在炕上,不想动弹。白天的事情反复在她的脑海里翻来复去,那空落落的殿宇和冷清的院落带给她的孤独和无依,仍旧盘踞在她的心头。那种死寂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血腥和残酷角逐,她几乎都不敢去想,她的手好象已经触碰到了那个可怕的脸孔。无意中,她感觉到隆起的肚子里,孩子的躁动不安。难道母子连心,孩子真能感应到她内心的惊惧和不安么?
腹中的这个孩子,她并不恨,可她却恨孩子的父亲。这个孩子不该来,这个孩子是耻辱,是对豪格的欺骗。她不想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每当看到他,想起他,都是一种锥心的痛楚。上天为什么如此不公,让她失去了最想要的孩子,却补偿了她一个最不该来的孩子。造化弄人,玩弄人于股掌之间,她竟也不能例外。
这些天,豪格越开心地念叨着孩子怎样怎样,会如何如何,她的心里就越是苦涩不堪。她曾经无数次动过杀掉这个孩子的可怕念头,可是一种母性的怜悯,让她难以下手。眼见着腹部一寸寸的隆起,已经出怀了,她只能够认命。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没有罪的,若强要说有罪,也只是太想来到这个世上,却选错了母亲。
绎儿正在辗转无法入眠的时候,房门一动,被人推开了。绎儿警觉地坐了起来,正看到豪格疲惫的影子进了内室来:“这么晚了,你……”
豪格并没有回答,缄默着走到了炕边,挤上炕来,轻柔地抱住了她。
“你怎么了?”绎儿有些蹊跷,“三叔训你了?”
豪格抬手理了理绎儿披散的青丝,用一种怜惜而又沮丧的眼神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脸埋在了绎儿的怀里,说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没事,就是觉得好累。真的好累……”
绎儿不知出于什么,好像一个母亲接纳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揽紧了他的背脊,细长的手指抚着他辫起的辫稍,平静地说道:“累了就早点回房睡吧。”
“我想在这里睡。”豪格像个小孩子一样,执拗的说道。
“可是……”
“很快……很快我要出征了……”豪格有些憋闷,于是侧过了脸来,枕在绎儿的腿上,黯然的说。
绎儿掩好了被子,淡淡地说:“那你注意保重身体。”
“你不担心么?”豪格紧紧地攥着绎儿的手不放,竭力想看清楚绎儿眼睛里闪动着什么,“你为什么不问我去哪里?”
“还用问么?你来跟我说,自然是去大明。”绎儿摁捺住内心翻绞的痛楚,一副淡然无味的口气,“有什么能挡住你们进攻的箭呢?”
“我六月就要随父汗出征,去关内。”豪格长出了一口气,叹道,“今天三叔来,就是为了通知我,明天进宫参与出征方案的制定。接下来的几个月,大约是不能回来过夜了。”
“哀鸿遍地,百姓何辜……”绎儿闭上眼睛,已经能想象的到那份凄凉的场景,在她的记忆里,当年被夷为平地的永平四郡,遍地的死尸,烧掠过的焦黑和死寂,就是再过多少年,穷尽她的一生,也是忘记不了的。
“会恨我么?”豪格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绎儿顿时感到周身上下充满了芒刺,脑海中,内心里,无数双黑暗中的眼睛盯着自己,它们都渴望一个答案,那么迫切地不给她任何回避的机会。她有些失措,有些恐惧,不自觉地流下泪来:“睡吧。”
伴随着最终选择的回避,绎儿揽紧了他,将自己的眼泪藏住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心藏住了。那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的心,酸甜苦辣搅合在一起,吐不出咽不下。
她的心不能说不恨他,如果不恨他,当初就不会在拿着火铳的时候,动杀人的念头。他的手上有无数的人命,无数自己同胞的鲜血,包括自己的丈夫和公爹的生命,也许连自己最崇敬的督师的生命,也是他夺去的。她和他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仇人,怎么能不恨?
