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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得一声清铮打破了须臾的死寂。
曹变蛟拔剑出鞘,横架上了自己的脖子,高声呼号道:“皇上,末将力竭矣!唯有一死,以明末将的赤胆忠心!”
“不——”谢弘纵身扑了过去……
锦州城中,关宁铁骑的精英们齐集于祖大寿的面前,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能听见的只有风掣旌旗的声音。
祖大寿抬眼最后凝视了一下中军高举的旌旗,看着那个大大的“明”字,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浊泪绰然而下。
这是为大明流的最后一滴眼泪。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按着佩剑,努力镇定的睁开眼睛,纵马向着城门口的方向挥鞭,只用苍老而颤抖的声音高叫道:“走!出城!”
两扇破旧不堪布满沧桑与血泪的门打开了,镏金的铆钉上红色的血迹不曾褪去,在这缓缓打开的瞬间,失去了光华,成了粉末。
往事,灰飞烟灭了。
对面是齐整的八旗铁骑,五颜六色的旌旗在阳光下迎风招展。
祖大寿忽然定住了脚步,不再前行。
他想回头,却又不敢不忍,他知道身后是什么样的风景。
因为,回首夕阳已含山。
“爷爷,你看!”祖克勇并辔一指对面队列中闪出的人脸,“是大伯他们!”
队列中,祖泽润、祖可法、祖泽洪等相继下马,迎着这边一路跑了过来。
来到近前,祖泽润先一步跪倒在祖大寿面前,声泪俱下:“爹,儿子不孝……”
“爹——”祖泽洪和祖可法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祖大寿不由得老泪纵横,颤颤巍巍下了马来,扶着儿子的肩膀分外感伤:“起来……都起来……”
父子三人沉浸在久别重逢的伤感中,却被一个身影的下拜打断了:“请受豪格一拜!”
祖大寿慌忙扶住豪格:“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王爷快快请起!”
“刚才一拜,是替皇阿玛向您问安。”豪格握住祖大寿的手,回指向着身后,“至于向伯父的问安,本王以为让绎儿来表达更好。您看!”
正黄旗下,铁马军中,绎儿一身陌生的异族装束端坐马上。她的神情静谧冷淡的如同另一个人,眼睛虽然注视着这里,却又似远远的眺望。
“侧福晋。”一旁的范仲秋只当她是因为长途劳顿,有些恍惚,赶忙提醒她。
绎儿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转而复杂起来,满不是滋味地跳下马,往祖大寿那里走去。
十一年的分别,已经不知从何话起。十一年的恨,她以为会深深的刻入骨髓,永世不忘。没想到,此时重逢,居然吐不出咽不下。
血浓于水。在自己的父亲常年不着家的情况下,伯父在她眼里一直如同亲生父亲,甚至比生父有着更深厚的情。所以,当祖大寿逼她嫁给豪格之际,这份恨也变得无比的深厚。然而此情此景,恨在哪里?她突然竟找不到了。
曾经想过怒斥,痛哭,甚至拔剑砍杀,没想到而今只是平静的什么也不想做。
风撩起她外套的袍襟,使她看起来单薄的轮廓在万马军阵的映衬下,更加的孤独。而她来到近前,屈膝叩拜的眼神也让祖大寿百感交集:“绎儿给伯父问安了。”
祖大寿颤抖着枯瘦的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强忍住盈眶的泪哽咽:“起来……快起来……”
“您受苦了。”她的眼眶立时红了一片。
祖大寿饱经沧桑的手摩挲过侄女阔别十一年的容颜,想着她幼时呀呀学语粉雕玉砌的笑脸,想着她亭亭玉立时的顽劣可人,想着她出阁后娇蛮不改的任信,想着……想着她一身重孝跪在中军帐请战的坚毅,想着她屈辱再嫁时的绝望,想着她十一年未知的沉寂生活,她的泪水究竟流了多少。他的思绪和目光一同停留在了现实中,她的脸上,有些陌生的脸,而今却流着永久不变熟悉的热泪。他的心里一阵纠结的痛,于是用力把她抱进怀里:“好孩子,真正吃了苦的人是你啊……”
绎儿再也无法自持,放声大哭出来,抱着他巍巍苍老的身躯,好像抱着自己无尽的回忆,一腔痛苦顺着眼泪洒在风中。
“爹,该走了。”祖泽润欠身上前,伸手搀住他因为大恸而虚力不支的身体,劝慰着。
祖大寿长叹了一口气,哑着喉咙沉沉道:“走吧,走吧……”
绎儿扶了他翻身上马,回首锦州洞开的城门口,旌旗下鱼贯而入的清军,还有被践踏在马蹄下的绣着“明”字的大旗,她的耳边分明听到了一声轰然倒塌的巨响,震撼着她原以为早已麻木的心。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在滴血的声音,一声声,一点点,那么清晰。
天地间,飞马绝尘,穿梭于日月的光晕下,仿佛时间的飞逝不回,再也看不见身后的归路。
谢弘仰着头,望着通向自由仅有的一扇窗,深深吸了一口气,聆听着窗外悠扬的丝竹管弦歌舞升平,绽出泰然自若的一笑。
一个脚步声停在了门外,定了片刻,“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谢将军。”
谢弘半侧过脸去,禁不得回头:“天梧师父!”
