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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影当空杀出,一把挡开了绎儿的刀,顺势拔出了绎儿的枪,伸手将豪格架上自己的马背:“贝勒爷先撤!”
“休走!”绎儿不示弱地挺枪追上去。
“放箭——”
对方一声令下,万箭如蝗,绎儿慌忙用枪拨挡,然而对方却已经兵退如潮。
绎儿怎能就此罢休,急追直上。跃马疆场的首次胜利,让她激动万分,于是放开喉咙高叫:“冲啊——”猛抽了几鞭后,马飞一般在沙场上驰骋起来……
第二十四回
短暂的胜利是让人振奋的,在随后追击掩杀到通惠河后,袁崇焕为了保存实力,下令收兵回营。与此同时,崇祯帝传旨袁崇焕进宫面圣。袁崇焕这一战受了不少伤,好在都比较轻,最严重的就是肩上的箭伤。他稍做休息,换上了朝服立刻进了宫。
宫中高远的宝座上,崇祯帝正襟危坐,看上去这个不到二十岁的人,脸上却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老熟神情。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站立的袁崇焕,眉头皱了皱。
袁崇焕是崇祯帝早就见过的。可是唯一的一次见面,却给崇祯帝非常不好的影响。崇祯帝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年轻帝王,在他的心目中,创造宁远、锦宁大捷的袁崇焕,应当是十分高大而玉树临风,有如三国时周瑜一般的帅才。可是,现实离他的想象太遥远了。袁崇焕的身量并不高大,反而黝黑瘦削,全不像一员帅才,一口广东腔的官话,远不如吴侬软语来的亲切可人。那双令人不寒而栗剑一般的锐利目光,让崇祯帝时时受到威慑。因而,崇祯帝在噩梦中,对于袁崇焕是极为恐惧的,甚至可以说是梦魇。
虽然这一切十分荒谬可笑,可皇帝毕竟是皇帝,到底是九五之尊,再怎么荒谬,袁崇焕也得恭谨地听凭摆布。
“这一仗打胜了,袁卿可是个大功臣啊!”崇祯帝像走过场一样寒暄。
“这是臣的分内之事。”袁崇焕答道,“臣督师不利,累得君父受惊,是臣之罪也。”
“皇太极退走了吗?”崇祯帝紧接着问。
“暂时退走了!”袁崇焕不紧不慢。
“什么叫暂时退走了?你难道没有派兵追击吗?”崇祯帝的脸上乍现一抹与他身份不符的恐惧和惊慌。
“臣派兵一直追到通惠河边。”袁崇焕依旧恭敬地回答。
“为什么不一直追下去?为什么不给朕活捉皇太极?”崇祯帝的声音尖利起来,“你到底在做什么?”
“陛下……”袁崇焕神色中已经有了一些愤怒的火苗,“将士们远途从宁远而来,人马疲惫之极,大战之后,不宜重兵追击敌人。”
“他们用得是朕的粮饷,就要为朕办事!怎么可以食君之禄不报君之恩!”崇祯帝叫道,“朕要你立刻出击皇太极!”
“事关社稷存亡,恕臣不能从命!”袁崇焕按捺不住怒火顶撞道。
“你敢抗旨!”崇祯帝虎得站了起来。
“他们不是陛下的御林军,他们是边关的将士,他们不但对陛下负责,他们还要对大明江山负责!”袁崇焕蛮横的脾气又上来了,撩袍跪倒,“臣不敢拿大明江山冒这个险!”
“你敢这样跟朕说话!”崇祯帝把桌子上的奏本摔了一地。
“臣不敢!臣只是向陛下进言,进忠言!臣以为而今京城兵力尚不足,贸然出击,只恐不利。关宁步兵全军两天之内一定会到,等大军一到,臣一定亲自率众出击!”袁崇焕有点后悔刚才的不理智,“那时,臣若破敌不力,全凭陛下处置。”
“……”崇祯帝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冷眼盯着袁崇焕,似乎要把他看穿。
君臣停了片刻,相持不下。袁崇焕又开口打断僵局:“请陛下准允将士们入城休整,将士们……”
“不——”崇祯帝不待袁崇焕说完,立刻叫道,“你和他们不准进城,在城外防止金军袭击!”
