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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觉地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竭力平息了惊惶未定的心,渐渐地只剩颓唐地倚在了床头软了下来。
他听得到心跳的声音,脑中依然是梦中绎儿因为愤恨所致,绽出的对他而言的狰狞面目,还有那让自己剖肝泣血的恨恨之言,梦噩一样挥之不去。而素来海量的他,居然也因为借酒买醉而头疼的厉害。
他本能地捂住了自己胀痛的太阳穴,支持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绕过犹豫惊梦摔碎的瓷枕,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桌边,抓起尚且有着几许温度的茶壶,引颈灌了下去,暖暖的感觉顺着血管流遍了周身,算是勉强驱走了梦噩带来的寒意。
然而,茶水的暖意去得也快,茶壶中式滴水不剩的空了,瓷壁的余温慢慢逝去了,唯剩一手冰凉,仿若他的心也握在手心里一样。
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手上一滑,茶壶放在了桌子边上,却只占了半剌儿的地儿,手指一离开,便倾身摔了下去,“叭”得一声又碎了,一片狼藉。
他叹了口气,循着桂魄照得最亮的那片碎瓷探了手去,弯腰拾到了面前,摊开手心凝望着出神。
那青花的碎瓷不知怎的,在这银亮的桂魄的笑颜下,惨白的寥无生气,硬硬的,僵冷的,寂若无声地躺在他的手掌上,又散开一袭寒冷。
这情景宛若洞房花烛夜,醉酒浇愁的绎儿被他抱上床榻时,不经意滴落在他手背上的眼泪,水晶样的透亮,却实实没有温度的冰凉,寒了他一身心。
那时,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她,可他知道,他骗不了自己,迷醉不了自己清醒挣扎着的心。
他敏感的神经牵痛了自己,低下头寻着痛看去,拳起的手指缝间,猩红的液体一点一点地零落了下来,溅在了地上,一片泛着清冷月光的碎瓷片间。
他痛的,真的也该麻木了,他以为。
“公子!”门板被扣响了,好像是侍卫的关切,“出什么事了?什么东西碎了么?”
“没什么。”他努力调整了哽咽的声音,沉沉一应,“不小心把茶壶摔碎了。你去睡吧。”
“要紧么?伤了手没有?”侍卫仍是不大放心,“要属下进来收拾么?”
“不用了!去睡吧!”他说着,便也起身,往床边走去,“明天还要赶路呢!”
“那好!有什么事就叫属下好了!”侍卫聆耳听了片晌,确信没什么大问题,这才趿步离去。
他听着脚步的回声在空寂的走廊里渐渐消失,眼前也模模糊糊地迷蒙着,索性仰身一倒,垂下了沉重的眼帘,带着平息下来的呼吸,又无奈的回到梦噩的世界里去了。
也许,现实的噩梦才真正从这里开始。
宁远府衙大堂之上,一声惊堂木拍过,堂上堂下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一震,窃窃之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鸦雀无声了。
在一票衙役们齐声洪亮的“威武”声之后,知府清了清嗓子,又一拍惊堂木正色道:“带被告上堂!”
绎儿一身白色的囚衣被带了上来,晨光从她的背后照射铺泻了一身,在影影绰绰的外轮廓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绎儿缓缓走到堂前,待狱卒解去锁铐,整了整衣衫,依礼下跪:“民妇赵祖氏堂下听判!”
“依律将姓名家世,何妨人氏一一报上。”
“民妇赵祖氏,闺名绎儿,祖居辽东,广宁人氏,系宁远总兵副将祖大乐之女,夫君乃是宁远副将参军赵祺。”
知府不做声,偷眼看了看一旁止高气昂的田氏,微微勾了勾唇角:“本府念你近日染了风寒,特着你起来回话。”
“谢大人!”绎儿略略一斜眸,瞥了已然青白了脸的朱田氏一眼,有恃无恐地站了起来。
“原告朱田氏状告你街头殴斗,杀害其子朱全福,可有此事?”
“回大人的话,民妇确与朱公子在街头殴斗过,但朱公子是中了自己的毒针而亡,与民妇无关,请大人明鉴!”
“前次升堂,原告的人证明朱公子死于你对掌时暗藏的毒针,当时你无有人证,今日堂上再审,你可有人证上堂指证?”
“回大人,家兄已经找到了耍猴艺人李老爹为证。”绎儿挺直了背脊,向着朱田氏投去不屑的嘲讽一笑。
“传人证李老爹上堂!”
