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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儿腾得一下子爬了起来,扑到他身上又撕又打,俨然一个蛮不讲理的世俗女人。
“喂——你……”谢弘一边招架一边叫道,“有完没完啦!疯子!你这个疯子!你干什么——”
绎儿不理睬他,一气发泄似的乱打。
“再闹我不客气了!”谢弘威胁。
“谁要你客气!”绎儿打得更凶,变本加厉。
谢弘也不示弱了,两人在海滩上厮打滚爬起来,互不相让。
“我叫你乘人之危——淫贼——”
“你以为你是谁!我才不会乘你之危呢!你这个野丫头!”
“你都敢做了!干嘛不承认!”
“那是为了救人……”
“扯淡!”
“闹!你闹够了没有!”谢弘翻身把她摁在地上,扼住了她两只挣动不休的胳膊,“够了——”
“我要找袁伯伯!让他军法处治你!淫贼!混蛋!”绎儿死不低头地虎视眈眈逼视他,“放手!你给我放手——”
“好!处治就处治!想让我白受处治,办不到!”谢弘低头压上去,吻上了绎儿的菱唇。
“唔——”绎儿的眸子瞠得老大,一双手挣脱了他一气乱打。
谢弘着魔似的难以自拔,愈吻愈深,贪婪的纠缠着不放。
绎儿一双挣扎的手也渐渐停下了捶打,反而忘情的勾住了他的颈,迎合着他。
终于快要窒息了,谢弘才放开她,兀自坐起来:“打啊!接着打!”
“你——”绎儿刚才的十分英气去了七分,只留下三分的娇羞,脸也胀了通红,无地自容,“你混帐——”
谢弘站起身,扭头丢下她就走。
绎儿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拦在他面前:“别走!”
“不走留在这里挨打挨骂么!”谢弘还在赌气。
“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绎儿一语出口,脸却更红了,怕他看出来,忙把头压得很低,“对不起行了吧!……我打疼你了吧……”
“疼!当然疼!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一个巴掌赶得上男人!”谢弘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抚抚脸,“好了!好了!赶紧找地方把衣服弄干了,别着凉了!”
绎儿少有的安分,只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走吧!”谢弘看到她少有的安分,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却又不想让她发觉,于是转身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
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海滩上走着,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
谢弘陡然站住了脚,四下里看了一遭。
“怎么了?”绎儿赶上了他,见他的异常反应格外奇怪。
“这里好像不是鹿岛,鹿岛不应该这么狭长,而且……你看!这里有山,鹿岛是没有的,奇怪了,这是哪儿啊?”谢弘左思右想弄得更糊涂了。
“我哪儿知道?”绎儿本来方向感就不好,眼下更是一头雾水,“会不会到东江了?”
“不可能!”谢弘答得干脆,“这里绝对不是东江!”
“那我们会在哪里?”绎儿有些害怕了,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不是在阴间吧!”
“在阴间你还有影子么?”谢弘一指地上投下的人影,蹲下身在沙滩上画起方位图来,“你看!我们是从这儿出的海,遇到海盗应该在……这里吧!那——假设我们……”
“等等!你看!”绎儿一指前面的几点灯火兴奋起来,“那里有人家,咱们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走!”谢弘一把拉过绎儿就朝着那几点灯火飞奔去了。
然而,他们到了近前却发现不是人家,而是高大的沿海堡垒。
“这里怎么会有堡垒?”绎儿问道。
“难道是到了獐子岛?”谢弘自言自语,努力回忆着海防图上的防御标识,“獐子岛上的确有东江的驻军……”
“那我们有救了!”绎儿不等他确定,便撒开他的手,冲着堡垒上大叫,“喂——有没有人啊——我们是宁远来的——有没有……”
人倒是有了,刀也出了鞘,箭也上了弦。
一时间,灯火通明了,两人才看清楚了堡垒上剑拔弩张的驻军——清一色全是金军。
看清了对方一个个都拖着长长的辫子,绎儿吓得倒退好几步,还没站定,便听见堡垒上一声女真语的高声喝令,霎时一道道劲风迎面刮至。
谢弘一把扯过她:“快走!快——”
第二十五回
绎儿已经吓傻了,跌跌冲冲地跟着谢弘狂奔,身后的羽箭疾风一样擦着自己的耳朵鬓发,三魂去了六魄。
他们一路逃,身后沙滩上留下的脚印横七竖八插了许多羽箭,一寸寸逼近他们的步子,好几次差点被死神的魔爪拿了命去。
绎儿上气不接下气,脚一软,一个惯性摔在地上。
“快起来!”谢弘伸手拽她的同时,只听得身后一声钻天炮的尖利叫声划破夜空,一个激灵,“快!他们有追兵——”
这一次却又猜错了,金军不但是后有追兵,前面也有堵截。
一队黑影横空杀出一般挡住了前路,马上的将领叽里哇啦一通狂叫。
“你会不会说人话!我听不懂——”绎儿火大,强自挺直了脊梁冲他吼道。
马上的将领也听不懂绎儿的话,只当他们要反抗,再一抬头寻见前后夹击之势已成,抬手一挥,大叫一声。
只听见周围一圈金军起刷刷地一声应承:“嗻!”
