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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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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士闻声慌慌张张地迎出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她从马上摔下来,现在人事不醒,医士,你快救救她!”谢弘的眼睛急得充了血,红红的吓人。

医士伸手搭了绎儿的脉象,微捋鲇鱼胡须,并不说话。

“怎么样?”

“这个嘛——”医士摇晃着脑袋,寻着措辞,“你是她什么人?”

“三妹——”祖泽润横冲直撞的进了门,径直扑到两人跟前,“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三妹怎么了?”

“你又是她什么人?”医士被他们弄糊涂了,眨巴着小吊稍眼。

“我是她亲哥哥。”泽润定了下神,“她怎么样?要紧吗?”

“别废话了!人命关天的!医士你倒是快给她医啊!”

“倒是不危及生命,但是……”医士转脸又去看谢弘,“看你这么着急的样子……你是她丈夫么?”

谢弘的心里深深地被刺了一下,一时沉默难当。

“医士,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好了!”泽润接上话头,“我妹妹到底怎么了?”

“她的内伤不轻,需得服些金石之药调理化淤,否则恐怕以后会落下重病,但是……”医士沉吟了一下,“她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如果想用金石之药救命,孩子怕是就要……现在就看你们是保大人还是要孩子了……”

泽润一下子陷于两难境地:“这……烦劳您再费费心,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吧!这个孩子……”

“孩子以后还是能再要的,何必为孩子搭上大人的命呢!”医士想不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可是……这个孩子很重要!他们一家,就只有这么一脉留下来了……”泽润揪心的一阵阵痛不欲生,“因为我妹夫已经……已经战死在遵化了……”

“那就恕小人才疏学浅,你们另请高明吧!”医士站起身,“不过,这种情况,怕是华佗在世,也不得不这么治啊!你们两个都舍不得,那就……”

“不!我们要大人!”谢弘当机立断。

“凌焯!你……”泽润瞠圆了眼睛。

“就是赵大哥在,他也会这么做的!比起孩子,绎儿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啊!”谢弘大声解释。

“可要是这样,赵家就绝后了,你知不知道!”泽润的眼眶腾得红了,眼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你为了不让赵家绝后,就让你妹妹跟着孩子一起送命吗?”谢弘寸步不让,竭力让泽润冷静下来,“你没有听见医士讲吗?就是不给绎儿下药,不治她的内伤,绎儿也会落下重病,重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也许……到那个时候,孩子和绎儿都得一起死,一个也活不了啊!你难道要这样的结果吗?你以为赵大哥在天之灵会要这样的结果吗?”

“行了!你们争完了没有?我听谁的主意啊?”医士被他们争得头晕。

“听她哥哥的吧!我毕竟是外人……”谢弘适时地噤了声,黯然站在了一边。

泽润死死地咬了咬嘴唇,狠下心来,咬着牙关挤出来:“……还是先保住大人吧……您写方子吧……”

“大哥……”谢弘的声音有些发颤的哽咽。

“凌焯,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除了我们俩,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答应我,也永远不要让三妹知道,我怕她……”泽润背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伤恸的泪水,“这个责任,我不担下来,还能让谁担呢!……但愿瑞蓂在天之灵不会怨我们……”

“给!这是方子!”医士已经乘他这个空档儿把方子写成了,“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

“多谢!多少钱?”泽润感激地去掏怀里的钱袋,却想起走得急身上没带钱,“凌焯,我走得急,没带银子。我先拿方子去抓药,你帮忙把钱付了!”

“好!那我付了钱就带绎儿先回去了!”谢弘点点头,目送泽润拿了药方匆匆离去,就手去摸钱袋,却也只剩尴尬不已,“我也……我们出门急!一会儿给您送钱来!”

“你把我当傻子!你这一去不回头,我管谁要钱去!”医士一把扯住他,白了他一眼,“看你们的打扮也是个官宦人家,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十两银子不拿来,人给我留下!”

“你……我赖得了帐,可祖大寿总兵总不会……”谢弘恼了。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哪个引敌入境的叛臣袁蛮子的部下,想必也是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他的人我可不敢惹!”医士恐慌,“走!走走!我可不想跟叛臣扯上关系!”