“小民李贵儿给青天大老爷请安!”耍猴的李老爹没见过如此的阵势,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
“你就是耍猴的李老爹?”
“回大人,是……”李老爹点头哈腰,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你是哪里人氏?”
“回大人,小的是山西并州人,家里穷,平日里带着孙女小红耍两只猴子讨生活。”
“案卷上说,原告之子和被告之间的殴斗是引你们祖孙俩而起,可是事实?”
“回大人,这……这中间有……有点误会……”李老爹突然结巴起来。
“误会?”知府始料未及,不由得心生疑惑,“你予本府从实道来!”
“哎……”李老爹抹了把汗,吞吞口水,“那天,其实根本不关小民和孙女的事,只不过朱公子赏的彩头多些,小民不敢收,推脱之间,一位姑娘误以为朱公子当街欺负小民的孙女,就急急出手,结果被朱公子误伤。然后这位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没说几句,就和朱公子打起来,然后,朱公子就中毒针死了。”
刹那间,绎儿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强扭过头,死盯着李老爹启合不定的嘴唇,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耳畔嗡嗡的一片蜂鸣,太阳穴也胀得快要炸了。
知府的脸色大变,只得硬着头皮审下去:“你可看清楚毒针究竟是什么人的?”
“朱……朱公子手无寸铁……是……是和这个小姐对掌之后,才……才中的毒针……”
一语震惊,堂下一片哗然。
“你的意思是,毒针是被告的?”
“……”李老爹浑身上下抖得更厉害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颤抖的“是”字,立时没了声音。
“大人!证人已经说出了真相,还有必要审下去么?”朱田氏阴恻的一笑,大声道。
“不劳夫人你催命!”绎儿乍然从齿间迸出一声冷笑,“既然连这个忘恩负义的证人都可以混淆视听,颠倒黑白,我活着还不如一死!一命换一命!我的命,你拿去好了!”
“这个……”知府一下子不知所措。
“大人,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难道你还要包庇祖家么?”朱田氏步步进逼,“倘若如此,老妇只好上告刑部,为我儿子讨回公道了!”
“大人,拿供词来吧!我画押!”绎儿凛然一笑。
“三妹!你不要冲动啊!”泽润隔着人群大叫。
“绎儿!你不要赌气,不要乱来啊!”谢弘想要冲上去,却被衙役拦在堂下。
绎儿充耳不闻,疾步来到文吏案前,劈手夺了毛笔便要画押。
正待此时,门口一声高叫:“祖小姐慢下笔,明珠有话要说!”
绎儿一愣,未及抬头,便听见谢弘喜形于色的声音:“左姑娘!”
左明珠分开人群走进来,向着知府一福:“大人,民女左明珠,正是当时见证人之一,请求入堂作证。”
知府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寻见了这根救命稻草,心下暗喜:“让她上堂来。”
“民女左明珠,大名府人氏,先前与家兄访亲至此,无意间撞上了原告之子街头强霸民女,也就是这个李老爹的孙女。民女出于义愤,出手教训,不料被朱公子暗藏在靴头的匕首所伤。朱公子乘势欲对民女非礼,祖小姐仗义出手,方才化险为夷。朱公子于是又在手中暗藏毒针,妄图暗算祖小姐,不料被祖小姐识破,结果自作自受,中了自己的毒针。”
“你是亲眼所见?”知府再三确定。
“是!句句实言!民女愿以性命担保!”
朱田氏不甘心就此转为劣势,大声争辩:“她们是串通好的!这个女人是祖家收买的!”
“你……”泽润火大地拔拳就要往上冲,被谢弘一把抱住,仍旧挣动不休,“你这个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欺人太甚……”
“那这个老头张口颠倒黑白,恩将仇报,焉知不是被你收买的?”左明珠还以颜色。
“老头又不是老妇我找来的,是他们祖家找到的,说老妇收买他?真是笑话!”
“大人,光有老头作证根本不够,他的孙女是最重要的证人,孙女不来作证,怕是还不足以结案吧!况且,日前,民女曾见到朱家的人在码头与老头的孙女同船而行,这中间疑点重重,还望大人不要草断才是。”左明珠冷笑一声。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拖延时间!”朱田氏气急败坏。
“若祖小姐真是凶手,何必这个急着要人家的命?难道拖时间能改变什么么?怕不是你们自己有鬼,唯恐时间一长,纸包不住火吧!”
