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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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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装了!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我告诉你,你爱走不走,不要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我不吃这套!”他歇斯底里地大叫着,走的更急。

“喂——”绎儿强撑着爬起来,踉跄着去追,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却被他奋力推搡在地上,肩上的血一下子晕了开来,“你……”

“你什么你!”他狠狠地瞪着她。

绎儿的眼眶有些湿了,咬着嘴唇:“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么?”

“你拿我的同情心戏耍,还指望我再给你同情心么!”他真的挺生气,“真是可笑!我没有赵大哥那么好的心性,陪你玩!”

绎儿捂着流血的伤口,努力站了起来,眸子已经完全湿了,水汽开始慢慢的溢出来。

“把你的无辜收起来!”他看着她的无辜和委屈,稍稍息了些怒火,只是嘴硬,“以后少跟我来这套!”

“既然你嫌弃我拖累你,你当初干吗把我从狼群里救出来!”绎儿哭道,“谁稀罕你救了!还说什么要死一起死,说什么你爱我!爱是什么?是什么?这个就是爱么?我不懂!不懂!”

谢弘一震,愣在原地。

“爱就是把一个女孩子独自丢在荒无人烟的树林里面吗?既然你要说祺哥哥,那我告诉你,祺哥哥从来不会这样对任何人,哪怕是跟他有仇的人!他比你大度,比你男人得多!”

“你……”谢弘心里不禁被刺了一下。

“既然你不愿意再带着我,那各走各的好了。”绎儿扭头便走,可刚走了一步,就摔在了地上。

谢弘本能地伸手去拉,却被她甩开了:“别碰我!”

“脚受伤了?”看她捂着右脚的脚踝,紧簇着眉头,谢弘的火气消了大半,蹲下身来去扳她的脚。

“走开!你走开!”她还在发脾气,用力打开他的手。

谢弘不理她,依旧固执地抱着她的脚,轻轻揉着:“这么大人还崴脚?”

她一心想把脚抽出来,却疼得直流眼泪,动弹不得,于是呜噎道:“……要你管!”

“嘴硬!”谢弘白了她一眼,冷冷的话里有了几分暖意,“还疼么?”

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垂了卷睫,不敢看他。

“上来吧!”

“嗯?”

“咱们还得赶路,这里是金军的地盘,不宜久留。”谢弘长出了一口气,“我就牺牲一下,背你走。”

“你……你说真的?”

“真的。还磨蹭什么?”

绎儿破涕一笑:“刚才的事情,对你不起。我……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你也知道你自己顽劣呐!真是皮厚啊!”谢弘气不起来了,只得背她,“哎!拜托你回宁远以后,别再跟着我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可真是个大宝贝,我稀罕不起你!”

“你稀罕不起我没关系,我稀罕你就好啦!”绎儿伏在他背上,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嘿然一笑,“你知道我们这里说稀罕是什么意思吧?”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就想收买我!寡廉鲜耻!”

“不要脸!跟我学说话!”

“谁跟你学了!寡廉鲜耻是你第一个说的么!”

“反正我在你之前说的,你就是跟我学的嘛!”

“你再说一句看看!”

“不要脸!臭鹦鹉!跟我学说话!”

“我把你扔下来,你信不信!”

“你敢……啊——”绎儿冷不丁被扔在了地上,“喂!你搞什么啊!真扔啊——”

“哎!你看!”谢弘并不搭理她说什么,径自指着前面不远处,兴奋地叫道,“你……你看那里——”

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绎儿看见一棵异乎寻常的参天大树,树干粗到几个人都合抱不了。

这是一棵被雷击中后枯死的胡杨,四向展开的树枝树杈上下错落,仿佛一件天然的雕塑。

然而,对绎儿而言,根本无心欣赏天然的“雕塑”,而是将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树下一条八仙桌上——因为桌案上四时的供果已然把绎儿的魂摂了去。

绎儿的眼睛顿时放出异样的光亮,虎得站了起来,撒开腿飞奔而去,尽管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只忘记了脚上的伤,纵身就扑了上去。

一个两个三个……贪心不足蛇吞象!她干脆抓起供盘,把果子点心一股脑儿倒了满怀,还耐不住先塞了两块点心到嘴里:“唔……唔唔——”

“你比划什么呢?”谢弘生恐慢了全让她一个人享用了,忙不迭探手抓了两块,塞了一块到嘴里,“树上有什么?”