“你居然出口中伤!”谢弘勃然怒道。

“中伤?哼!现在谁不知道袁蛮子被皇上下了北镇抚司的诏狱……”医士放大了声音,“关得好!要不咱们还被这群逆臣贼子蒙在鼓里呢!”

“你!”谢弘长剑出鞘。

“且慢!”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打门帘进了门,“我家小姐说,此事皆因她起。诊金我家小姐付。这是十两足色银子,一分不少!”说罢,递给医士,转身要走。

“请留步!”谢弘叫住。

“公子要问什么,在下都知道。我家小姐说,一切都不必放在心上,跟这种缺德的医士什么也别说了!”家丁施了一礼,出了门。

“哼!”谢弘一把把十两银子砸到医士脸上,回身抱起绎儿,冲冠的怒气让医士着实吓了一跳……

第二十六回

 诏狱之中,袁崇焕面对前来探监的程本直仰面自嘲:“本直,你看皇太极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如此简单,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我困在这里了。天子还算英明,没有像曹操一样中了计立刻把我杀了,我已经是幸运了。”

“督师,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开玩笑!”程本直实在无法开颜。

“我现在是虎落平川了,终日被困于这尺寸之地,除了开玩笑,还能怎么样?”袁崇焕无奈地一笑,“天子是心疼我,看我累了,想让我休息休息!”

“督师,前天傍晚,祖总兵他带着关宁铁骑出奔辽东,京城……”程本直怯怯。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阻止?谁唆使他的?”袁崇焕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大寿怎么这么糊涂!”

“督师,其实,您一下狱,弟兄们都心寒了,所以就……谢参军也劝了,可是……”程本直低下了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快讨些纸笔。我立刻写书信让大寿回来,我下狱是我的事,京城的防务不能开玩笑!”袁崇焕急忙吩咐。

“可是,督师,您现在是皇上钦定的囚犯,这书信恐怕……算了!您现在身陷囹圄,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吧!别再忙着为别人做嫁衣了!”程本直很后悔将此事告诉袁崇焕。

正在这时,狱卒领着内阁大学士成基命、韩爌和吏部尚书王来光近前,其中韩爌还是袁崇焕的业师。

袁崇焕不禁站起身:“老师,您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都是学生不肖让您费心。”

“元素,我们此来不仅是来探望你,还是为了国之大义而来!”韩爌语重心长。

“元素现在为阶下之囚,恩师亲自来看,又晓以国之大义,元素恐有误下问。”袁崇焕将恩师韩爌让于座上,自己站立在一旁。

“元素你为国为民吃尽了辛苦,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你身陷囹圄,实在是我始料不及。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你就好好忍过这一次。天子定是受了小人之言,一时之气而已,他没有立即定你的罪,就说明他尚有疑虑,需要靠时间来消除。老夫会适时给你说情,你放心。”韩爌抓住袁崇焕的手安抚道。

“可是,皇太极现在尚未退兵,如果再进攻京师,那……学生实在是寝食难安……”袁崇焕很是担忧,脸色苍白。

“这正是老夫找你的原因,祖总兵昨夜……”韩爌言道。

“我已经知道了。”袁崇焕点点头。

“皇上已经命辽东经略孙承宗大人将祖总兵追回,可是,祖总兵不予理睬。皇上的意思……”成基命刚一开口,就被袁崇焕打断了。

“要我写信召大寿回来?”

“正是!”成基命答道。

“看来我袁崇焕虽身陷囹圄,尚有可利用之处。难怪天子不杀我,原来打得是这个算盘!”袁崇焕冷冰冰道。

“督师怎么能这么说?”王来光心里酸溜溜的。

“元素现在是钦点的要犯,不是什么督师,也就不是朝廷命官,祖大寿怎么会听我一介囚犯的命令,真是天大的笑话。烦劳恩师和两位大人向天子讨张圣旨,我方能提笔。”袁崇焕正色。

“督师,我们都明白你受了委屈,可现在不比往常,不是斗气的时候。”王来光劝道。

“王大人不必劝了,元素心意已决!”袁崇焕的声音坚定不移,“此地污秽,请几位早点远离才是!”