“你……”
“李贵儿,你的孙女现在何处?”知府话锋一转。
“小的……小的孙……孙女在……”李老爹额上的汗出如浆,结结巴巴,“她……她病了……”
“是么?”知府和师爷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什么时候病的?是什么病?现在何处?”
“呃……大……大人……”李老爹越说越结巴,浑身筛糠样的颤抖起来,“是……是伤寒……在……在……医士说要三……三五日,不不,是十几天才能痊愈……”
“那就缓个十天再审吧……”知府借坡下驴。
“大人!大人!”李老爹慌了神,连声大叫,“不用延迟了!小民的孙女还小,闹不清楚,来了……来了也一样……她经不起……”
“本府一言既出,就是法令,谁敢不遵,杖刑伺候!”知府依稀瞧出什么端倪来,故意虎了脸不依不饶,“就这样,你说她经不起,那就放你一马,五天后再审。退堂!”
“大人……”李老爹傻了眼,张了嘴大喊。
“哎——”朱田氏也急得大叫。
知府却头也不回地翩然下堂去了,丢下一票人傻站着。
泽润忍了许久,这时才爆发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拳便要打李老爹,被左明珠拦了下来:“祖大哥,你打他无济于事!冷静一点!”
“要不是他这个恩将仇报的犊子,三妹何致与此!”泽润气红了一双虎眼,拳头攥得更紧,“三妹要是被定了死罪,我就让你陪葬!”
“你打死他是解恨了,那祖姑娘怎么办?”左明珠大声反诘,“靠谁来救祖姑娘呢!”
“大哥——”谢弘扼住泽润的手。
“你还不说实话!你孙女儿死到哪儿去了!说!”泽润的火气依旧旺盛。
“我……我……我也不知道……”李老爹哭丧了脸……
第十五回
京城的飘香院中,赵祺如坐针毡地被七八个姑娘围在当中,一脸困窘地盯着对面左拥右抱的吴三桂。
“哎呀!吴公子,你看你这个朋友,怎么一点都不解风情呀!”一个红衣歌妓将手顺势搭在赵祺的肩上。
赵祺本能地甩开了她了手,避之不及的,心里窝着火。
“哈哈哈哈……”吴三桂如鱼得水地笑起来,“人家第一次来这种烟花之地,难免不好意思嘛!你们要好好招待才是嘛!怎么还怨人家不解风情呢?”
“吴公子说的是啊……”红衣歌妓径自斟了杯酒,奉到赵祺唇边,“公子,赏脸喝一杯吧!就是不为我们,也要看在吴公子的面子上嘛!谁都有第一次,没什么好害臊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赵祺挡开她的手:“男女授受不清,姑娘自重。”
“自重?”红衣歌妓一怔。
一群女人们随之嘻嘻哈哈的娇笑起来,仿若看到了一个世外的怪人。
“吴公子,你的这位朋友可真是稀世大宝贝啊!”旁边的青衣歌妓掩口葫芦,“坐怀不乱的,简直是男人里的极品嘛!哪个女人嫁了他,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不知这位公子成婚了没有啊?”
“人家刚刚新婚燕尔,家里有娇妻疼还不过来呢,哪里会对你们解风情呢?”吴三桂一副沉醉的样子,喝着歌妓喂上来的酒,“你们呐,谁能得了他的怜惜,我就给你们打赏。怎么样?”
“我先出去等你了!”赵祺坐不住了,虎得站了起来。
“哎——”吴三桂起身将他拦住,“你稍安毋躁好不好!我不会到三妹面前告你的状的,用不着溜这么快嘛!”
“我不习惯这里。乌烟瘴气的。”赵祺如生芒刺,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恼火。
“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吴三桂扫兴地一笑,挥手让一群美人退了下去,“顺便帮忙叫盘水果上来,喝了那么些酒,嗓子烧得慌。”
待美人们退出去之后,赵祺才回原位坐了下来,依旧闷着头不出声,余怒未消。
“像你这样做男人,未免亏待自己了。”吴三桂挨着桌子又坐了下来,半开玩笑,“天下女人千姿百态,你只守着三妹,不厌倦么?”
“人各有志,何必强他人所难?”赵祺淡淡道,“再说,我来做什么的,你也知道。绎妹是你的妹妹,她现在深陷囹圄,你还在这里快活。你这个哥哥未免……”
“你只道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