“不是啊……唔唔……枯……枯枝……”绎儿被噎得直翻白眼,抱着满怀的果子一气乱跳,“噎……噎死我了……”

谢弘立刻会意地猴上了树,疯狂的撇折枯枝:“快!别傻愣着!搭把手啊!”

“唔唔唔……”绎儿塞了满嘴的直摇头,又示意他自己腾不出手——当然腾不出手!她一松手,吃的就全掉在地上,奉献给土地佬了。

“就晓得吃!小心撑死你!”谢弘泄愤似的冲她虎着脸叫道。

“哼!”绎儿得意洋洋的嘟着满是点心屑的嘴,踮着脚尖冲他投去嘲讽的笑,而后甩脱一个白眼,转了身,突然张大了嘴巴,“唔唔唔——”的叫起来,怀里兜着的果子点心哗啦啦掉了一地。

“你‘唔’什么?”谢弘没有回头看她。

“唔——”绎儿狠狠一咽,急急吞了口气,“谢弘!你看!你看啊!”

谢弘闻言猛回头,吓得一个失足从枯树上掉了下来。

在两人的面前二三十个提溜着锄头鱼叉的乡民凶神恶煞的盯着两个“乞丐”,从他们的神情里多多少少透着几分不祥的杀气。

绎儿和谢弘少有的大气也不敢喘,两人紧握的手心也被渗出的汗水湿了个透。

“你们是干什么的?”对方的人群里终于有一个人发话了。

“路……路过的……这不是饿了嘛……”谢弘忙把绎儿护到身后。

“那上树干什么?”人群里又有一个人高叫。

“看见有枯枝,想生个火……天冷啊——”绎儿怯怯的露出半个脑袋,“反正这棵树也没用了……”

“什么?”乡民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怎……怎么了……”绎儿心里发毛,“不就是一颗破树嘛……”

“她敢说咱的神树是破树!”一个汉子吼道,“咋办呐?”

“打——”二三十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话音未落便操着扁担斧头锄头鱼叉一气冲将上来。

“啊!”绎儿的眸子瞠得老大老大,本能的往谢弘身后一缩。

“慢——”谢弘硬着头皮大叫一声,一下子刹住了众人进逼的脚步,“有什么话好说!我们是大明的将官,不是乞丐,也不是辫子军,大家都是汉人,有话好好说!”

“你们是明军的将官?”一个独眼的渔夫问道。

“那当然!”绎儿见状又探出了脑袋,“他是宁远水军的游击,我是关宁铁骑的少主!”

“好啊!”领头的汉子大笑一声。

“当然好……”绎儿以为他们将要讨好着奉自己为上宾,笑的灿烂若花,看来关宁铁骑的声威真的可以大小通吃的。

却见领头的几个人一挥手:“打——”

“哗”得一群人蜂拥而上,拳头扁担通通全用上了,一阵暴打。

绎儿和谢弘一边抱头躲闪,一边叫道:“别打了!我们真是明军的将官……”

“打的就是你们!一个个没心没肺把我们扔在这荒山野岭让辫子军欺负……”

“叫你们时不时还来烧杀抢掠!一个个天杀的!”

“不是吧!”谢弘冒险争辩着梗直了脖子,“你们有没有搞错啊!”

“化成灰也认得你们!”

“你们以为扮了乞丐就可以掩人耳目了?”

“哼!坏事干绝了还想赖帐,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谁烧杀抢掠了?你们不要诬赖好人!”绎儿大声急道。

“诬赖?哼!我儿子就是被你们抓去杀了冒功的!”一个老太太抡起拐杖重重的砸在绎儿的背上,“我跟你们拼了!”

“对!”

“为二牛报仇!”

“打!狠狠的打!”

“打死了就扯碎了喂狗!”

“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啊!”

“……”

“谢弘,咱们再不走就被打死了……”绎儿抱着头,扯着喉咙大叫,“快逃啊!”

谢弘一边招架,一边腾出手一推:“快!快走!”

绎儿虚晃一招,闪身跳出圈外,正待要撒腿溜之大吉,临了回头:“快走啊!”