“元素……”韩爌叹了口气。

“督师……”程本直目瞪口呆。

“本直,你也走!下次来给我带本《离骚》,我要将这监狱作书斋,倾心书本。”袁崇焕背过身……

“什么?他向朕要圣旨才肯写?哼……你们告诉他,朕从来不给一个囚犯下圣旨!不肯写……那他就永远不用写了!朕就不信,少了他,朕的江山就保不住了!来人!传满桂进宫,朕要重用他!”崇祯帝看着眼前的三位复旨的大臣,如小孩子一般赌气地叫道。

“万岁爷,袁崇焕的部属何之壁率全家四十余口在宫门外请旨,声称愿全家入狱,替换袁崇焕出狱。”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让他滚!朕没空养那么多闲人!”崇祯帝正在气头上,于是暴跳如雷。

“皇上,现在已经过了三天,以祖大寿出奔的速度,怕是很快就要出关了。得赶紧想办法阻止啊!不然京城的防务堪忧啊……”王光来不无担心。

“是啊!皇上!祖总兵出奔之前,曾上书,愿削职以赎袁督师。”成基命恭谨而又心焦,“臣以为袁督师的罪名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

“你闭嘴!朕早就有言在先,谁再说情,就与袁蛮子同罪!朕杀得了魏忠贤,岂杀不得袁崇焕……”崇祯帝虎得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吼道。

“督师,您要的书,本直带来了。”程本直带着食盒和一摞书本进了狱门。

“你来得正好。”袁崇焕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程本直,“你马上回去,让绎儿立刻去辽东,务必召祖总兵回来。”

“督师,您不是说不写的吗?”程本直疑惑。

“和皇上斗气是要斗的,但是国家大事非同儿戏,这和个人恩怨还是要分清的。这种时候,主次不分,我和那些马屁官有什么分别?”袁崇焕解释,“还不走!快!现在就走!”

“是!督师……”程本直应了一声,噙着泪水出了监狱。

穿过一片莽莽雪原,呼呼地风声在耳畔叫着,一刻不停。绎儿凭着自己的经验,顺着马队的印记,一路找去。不久,她隐约看到一路人马,好象穿得是明军的衣服,于是冒险大叫道:“前面的将士停一停!停一停……”

大约听见了叫声,那队人马停了下来,高呼道:“来者何人?”

绎儿飞马近前,发现这队人马并非祖大寿所部,于是问道:“敢问将士们是哪一部人马?可曾见到,祖总兵祖大寿的人马经过?”

“原来是自家人!我是马世龙,等奉辽东经略孙承宗大人之命,特来寻找祖总兵人马……可惜,见到了祖总兵,他却不肯回头。请问姑娘是……”一个将领答道。

“在下祖泽汐,乃祖总兵的侄女,奉袁崇焕督师之令,携袁督师手书为寻家伯父而来!”绎儿在马上欠身答礼。

“原来是这样!你有袁督师手书?这就好办了,我们陪你追!”那将领一听十分开心,立刻下令,“孙凛,你速速回报大人!弟兄们,快!追!”

众人急追了两个时辰,仍然没有头绪,又勉强追了一会儿,这时忽然发现连仅有的线索——人马的印记都被风雪抹平了。众人陷入了绝望之中,马世龙道:“祖姑娘,风雪太大,人马的印记已经没有了。只怕……”

“你看!”绎儿一指远处隐隐有烟升起,“大人,那是军中埋锅做饭的炊烟,可能是家伯父的人马!”

“祖姑娘,这里是‘三不管’地带,金军、瓦喇军都在这里出没,如果有埋伏,那……”马世龙无不忧心的阻拦。

“不!这是一线生机!”绎儿猛抽了一鞭,马飞快地飞奔了出去。

“祖姑娘!危险!”马世龙催马追了上去。

绎儿快马加鞭,这时隐隐可以看清旗号,正是祖大寿部的旗号。绎儿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边竭尽全力地叫道:“袁督师有信来!袁督师有信来——”

“什么?督师来信了?”

“督师他老人家好吗?”

“督师出狱了吗?什么时候回辽东?”

祖大寿分开人群,径直向绎儿走来。

绎儿翻身下马,跌跌撞撞支撑着未曾病愈的身体奔向祖大寿:“伯……伯父……督师有信来……”

“三妹……”祖泽洪伸手刚刚接了过去,绎儿便不支地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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