而后刀光剑影眩得两人头晕。
“你先走!想办法冲出去!”谢弘说道。
“那你怎么办?”
“我不拖住他们,你怎么走?”谢弘瞪了绎儿一眼,“别婆婆妈妈!马上一动手你就走!”
“你一个人怎么打——”
“少废话!走——别在这儿拖我后腿——”谢弘用力推了绎儿一把。
几乎是与此同时,金军也动了手,一群人大叫着拔刀冲了上来。
谢弘一边招架,一边冲绎儿吼:“走啊——走——”
绎儿三招两式撂倒了三个金军,抬眼正看见马上的将领,心生一计,长长地吹了个口哨。
面前的战马受了惊吓,发疯一样把那将领甩下马背,冲着绎儿这里狂奔过来。
“绎儿——”谢弘吓呆了,这要是被撞到还有命么!
战马奋蹄将至近前,擦身而过的一瞬,绎儿纵身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马脖子,任由慌不择路的马拖出去数米,回忆着幼时满桂教授的拔杆游戏动作,奋身屏气放手一搏翻上马背,一勒缰绳复又冲了回头。
连冲带撞,围着谢弘的金军被撞了个七仰八叉,天然地多出了一条道。
绎儿在擦身经过谢弘面前时,略略倾身伸出手臂:“谢弘!快——”
谢弘虚晃一招,一抬手攥住了绎儿的手,借着惯性跃上马背,方才坐定,身后一道劲风袭来,他想也没想,一下子扑在绎儿身上,这一道劲风便直直的插在了他的背上。
绎儿也感觉到了他不由自主的一震,于是侧脸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快走!”他忍着疼痛咬牙道,这个伤不致命,但是也疼的钻心。
两人飞骑冲出金军的包围,算是个兵不血刃的奇迹。
追兵的马蹄声渐远了,绎儿驾着马冲进了林子,算是可以暂避一时了。可是,慌不择路的后果却让两人饥寒交迫。
才住了马,谢弘忍痛跳下马背,伸手去拉绎儿。
绎儿回首之际,正看见他流血的伤口:“你受伤了?”
“没事……小伤而已……”谢弘暗自痛得唏嘘,却强作无所谓,“没关系的……”
绎儿已经伸手去拔了:“你忍着点!”
“喂!啊——”谢弘大叫一声,便也只能顾着咬牙忍痛说不出话了。
绎儿解开外衣,并无羞赧之嫌,兀自在自己的夹衫上撕扯了几条白布:“把衣服脱了……”
“什……什么……”谢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早就痛得要哭了,“你……你……你干吗?你要干什么……”
“让你脱衣服!不脱衣服我怎么包扎伤口啊!”绎儿少有的体己,见他傻站着不动,于是学了他的口气,“你要脸还是要命啊!”
谢弘的脸倒是经她一说红得什么似的:“只是……只是……不大方便吧……”
绎儿脸也飞红,嘟囔着警告样的:“少瞎想——”
谢弘磨磨蹭蹭褪下外衣:“你轻点啊……”
“谢谢你帮我挡箭!”绎儿一边小心的为他包扎,一边红着脸温言。
“我不是帮你挡,谁让我在你后面!”谢弘嘴硬,“再者说,我怕要是你受了伤,我帮你包扎,让你脱衣服,你还不把我五马分尸咯!我这个人不像你那么小气,脱就脱了,才不会跟你计较什么清白!”
“你——”绎儿没料到他到这时仍然滑的没边,狠狠地一拳打在他身上,“不正经!”
