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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儿一脸的严峻望向他深邃的眸子:“能取彼而代之的人,就是幕后的凶手。”
豪格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你如此笃定?”
“那个人非但清楚福晋的动向,同时也清楚我的动向,必是极贴身的人。”绎儿一边说着,脑子里不断的翻找着蛛丝马迹,“我和爷说的话怕是一点不落的,都给她听了去,才好于中取便,施行这一箭双雕的计策。”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贝勒爷稍安毋躁,等一下,就会知道是谁了。”绎儿胸有成竹的踱了到门口,抬手打开了房门,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德大人,请你近前来。”
“小主!”德希应命上前,“有何吩咐?”
“你去把府里上院的奴婢们都找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他们。另外……你附耳过来……”绎儿紧走两步到了德希的面前,在他附过来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德希便匆匆去了。
不多时,三三两两的上院奴婢们就挤满了院子。一时之间,本来宽敞的庭院变得拥堵起来。一众人知道府中出了大事,一个个脸色灰暗,大难临头的不安使得他们聚拢在一处,大气也不敢喘,或是面面相觑,或是埋头不敢发一言,院子里登时安静极了。
绎儿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并不说什么,只将手微微抬起,连击了三声掌。
一团粉白从院门外飞起,在院门口的垂花墙饰略作停留,立刻奔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飞过去,径直停在了她的肩头上。
她的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径直跪倒在了雪地上。
“如雁,果然是你啊。”绎儿看着还在她肩头蹦跳着的小影子,长叹了一口气。
尼思雅整个人软在雪地上,本来绷直的脊梁在此时却无论如何也撑不起她全身的重量,她在雪地上瑟瑟的发抖,而她的肩头上正停着富绶的小鹦鹉——“雪衣娘”。
“这是……”豪格大惑不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尼思雅干的么?”
“是不是她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背后的人是谁?”绎儿看着跪在地上的弱小身影,莫名的有些心痛,“好了,除了她,其他人都散了吧。”
一众奴婢谢了恩,如逢大赦一般的散去了,剩下尼思雅一个人蜷着身子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唯一依偎着她的,只有那只小小的“雪衣娘”。她单薄的小影子在布满脚印的雪地上,显得茕茕孑立,让人不免心疼。
绎儿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她的面前站定:“别跪着了,起来吧。”
尼思雅一把抱住了绎儿的腿,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绝望的哭道:“小主!小主饶命……奴婢不是有心,奴婢真的……真的不想害小主和福晋……小主——”
绎儿由她抱着,并没有挣扎着拒绝她,自己在她的眼里就是救命的稻草,唯一的求生希望。然而,想着她对自己的背叛,绎儿实在是无法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她只能选择沉默的面对她绝望的哀求。
雁奴一向不掩饰自己的喜恶,这时更是激愤异常:“我真想不到会是你!小姐待你怎样?亏待了你么?居然吃里扒外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尼思雅抽噎着,泣不成声,肩上的雪衣娘看见她的绝望神情,一直扑腾着乱跳,像是要安慰她一样“呀呀”的叫着。
“鹦鹉尚有人性,你怎么就一点人性也没有呢?”雁奴骂道,“现在晓得求小姐放过你了,你当初把小姐往死里逼的时候,惦念过小姐对你的好么?小姐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奴婢从来都没想要小主死,小主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呢……”尼思雅哭得愈发委屈,“是奴婢一时糊涂,一时……”
“从你来我身边,就是有预谋的,谈何一时糊涂?”绎儿沉吟了一番,带着遗憾道,“到了这个境地,你还想为你的主子隐瞒到什么时候?”
“来人!”豪格知道不动威是不会逼问出结果来的,于是适时的厉声喝道,“把这个贱婢给我带下去!”
两个侍卫应声冲了上来,分左右一把架住了尼思雅的胳膊,尼思雅拼命的抱住绎儿的腿,发疯似的不松开,苦苦哀求:“小主——小主!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小主……奴婢只是不得已的,真的不是有心害你……”
“还不说实话!”雁奴喝道。
“奴婢不是不想说,是奴婢不能说。”尼思雅整个人的重量都扑在了绎儿的腿上,哭的几乎虚脱,“奴婢本想着小主去探望福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才对人透露了些许,真的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要是知道有人要害小主的性命,如雁就是死也不会做的……”
“还敢胡编乱造一味欺诳到底么?”雁奴根本不相信她的解释,逼问的更紧。
“奴婢说的句句是实话……不敢欺诳小主和贝勒爷……小主能看穿我的身份,如何会看不穿我的真心呢?”