可是她又没有办法恨他,他对自己的照顾,对自己的怜惜,纵使前面千般的折磨她,也只是因为喜欢她。他因为庇护她,差点使得自己的地位颠覆,被自己母亲和叔叔教训。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毫无条件不计前嫌地敞开怀抱接受了她,安抚了她受伤的心。他那么相信她,相信她对自己的忠诚,哪怕她实际上隐瞒了真相。所以她因为对他的愧疚之心,又无法恨他。
端详着怀中,他安谧的睡容,绎儿的心里漾开了一轮涟漪,奇怪的是,这朵涟漪不属于谢弘,而属于怀里的豪格。难道,她在不知觉中,已经试图将另一个人也放进了心里,占据了谢弘的一丁点空间么?
她还没有找到答案,夜的深沉呼吸,就已经将她埋没了。
她在睡梦中呢喃着的或许才是她未曾察觉的心声:“开始了,终究逃不过这一场战事。谢弘,你在哪里?你要安然无恙啊……”
谢弘自然是不暇去听的,京城的一封家书,逼得他不得不快马赶回京城的家。一路风餐露宿,饱尝颠簸之苦,可他真的无暇顾及。任耳畔响着掣掣的风声,他如火焚一般的心境,在失去绎儿之后,不想再失去父亲。
就在谢弘匆匆赶往京城的同时,温体仁的府上却有着一番不合时宜的冲突。
温府整个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张灯结彩,宾客川流。
温体仁满面春风地接受着大小京官的礼拜,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他能够顺利地将老谋深算的周延儒从首辅的位子上拱下来,又击败了妄图和自己争风的梁廷栋,不得不说是一个重大的战果。他念着长须,心里念叨着:“对于周延儒,我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对于梁廷栋,他得承认和我作对没有好结果,首辅之位,你就权当白日说梦吧。往后这京城之地,天子脚下,我温家可是天下第一家了。”
回想当初,周延儒已经官居朝廷的内阁首辅,权倾天下,是众多想在试图上占据一席之地的人追捧的对象,可是就是这样,他也不曾满足。那颗贪婪的心,让他还想不断的扩张自己的势力,扩展自己的门徒。两年前,他居然为了自己的利欲,打破了大明朝自开国以来定下的规矩,将本来应当有内阁次辅担任的主考官位置生生夺了去,让他温体仁无地自容。天下谁人不知,科举考试一向的惯例,考生与主考官之间结成门生与座主的关系,进士及第的考生就更是成了主考官的左膀右臂,将来可以辅助座师执掌朝政,掌控大权。于是,从那个时候起,温体仁便和这个老头子势不两立了。
这一年春天,周延儒的门生,江南复社的灵魂人物张溥等人在苏州的虎丘召开大会,弟弟温育仁看不透朝局的变化,偏偏想通过拉拢复社的方式来缓和哥哥和复社背后的靠山周延儒在朝中的关系,结果被复社的人奚落了还不算,弄得温体仁在朝里也抬不起头来。可恨的是,温育仁还不愿意就此作罢,雇人瞒着哥哥写了个《绿牡丹传奇》,用来讽刺复社,映射复社的名士,极尽嘲讽和怒骂。结果可想而知,掀起了轩然大波无算,整个浙江的举子们都闹腾了起来,纷纷声讨温家,甚至指名道姓的扯到了温体仁的头上。浙江的督学副使因为与复社的关系好,切有周延儒在朝中做后盾,查禁了书肆,销毁的刊本,并将温育仁给关进了监狱。这一来,对于温体仁而言,等同宣战,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决定就此翻身和周延儒拉开决战的阵势。
他深知崇祯皇帝最恨人拉帮结派,最恨臣下过分揽权和鼓励士绅结党,周延儒虽然擅长柔顺内敛之道,在皇帝面前扮出一副忠君爱国的,礼贤下士的样子,可是他的贪欲却使得他揽权的欲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温体仁一个人不足以对周延儒造成致命的伤害,可是,他温体仁摸透了皇帝的心思,借着皇帝对周延儒揽权且与复社书生过从甚密的痛恨,轻而易举利用薛国观的过失为理由结束了这个老头的政治生涯。
想起这些,温体仁得意更甚,眼下里,有谁还能跟自己抗衡呢?江南的复社不过是一群百无一用的书生,自以为拿着圣人的书就可以指点天下了?在他的眼里,拿圣人的书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