谢弘连忙闪身避开了最后一斧子,跃出圈外的同时,一猫腰顺手从地上捞起个什么东西,狂奔到绎儿旁边,一把扯了她就跑:“快!进林子——”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宰了他们啊——”

身后一阵锣鼓喧天,二三十人的狂嚎声震惊山谷。

两人顾不得许多,横冲直撞一头扎进了林子深处,直到跑不动了一个跟头栽到在地。

“哎哟……累死了……”绎儿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要……要了命了……吃……吃的没弄……弄到……差点……把命……命给搭上……”

“还……还好……不……不算太……太惨……”谢弘气喘吁吁地举起刚才猫腰时顺手“牵”来的东西——一只挣扎着预感到死神召唤而流泪的鸡,“看……鸡——”

绎儿忙伸手去抓,眼花的恍惚之际,一把抓了个空,一个错手——鸡飞奔而去!

“喂——”谢弘奋力爬起来要追,却腿一软摔了个立扑,“快!你快追啊!”

绎儿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撒丫子狂追:“跑!叫你跑……回来……死鸡……回来……”

她一路狂追,眼睛只盯着鸡,已经顾不上别的了。

对于这个将成为饿殍的人而言,便是死也不会放过这个重生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站住……你给我站住……回来……”绎儿眼见着要唾手可得了,突然半路杀出个身影,两人迎面撞个正着,一下子都四脚朝天的倒在了地上。

第二十九回

 逃跑的鸡一阵兴奋地“咯咯咯”叫着,振翅出溜去了林子深处的灌木丛中,没了影儿。

绎儿半天才爬起来,顶着一头金花乱窜,一把揪住了那个人的衣领,气急败坏:“混蛋!你早不出来,晚不出来!这时候死出来干嘛!你长没长眼睛啊!你赔我一只鸡!赔我……不然……我吃了你!我就吃你——”

“姑娘……姑娘……”那个人吓个半死,“有话好说……”

“好说!说你个头!姑奶奶饿了三天,挨了顿打才弄到这么只鸡!都让你给搅和了!”绎儿死扑上去,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少废话!你赔不赔?赔不赔——”

“我赔……我赔……”那人不敢跟她来硬的,强作镇静,“你……你先放开我……”

绎儿“唰”得松了手,一双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快点!”

“鸡我没有……馒头行么?”那人舒了口气从随身的包袱立掏出一个馒头,“只有这个了……”

绎儿一把夺了来,死命地往嘴里塞,一抹乱发瞠着眼睛探出手还要:“唔!”

那人反倒不怕了,怜悯地又掏了两个递给她:“给!”

绎儿腾得抓了来,爬起来就要往回跑,刚一起身,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啊?姑娘!姑娘!”那人吓了一跳。

“绎儿!”谢弘踉踉跄跄刚刚赶到,看绎儿倒在地上,一下子扑到她旁边,抱起她急唤,“绎儿!你醒醒!绎儿——”

“来!快给她灌点水,可能是被馒头噎着了!”那人慌手慌脚递来水囊。

谢弘架起绎儿,撬开嘴唇将水灌了进去,扔了水囊用力摇晃:“绎儿……”

绎儿轻咳了几声,吐出了塞在喉咙口的馒头,眼泪水哗啦啦流了满脸却挂着得来不易的幸福的笑:“谢弘……馒头……馒头……呜呜呜……”

“你们是女真人的阿哈(奴隶)?”那个人收起水囊小心翼翼的问。

谢弘摇摇头:“我们是落难到此的!恩公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还请恩公留名!”

“不用客气了,小事一桩嘛!”那人乐呵呵的拱手一揖,“在下程本直,是往宁远投军的!”

“宁远?”谢弘眼睛一亮,“去宁远投军?”

“不错!”程本直笑着,“怎么了?”

“我们就是从宁远来的……”绎儿呜咽着坐起身。

“哦!原来两位是宁远人啊!”程本直似乎格外亲切起来,“两位见过袁督师么?”

“先生是什么意思?”谢弘警惕起来。

“在下正要往宁远求见袁督师,之前已经去过两次,都没见到面,只是苦于没有人引荐。”程本直舒眉一笑,“两位不要误会。”

谢弘冷横的剑眉一松,叹了口气,斗胆一赌:“我们其实是宁远派来的将领,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却不知先生因何要见督师?”

“在下久闻督师大名,知道督师知贤善用,忠君爱国,实为大明社稷百姓之福祉,实在下心目中大明的第一英雄。在下前去相投不为功名利禄,只是想为督师平辽出一份力。”程本直直言不讳,“若是两位信得过,愿意为在下引荐,在下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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