“我看穿你的身份,是因为你两次不经意的说话,一次是说到福晋的屋子里闹鬼,甚至说出了纳兰宝寅的名字,以你的年纪是不会知道福晋的往事,更不可能知道宝寅姑娘已经故去的消息的。当时,我只当你是道听途说罢了。可是第二次,你肩上的雪衣娘念诗,你说很像一个人的口气声音……其实那时,我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这雪衣娘到了府里,你照顾的最勤,它也最喜欢你,这恰恰说明,它是你一手教大的,对你无比的信任。不想今天我姑且一试,居然试出了真相。”绎儿长叹着,轻轻挣开尼思雅的手,“凭你往日里伺候的用心便可知你的淳良本性,我相信你只是向你真正的主子透露了我和福晋的动向,至于逼死福晋,嫁祸于我的事情,不是你能做到的。”
“小主明鉴……”尼思雅仿佛获得了开释的机会,连连叩头。
“贝勒爷,奴婢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言尽于此,如雁的事情兹事体大,奴婢恭请贝勒爷发落。”绎儿转过身向着豪格缓缓跪了下来。
豪格张了张嘴,正待要下令,便看见管家从院门外匆匆跑近前来,大声通报道:“贝勒爷,宫里来人,要提审福晋去刑部问话。”
“这……”雁奴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为难的情绪。
绎儿将目光一径投向豪格那边去:“如何是好?”
第十一回
贝勒府的正院中已然死寂一般,众多的奴婢垂手立着,深深埋下去的脸上仿佛没有什么血色。他们纤弱的神经变得格外敏感,稍有响动,就会引发细碎的骚乱,伴着沙沙声往台阶上伫立的内廷差官那里游过去。
那内廷差官作得一身戎装打扮,板起冷若冰霜的铁面,锐利的目光从贝勒府一众奴婢们的身上越过去,远远地落在刚进入院子的豪格和绎儿身上。
绎儿藏在宽大袖笼里的手本能的收紧在一起,她抬眼侧目看了看身畔的豪格,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原本不安的心跳。
也就是三两步的工夫,两人已经到了内廷差官的面前。不待两人说话,那差官便亮开喉咙道:“大汗有谕——”
豪格慌忙拉着绎儿跪下地来,行礼道:“儿臣跪聆谕旨。”
内廷差官扫了豪格一眼,朗声道:“大汗有谕,罪人莽古济之女博尔济吉特呼吉雅伙同其母阴图汗位,以巫蛊之术咒杀君父,有悖臣纲,实属谋逆之大不敬。着羁入宫中,听候发落。钦此。”
豪格的气息有几分闷下去,却依旧恭敬道:“儿臣不敢罔顾父汗谕旨,然有下情容禀。”
内廷差官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在差官的眼睛里,此时的豪格已经不再享有主子的尊贵和不可侵犯,他早已成了谋逆事件参与者的一份子,不过是眼下大汗不说,无人敢捅破罢了。
豪格坦然道:“儿臣疏于防范,致使罪人呼吉雅于看守的奴才疏忽之际,自杀身亡。儿臣有失察之罪,请父汗发落。”
内廷官差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怔住了,瞠目道:“贝勒爷是说,人犯已经死了么?”