天梧反身掩上了房门,放下手中的食盒:“吃点东西吧。”
“我吃不下。”谢弘看着桌上的饭菜,索然无味。
“王爷让我来劝降你,但我知道,你不会降。”天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递给他,“我之所以还来,是为了告诉你,少夫人来了。”
“什么?”谢弘先是一怔,又强逼自己平静下来,扬脖灌了自己一口酒,“她为什么要来?”
“是皇上派她来的。”天梧叹了口气,“她自己也想来。”
谢弘自然猜得到绎儿此来的真正原因:“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不想她看到我死。师父能不能……”
“我不说,她也会找到这里。”天梧淡淡的涌现实击碎他的希望,“对于她而言,为了你,不存在任何障碍足以让她却步。你要死,她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是败军之将,唯死而已。”谢弘已然看破了生死,变得异常的平静,“我答应她平辽之日再与她破镜重圆,既然平辽已经不可能了,执着也失去了意义。”
“平辽在她嘴里不过是一种期望,她真正希望的,是你能够活下去。”天梧一语道破,“平辽之约,她早已经死心了。哪怕不降,也不用非死不可。这天下,多少的事情都可以殊途同归,你何苦伤她的心呢。”
“这是在劝降我么?”谢弘转过身来,微微笑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破家亡,我不想做一具行尸走肉麻木的活着。清醒的死,是我仅剩的尊严。”
“所谓气节,无一例外成为权力的敌人。气节的提倡者正是气节的屠杀者。”天梧若有所悟,“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人们往往盛赞它在水面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洁,可是,它只是一个迷惑人性的诱饵,要知道,让人窒息的泥潭终究是让人窒息的。”
绎儿现在的感觉正如天梧所说的那样,面对歌舞升平的接风宴,她的呼吸都被鲜血浸淫着。看着身材姣好的舞妓手中闪着银光的刀具跳着代面舞,她依稀能够幻听到战场上厮杀的惨叫和轰然迸发的炮声。舞妓头上鲜红的头巾飘舞在夜风中,也好像鲜血肆意的战场上,被敌人砍下的头颅和躯体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被丢弃在地上,层层叠叠的伴着亡魂的哀号阴森森的哭泣着。
“绎儿,来!”豪格兴致勃勃地用匕首片了块肉递到她的面前。
她惊悸的看着夹着血丝的羊肉,按住了呼之欲出的心跳,惨白了脸,一阵恶心。
“你怎么了?”豪格错愕着看着她,全不理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搂住她的肩关切,“病了么?”
“大概是受了风寒。”她慌忙找借口搪塞,“不太舒服……我先回房休息了。”
“我送你吧!”豪格有些不放心。
“没事儿!”她站起身来,“你还有公务,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也好!散了酒宴,我来陪你。”豪格对这寒暄的没完没了的酒宴也有点扫兴,碍着是多尔衮派下的差事,不得不硬着头皮推杯换盏。
“嗯。”绎儿应了一声,抽身而去。
“王爷!”德希挨到了豪格身边,“睿亲王叫您过去。“
“什么事?”豪格正在恼火。
“说是让您今儿晚上多注意点,可能会有人劫狱救人。”德希附耳道。
豪格半侧过脸去看主席上频频举杯的多尔衮,大为不甘的哼了一声:“劫狱救人?谁吃饱了撑的!”