“我可受伤了,你还打!想出人命啊!”谢弘咧嘴叫道,神情像个被虐的无助婴孩,胡乱裹了衣服,落个嘴狠,“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活该!”绎儿背了身系自己的衣结。
“你去拾些树枝,我去找吃的,咱们也好填饱肚子啊!我都快饿死了!”谢弘分工倒是明确得很。
“一起去吧!”绎儿打量着周围黑洞洞的林子,不时还有狼嚎的凄厉,不由战栗,缩在他身后,“我……我害怕……”
“你就这么大胆子啊?”谢弘反倒觉得她不正常,这丫头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走吧!”绎儿扯了他的手,宛若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在撒娇。
“真是外强中干!”谢弘拗不过她,“走——”
“嗯!”绎儿扯着他的衣角跟在后面,往常的英姿飒爽全都去了九霄云外。
两人一路走,一路拾柴,正在此时,一团小黑影擦着绎儿脚边的地面溜过去,引得她一声尖叫。谢弘眼疾手快,一下子扑了过去,把小黑影扑匝在怀里。
绎儿气喘吁吁跟到近前,抱着一堆枯树枝:“你在做什么?”
“你看!”谢弘从怀里拽出一只胖胖的小野兔,“咱们可有口福了!”
绎儿“哗”得把树枝扔在地上,忙不迭伸手接了来:“啊——嗯……好可爱啊……”
谢弘拾着树枝仰脸看她:“一会儿我烤给你吃!我烤兔子肉可是个好手!”
绎儿轻轻抚了抚野兔的长耳朵,望着兔儿的汪汪的眼睛不忍:“咱们不要吃它吧……”
“怎么了?”谢弘倒是意外,“你平时打猎是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什么时候良心发现了?”
“不是啊……”绎儿撅撅小嘴,把俏脸在野兔毛茸茸的身上蹭了蹭,忽闪了一下长长的卷睫,“我平时打猎要是看什么动物呢!这种小可爱的兔子、小鹿,我是不下手的!更何况,它是只怀了小崽儿的母兔子,一尸两命呢!”
“怀了崽儿你也看得出来?它不死,咱们可就得饿死了!”谢弘煞有其事的做了个垂死挣扎的饿殍状动作,“这个死相太惨了吧……”
“反正我不给你吃它!”绎儿被他逗的噗哧一笑,却把野兔下意识往怀里一收。
“那我饿死了变成鬼也不放过你!”谢弘威胁道,“你不怕?”
“那……那你……”绎儿腾出一只手递了去,“吃我好了……我警告你,饿死了别缠着我啊!”
谢弘爽朗的笑起来:“呵呵,佛祖舍身饲虎,祖绎儿舍身救野兔!妙哉!”
“死没正经!”绎儿瞪了他一眼。
“好!你等着!”谢弘放下了树枝,搓了搓手,呵了口白气,猴上了树。
绎儿抱着野兔仰起脸关切着他的一举一动:“小心一点!别摔了!右边一点……踩实了……”
“没事!”谢弘三下两下爬上了树梢,吁了口气,伸手摘了一个红果子,冲绎儿叫道,“来!接着!”
绎儿却似愣着了,充耳不闻的样子,抱着个野兔傻站着,死死盯着前面不远的一团漆黑的丛林。
“喂!绎儿!”谢弘叫道,“干嘛呢?傻了?”
绎儿竟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怀里的野兔撒丫子狂奔而去。
伴着野兔飞奔而去,那团漆黑的灌木丛中陡然窜出了一匹狼,绿莹莹的一双眼睛,狰狞着面孔向绎儿一步一步靠近。
“绎儿!快上来!快!”谢弘一边叫,一边忙着下树,“听见没有!快点!”
绎儿连滚带爬醒过味儿来,狼已经扑了上来,好在她还有几分功夫左躲右闪一下,可是动作已是出奇的慢了。
谢弘猴在树桠上一伸手:“把手给我!”
绎儿见了救命的稻草,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而此时,狼的一双锐利的前爪也扯住了绎儿的衣裙:“啊——”
谢弘铆足了劲儿拼命往上拽,下面的狼也不甘心把到嘴的美味丢掉死扯着不放。
绎儿就像一根绳子,被谢弘和恶狼两头绷直了扯着,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狼的拉扯,加上绎儿的重量,谢弘感到自己也很明显地往下滑,一点一点的,他只能靠另一只手死命地扒住树杈往前挪。
“啊——救命啊!救我——”绎儿哭道,出于求生的欲望死死的攥着谢弘的手,“我的脚!我的衣服——你别撒手!别撒手啊——”
“别叫了!怕什么!”谢弘吼道,“这不是还没掉下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