“陛下!”袁崇焕十分不解崇祯帝的举动,“将士们已经没有给养,露宿了一夜,这样下去,会不利于我军的战斗力的。请陛下……”
“你不要得寸进尺!”崇祯帝一拂衣袖而去。
崇祯帝转入后殿不久,后宫的总管太监报告说,派出去督战的两个太监被金军掳去了。崇祯帝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去!宣旨!让周延儒、温体仁和梁廷栋三个立刻去袁崇焕那儿,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让他派人立刻把那两个内官给朕救回来!”太监喏喏而退。
崇祯帝还没缓过劲来,一个小太监又慌慌张张的托着个盘子冲了进来:“皇上!”
“又怎么了?”崇祯帝正在火头上。
小太监跪在地上:“禀皇上,满桂总兵刚才派人进宫,向皇上呈上这个。”
“什么?”崇祯帝揉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太监总管将托盘呈了上来,崇祯帝定睛一看,红漆的盘子里,赫然躺着三支带着血的箭头。
“皇上,满桂总兵派来的人说,这是从满桂总兵身上取出来的。”小太监解释道,“说上面有字,请皇上定夺。”
崇祯帝伸手拈起一个箭头,仔细看去,只见箭尖上,血色模糊中,赫然林立着几个清晰的小字:蓟辽督师府制
崇祯帝不由得拧起了眉头,带着一股子被人欺骗的恨意咬紧了牙关……
袁崇焕回到军中,立刻安排防御部署。
军中为了防止中军会议的机密泄漏,起了除了医帐以外,唯一的一个营帐。
袁崇焕不好再说什么,召开过中军会议,安排就绪之后才舒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笑:“你们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督师,您的伤……”祖大寿问道。
“打仗嘛,难免会有点伤,不碍事。”袁崇焕轻描淡写一番。
“我们几个的伤势还好,听说德胜门那边满总兵伤得最重,抬回来时已经成血人了,浑身上下没落下几块好地方。”祖大寿答道。
“这么重?有没有生命之危?”袁崇焕不禁站起身。
“没有,本直已经派人去问候过了,请督师放心!”程本直答道。
“本直,你怎么样?”袁崇焕问道。
“本直完好无损,可是军中的独一份。”程本直呵着白气一笑,“不过,谢少将军可是挂了不少彩!”
“弘儿挂彩了?”袁崇焕转脸问谢尚政。
“他只是一些皮外伤,跟满总兵的不能比。”谢尚政笑道。
“允仁,你这话便不对了。受伤不是件好事,怎么还能比谁伤得厉害?”袁崇焕笑道,扫视了一下四周,又道,“绎儿呢?”
“大概去看谢少将军了。”程本直虽是一副估摸的表情,可实质上已是加了肯定了。
谢尚政的眉头一蹙之际,却也看见了祖大寿紧皱的浓眉……
“祖姑娘……”军医看见绎儿一个人过医帐来,吓了一跳。
“绎儿?”谢弘也是一惊,“有事吗?”
“我听说你受了伤,还好么?”绎儿不便太过张扬的表现出过分的紧张,只能淡淡的说。
谢弘径自裹上了衣服坐起身:“还好!打仗哪有不受伤的!还要不了命!坐!”
绎儿红了眼睛一笑:“上过药了?”
“差不多了!就是胳膊上的还没上呢!”谢弘摇摇手里的小药瓶,苍白中仍旧继续着以往的调皮,“没事儿!”
“我来吧!”绎儿伸手取过药瓶,拉过他带着几道血口子的胳膊。
“绎儿……”谢弘反倒有些不安的惴惴了。
绎儿也不说话,小心翼翼地给他敷着药粉。
尽管她下手很轻柔,但是仍然因为药力的渗透疼得谢弘死死地咬着牙关。
“疼么?”绎儿没有抬头。
“不……不疼……”谢弘善意地骗她,怕她伤心,“一点儿也不疼……”
绎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仍是埋着头,可双肩的微微颤抖却毫无掩饰的表明她的抽泣。
“绎儿……我……我真的不疼……”谢弘试着去哄她,却不想她哭得更凶了,引得自己慌手慌脚的想要去扶她的肩,却又顾忌着一旁的军医犹豫着不敢。
这时一个副将进来唤军医去给袁崇焕换药,谢弘才得以放松了一些。
“祺哥哥死了,你还这么玩命……你看你伤的……”绎儿垂着头,泪珠儿不停地往下落,断了线一般,“你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
“绎儿……”谢弘心里一悸,忍不住伸手去抓她的胳膊。
“啊!”绎儿轻叫了一声,推开了他。
“你怎么了?”谢弘低头正看见她捂着胳膊,“你受伤了?”