“说的也是。”德希也不甚理解,“侧福晋好容易来了,睿亲王也该体恤王爷的心情才是。这样吧,王爷您辛苦下,上半夜转转,下半夜交给奴才办。”
“嗯。”豪格心结一解,乐呵呵地捶了德希一拳,“还是你小子机灵!洠О滋勰悖
主席上的多尔衮装成醉眼朦胧的样子,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漾着混浊的笑,适时地端起了酒杯,跌跌撞撞地向着一旁的祖大寿敬去:“来来……本王敬……敬祖老先生一杯……”
祖大寿佝偻着背,慌忙应付:“不敢不敢!王爷是贵胄,该是老朽敬王爷才是。”
“哎——”多尔衮故意喷着酒气嘿然笑道,“令侄女可也算我爱新觉罗家的媳妇……自家人……不……不用客气……”
“老朽已经不胜酒力了。”祖大寿回头递了个眼色给祖泽润,“就请犬子替老朽谢敬了。”
“老先生看不起本王?”多尔衮眯嬉起长长的眼睛。
“不敢不敢……”祖大寿无奈地只得梗了脖子灌了一杯下去,“老朽谢王爷盛情。”
“哈哈哈……”多尔衮也一饮而尽,借着酒劲醉醺醺地倒了下去。
“哎!王爷!”祖泽润手快,一把架住了他,“快来人啊!王爷醉了!”
多尔衮昏乎乎含糊着:“招……招呼不周……大家自便啊……自便……”
昏黄的房间里,绎儿换上了紧身的短打装扮,站在剑架前沉吟了半晌,狠狠地拔剑出鞘。
剑在她的手中快活的龙吟着,好久没有听到如此快活恣意的声音了。
看着剑锋闪出的清冽寒光,她的一双凤眸里满是坚毅的刚强。
“侧福晋!”门外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她一挥手,用掌风打灭了烛焰,立时黑了一片:“什么事?我睡了,不打紧的话,就算了。”
“睿亲王听说主子身子不适,特地派太医来请脉。”
“不必了,我洠裁创蟀痪蹙秃昧恕!彼槐叽蚍⒗慈耍槐呗槔厥粜淇冢疤嫖倚还G淄酰鼗熬退滴椅薨!
“嗻!”
她仔细听得脚步声去远了,这才松了口气,打开一旁的窗户,跃身从窗户里潜出了房间,落在了窗外的草地上,再轻捷的一个纵身上了房顶,唯恐被发现,于是半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藏在屋脊的阴影里往关押俘将的院子而去。
攀着墙头,踩着瓦砾,她摸索了一段,有些辨不清方向,便停了下来,察看方向。
一只手不动声色地从她的背后拍了上去,她惊得“啊”了一声,不等再出声,就被伸手的人捂住了嘴。
“嘘!是我!天梧!”那个人轻声说,随即松开了手,“少夫人,你没事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绎儿轻声问道。
天梧一笑:“我知道你要救谢弘将军,已经在这里等你许久了。”
绎儿愁眉一舒:“那正好,你应该认得路吧?”
“下午我已经见过他了,他说,不想你冒险救他,他唯有一死殉国。”
“是生是死由不得他!”绎儿咬牙道。
“不过,现在肃亲王正在那里巡查,你要去,万一被认出来……”天梧也洠捣炊缘幕埃皇翘嵝选
“没时间了。”绎儿眉头一拧,果断道,“这样好了!你帮我引开他,我自己去救曹将军和谢弘!”
“那好!”天梧伸手拽了她,“跟我来!”
两人在房梁上跑了一段,最终停在了一个跨院的内厅屋顶上。天梧把她的往下摁了摁,让她伏在屋脊背后,自己伸手抓了块碎瓦向巡防的士兵的视野中一丟:“他在东屋,你抓紧时间!”
“啪!”得一声,瓦砾清脆的迸碎在地上,巡防的士兵立刻警惕道:“什么人!”
天梧现身在屋顶上,向着巡防的士兵甩出两枚柳叶镖,两个人应声倒地。
“来人啊!有人劫狱!”一众士兵大声的呼号起来。
天梧跳下地来,一边招架,一边退走。
豪格闻听打斗之声铿锵作响,连忙带着德希抢步出门:“怎么回事?”
“禀王爷,有人劫狱!”
“人呢?”豪格寻着士兵扎堆的地方看去。
“在那儿!”
“爷,上房了!”德希眼尖,抬手一指蹿上屋顶的人影,“他往南边去了!”
“跟本王去追!”豪格一挥手,“一定是明军的漏网之鱼!务必活捉!”
德希道:“爷,奴才去就好了!不劳您动手!”
豪格点头:“好!”
天梧见他不动,抽空打出一枚飞黄石,正打在豪格的佩剑上,豪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