“是的。”豪格的声音冷得可怕。
“如此,属下要亲自查验才能回宫复旨。”内廷官差镇静了一番,开口道,“请贝勒爷……”
豪格于是起身道:“请。”
内廷官差也不推让,提步进了正房。
豪格半侧了脸对绎儿道:“你在外面,别进来。”
绎儿还想说什么,被他的一个眼神狠狠地噎了回去,只能看着他提步跟了进去。她有一种直觉的不安,说不上来具体为了什么,她只是感到事情的发展恐怕愈发不可预料了。她杵在门口,盯着门里发呆,紧抿的嘴唇将她内心的忐忑表露无疑。
不多时,呼吉雅的遗体从房间里被抬出来,从绎儿的面前走过。雁奴下意识的拽了绎儿一把,往后缩去。绎儿壮着胆子看了一眼,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栗了一下。
呼吉雅的脸色青紫,双眸圆睁着凸出来,舌尖微微外吐,表情痛苦狰狞的让人毛骨悚然。脖子上瘀紫的血痕更是触目惊心,让她禁不住胃里一阵翻腾,再想冷静下来理清思路已经很难了。
内廷差官冰冷的脸也紧跟着进入了她的视野,突然间停止了移动,进逼过来,用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你们这些奴婢,别以为自己背着主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没人知道。犯人就算是有罪,也是在大汗面前,在你们的面前,主子还是主子。识趣的,最好在大汗查出真相之前老实认罪,或许还有求生的机会。如若不然……”
这番话一出口,院子更是死气沉沉一片,一众人大气也不敢喘,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脸往下埋的更深。
绎儿被他的眼神逼得无处躲藏,依稀能了解到他锐利的眼神正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只能将目光垂下去,将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尽量避免和他发生直接的冲突。
不想差官逼得更近,慢悠悠地张开了紧握的手心,一个纸团在她的眼前泛着青白的光,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小主,你认得这个么?”
“回大人的话,奴婢不认得。”绎儿竭力用镇定的语气回答道。
“那好!”差官冷哼一声,轻挑手指,将揉在一起的纸团缓缓展开,“那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绎儿屏气凝神去看,不由得将一双眸子瞠了老大。
皱皱巴巴的纸上,点点墨迹交错在一起,一行蒙文触目惊心。
“祖家阿蛮得势,妾身唯有一死了断,免遭羞辱。”
差官见绎儿已然僵在了原地,羞辱她道:“我知道你看不懂这里面写的什么,我来告诉你。这是罪人呼吉雅临死时留下的绝笔,上面清楚的写着你的名字,你为了争宠对她横加欺辱,致使她不堪耻辱愤然自杀。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大人,这纸上的原话怕不是……”
绎儿张口方要争辩,却被差官抢先打断,厉声喝道:“你敢说这纸上的话是我伪造的不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纸上的原话……”
“是真是假,拿到大汗面前自然水落石出!”差官再次打断绎儿的话,冲着院门口侍立的内廷侍卫们道,“来啊!将她一并押入宫中,交大汗圣断!”
“嗻!”几个内廷侍卫应命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架住了绎儿的双臂,往后拖去。
绎儿奋力挣扎着甩开他们的手道:“单凭这纸上几句话,就可以这样抓人么?我跟福晋说话,并非没有旁听者,我几曾说过羞辱福晋的话?她答应过我,要为了阿济尔活下去,找到陷害她的凶手,又怎么可能去自杀?”
“这些话与我说没用,有白纸黑字为证,你还是进宫和大汗去说吧!”内廷差官喝止道,扬手一指院门,“还不快点把人押回宫里!快点!”
绎儿挣扎不过,被几个内廷侍卫强行拖开,她望着一直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的豪格,内心里涌出了无尽的恨和失落。他明明知道她是冤枉的,却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宫里的人像押送犯人一样的带走,并不出一语相救,冷眼旁观的做派仿若一个陌路人。一时之间,她的心彻底的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凉起来。
原来同甘共苦,风雨相偕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忘乎所以的天真想法罢了。
这一刻,她知道了,恨的根源是爱,因为爱他,所以此时才会格外的恨他。
雁奴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变故,在痴愣了片刻之后,一把甩开拦在自己面前的德希,飞奔着用最快的速度追了出去:“小姐!小姐——”
“雁奴!”德希提步要追,却被豪格横手挡在了当间儿,“爷!”
“让她去!”豪格的声音变得很冷淡。
“爷真的相信是绎主子对福晋下了毒手么?”德希质问道,“爷忘了那天绎主子是怎么为福晋求情的么?如果她真要除去福晋,何必多此一举?”
“你问的太多了。”豪格抽身要走。
“绎主子为了爷可以去死,爷这个时候难道要辜负绎主子的心么?”
“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了!”豪格狠狠的瞪过去,那充血的眼睛显得多了几分狰狞,“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