“我没事!”
绎儿急着要起身离去,他却不允,伸手拉她的胳膊:“让我看看!”
“不!”绎儿用力甩开他,却又被他再次攥住,“你放开!”
“你让我看看!让我看——”他有些心急如焚,“我看一下能怎么样?”
“不……”
他不由分说,一把捋开了她的袖子,她雪白的胳膊上绑着的白绷布隐约透着血的粉红,赫然惊目:“你怎么伤这么重?”
“不用你管!”绎儿忍着眼泪,撇过脸避开他质问的眼神。
“你也去冲锋陷阵了?”他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觉得高了起来吼她,“你疯了?不要命了是吧?”
“我就是不要命了!”绎儿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连杀夫之仇都报不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自从我嫁过去,祺哥哥就没有一天消停过。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惹得祸,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死!”
“你不要把什么都往你自己身上揽!这不是你的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刺伤了她尚未愈合的心,“赵大哥死了,可他的在天之灵不会希望你为了给他报仇而做无谓的牺牲,同样的,我也不希望看到你有个好歹。”
绎儿垂了头,啜泣着,泪水满襟。
他心下怜惜不已,悸动地一把把她的柔弱抱在了怀里:“绎儿,答应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我不许你再这样糟践自己,我也再不让你受一点伤害……一点都不行……”
绎儿哽咽着挣脱他的臂弯,痛苦地摇着头:“不……谢弘……不……”
“为什么?”他拭着她的泪,“你为什么要说‘不’……”
“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虽然祺哥哥死了……”绎儿泣不成声,轻轻躲开他的手,“我……我还是他的妻子……”
“我不在乎!我一点也不在乎!我不在乎什么贞节,不在乎什么流言,我只在乎你是不是还爱我!”谢弘坚持着自己的决定,“绎儿,你相信我,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绎儿破涕一笑,仍然摇头:“祺哥哥尸骨未寒,血仇未报,你说这样的话,真的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谢弘隐约看到了一丝生机,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不放,“告诉我,我等!”
“下辈子!”绎儿抽出手,黯然泪下,转身疾步离去。
“督师,辕门外有天子派来的三位钦差求见。”侍卫报入帐中。
“哪几个?”袁崇焕停下闲聊。
“周延儒、温体仁,还有梁廷栋三位大人!”
“他们三个?……有请!”袁崇焕很不情愿地说,“这三个人都是天子身边出了名的马屁精,来这儿……”
“依我看他们只是例行公事,好生应付过去就是!”祖大寿言道。
“天子疑我……”袁崇焕突然一惊,悟到什么玄机,于是喃喃自语道。
“袁督师,别来无恙吧?”温体仁脱下暖耳便寒暄起来。
“托天子洪福,阁部的照应,一向安泰!”袁崇焕虽是陪笑,却不正眼看他,让温体仁十分难堪。
紧跟着温体仁身后的周延儒和梁廷栋更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天子委派几位大人到此,是否有什么旨意传达?”袁崇焕恨不能早点把这些人打发走。
“我等奉天子之命,特来犒劳将士,慰问督师。督师此次胜利之功劳,天下莫能及。”梁廷栋拱手一礼,陪笑夸道。
“呵!梁大人这么说,元素愧不敢当。京城的兵祸,本是为将者守边不利的失职,现在是勤王赎罪,哪敢言功劳二字?”袁崇焕反问。
“督师认真了!”周延儒笑着打圆场,“自宁远宁锦大捷,天下谁人敢小觑督师您的能耐?这次解了京城之围,天下人更是不敢忘督师之救命恩情了。”
“督师,陛下有旨,曾有两个宫中的公公在督师军中督战,听说被金军掳去了,可有此事?”温体仁切入正题。
“有这事!”袁崇焕点点头。
“督师可曾派兵去救了?”温体仁又问。
“尚未妄动!将士们初经大战,已经疲惫不堪。军中众将又多有伤在身,加之没有军饷供给,昨夜露宿一夜,已经有不少人带病了。暂时不宜出击!”袁崇焕解释道。
“天子下旨,命督师派兵将两个内官救回!督师是不是即刻安排一下?”周延儒道。
“本部院带来的兵力本来就不够,方经历过大战,死伤甚重。眼下,并不是主动出击的最好时间,”袁崇焕深为天子的幼稚齿冷,“还请三位大人在皇上面前为本部院说话。”
“督师,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